太后听了面色一动,“白泽年少便有自己的志向,帝君都对他称赞有加,听说这次他在战场独自击退了几个敌团。可为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这弟弟他日不可估量。恐怕将来是帝君的左膀右臂。”
“谢娘娘夸奖他。臣妾只求他平安就好了,他是我家一根独苗,臣妾这当姐姐的每日里操心极了。”洛长安说着,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臣妾可以出宫回家一趟吗。”
问了以后就觉得卑微极了,在帝君面,什么都可以;在太后面前,什么都不是。
百善孝为先。一个孝字压死人了。
“去吧,一片孝心,哀家自是要成全。”太后颔首:“记得申时返回,佛龛前不能失约的。妾一天无出,你一天愧对佛龛啊,皇后。”
洛长安知道太后指的是每日罚跪两个时辰的事情,便暗暗叹口气道:“知道了。”
“出去之后不要把心事带在脸上,从坤宁宫出去,若是不和美喜乐,教旁人以为你我婆媳不睦了。”太后温声提醒着。
不睦的这么明显,还用别人以为吗。
洛长安俯了俯身,没有再说什么,便出了坤宁宫,领着白泽回了永定侯府。
今日风雪大,她脸色不好,有意涂了颜色明快的胭脂,唇瓣也擦得红红的,显得气色好些,她披了赤色的披风,披风帽子周围缀着白狐狸毛,落雪下看起来美极了。
萧域也在永定侯府做客,刘勤生意忙碌,有笔生意转不开,缺十几艘货船,萧域帮着安排了,他正拿着包扎伤口用的药物和纱布,走至廊下,一眼看见颇远处拱门下缓步踱来的洛长安,便不由看得痴了。
一直想看她头顶红盖头,今儿她披了红披风,宽大的帽子垂下,倒解了他的念想,此生无憾。
洛长安来至近处,见萧域竟在廊下望着她,便喜道:“萧大哥,许久不见了,你身子可大好了?上次见你,你卧病在床呢。”
萧域回了神,便从洛长安手中接下她带回的随手礼,“风雪大,来廊下细说。”
洛长安来到廊下,便将披风解开,帽子摘下,抖了抖披风上的雪,才又问道:“今上的圣旨下了吧,你不必远迁了。原之前都是一个误会。今上是赏识萧大哥的才干想重用你呢。”
萧域没有再翻旧账,关于帝君为难他、欺负他的事都过去了,今上已经让步,自己也当有风度了,“今上这几月常约我吃酒下棋,打猎时也叫上我,长安,放心吧,没事了。”
“萧大哥,喜欢和今上做朋友吗?”洛长安好奇地问着,不由心中一动,她竟不知今上与萧域私下有这么多交往呢,越发觉得孩子他爹人真好,真的变得很宽容大度,为了她可以放下身段做很多事情。
萧域凝神想了想,缓缓道:“今上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能文能武,为人又仗义,主要是手握皇权,将诸国团灭了成就了千秋霸业,聪明人都会选择和今上做朋友的。毕竟和今上做敌人...没有好结果。”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萧域心想帝君的上个情敌慕容珏似乎是被帝君一箭射穿了头颅,连祖坟都被掘了,他自认论爱得轰轰烈烈自己是比不上帝君的,帝君盯上的女子旁人没机会的。
洛长安见萧域手中拿着纱布和药物,便不解道:“谁受伤了?”
“刘勤。”萧域沉声道:“方才库房失了一场火,他心急回去取你父亲留下的亲手遗绣,不顾性命便冲进了库房,出来时整条胳膊被烧伤了。”
洛长安大惊,便连忙进得屋去,屋里刘勤坐在椅上,面色倒是非常沉着,胳膊烧的已经满是破了皮的创口,他却没有喊痛,却因为保下了师父的遗绣而露出欣慰的神色。
倒是,秦可晴在家医的吩咐下帮着将黏在他皮肤上的衣物剪开,哭得泪人一样,一声声问着:“疼么,爵爷。疼么?”
刘勤心烦的轻声道:“没事。时候不早了,可晴你该回家了。一个女孩子家,不要总来我府上。”
秦可晴被嫌弃了,便猛然一怔,缓缓道:“你伤口处理好,我就回家了。”
刘勤不悦道:“现下就走。”
秦可晴没有办法,便对洛长安道:“娘娘,我走了,改日他心情好些,我再来看他。”
说完就离开了。
洛长安无奈地看着她兄长,笑道:“干什么呀,人家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往外轰呢,你不是夜夜钻研着资治通鉴呢吗。”
“你别管了。”刘勤叹口气,我这样连青楼都去过阅人无数的男人,不能糟蹋太傅的女儿,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并且满身铜臭配不上人家,他拍了拍桌上师傅的遗绣,沉声道:“所幸被我抢出来了,这要是被火烧了,我无颜见师父了。”
洛长安见刘勤对父亲的遗绣视若生命,不由心中大动,待家医帮刘勤处理好伤口,便自衣襟中拿出了父亲传下来的布行的核心技艺配方,递到了刘勤的跟前,“哥,这个交给你。”
刘勤将单子接过,不由动容,“这是咱爹留给白泽的,你...竟给哥了?”
“白泽不是布业那块料子,他想在仕途官场有所进益。”洛长安笑道:“我又入了宫诸事缠身不能全心投入钻研,唯有哥才是白家的潜心的手工匠人,哥值得。”
刘勤不由泪目,回想曾经为了此机密恨过师父,也和师门诀别,也干过很多错事,浪子回头之后,再得到了这单子,竟觉得重之也重,轻之也轻,若能重来,只求师父师娘还在,白家一切如旧,他将单子收了起来,沉声道:“哥不会让你失望的。白家的大旗,哥决计扛到底了,有哥在一天,世上就有白家的名号远扬在外。”
洛长安点了点头,“嗯。我也不会丢下手艺的。”
刘勤见洛长安虽然有心用胭脂提了气色,但仍难掩面色苍白,轻声问道:“可是受了委屈,又回娘家了?”
洛长安连忙笑道:“可没有受委屈呢,帝君待我极好,什么都教我用最好的,什么的都依我,将令我不顺心的全轰行宫去了。我哪里会委屈。”
刘勤颔首,“倒也不能过头了,你瞧你手握国库钥匙,帝君对你唯命是从的,怕引太后不快。到底是帝王家,前殿后宫关系错综复杂,恐你成了众矢之的,群起而攻之就不好了,我生恐哪个不要脸的一封折子参到帝君跟前说你祸乱后宫就完了。你不如放宽心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谁说不是呢。我心里有数了。知道怎么做,不如我带头将人都接回来,倒显得我大度了。”洛长安笑着,心里什么滋味不重要了,活着活着就成了一张大度的假脸,好无奈,又说道:“今儿是带白泽回来看看爹娘,他出息了,是咱家第一个保家卫国的武将。”
刘勤颔首,随即兄妹姐弟三人便拜了父母灵位,又同萧域一道用了午膳,说说笑笑好开心,大家一样的出身,都是商人,走南闯北,很多见闻可以交流,主要是没有什么体统限制,言论自由得很。
洛长安时不时看着天色,见快下午了,申时也近了,该回宫去罚跪了,不免感叹时间过得太快了,心里就舍不得离家了,只小声说:“哥,我该回去了。”
刘勤摸摸她头发,本以为接触妹妹又会心口犯痛,岂料不痛了,于是便又隔衣拉了拉她手腕,“回去吧,嫁进了宫里,是不能太任性了,想回家就回家,是不行的了。”
洛长安走到了门外,正要上马车,萧域不知何故却突然将她叫住了,“长安。”
洛长安将自己的赤色披风搭在手臂上,见萧域有话要说,便对白泽道:“先去马车上等我片刻。”
“萧大哥,找我有事吗?”
“长安,我看得出来,你不快乐。”萧域深深的凝着她,认真道:“无论胭脂多明丽,赤色的披风多喜气,我仍知道你不快乐。”
洛长安轻声道:“萧大哥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了。”
“长安,如果你不快乐,我可以带你远走高飞。我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我自有方法带你到没有烦恼的地方,隐于世外,从此了却三千烦恼,安稳地过一辈子。”萧域温声说着,倒不似假话,又似有意说的。
帝千傲到了片刻了,理了政见天色尚早便亲自来接洛长安回宫,于拱门外听见这段,便驻足了,感情这方面,他一直忌惮萧域,介意萧域,甚至想除掉萧域,甚至后来忍着腹痛和萧域做友人,但还是避无可避到了这个点上了。
朕和萧域,她...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