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宋凝愿意做令帝君开心的事情。”宋凝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小心地蹲下身来,捡着碎裂的茶碗,不小心教碎屑扎破了手,帝君却始终凝着她的面颊,并没有顾忌她流血的手,她心中闷闷一窒,不动声色用帕子把手上伤口掩住了。
“你...说什么?”
“臣妾说,臣妾希望帝君快乐。”
这话似曾相识,帝千傲摸着宋凝的发丝,“住在长春宫吧,给朕做贵妃,朕给你不灭的宫灯。朕这次,会周护你一世的。”
宋凝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嗯。”
帝千傲沉声吩咐道:“海胤,传旨下去,小主赐居长春宫,晋封为贵妃,燃起宫灯长明。”
“是,帝君。”
海胤独自立在龙寝之外,以往会有梅官和他一处,他寂寥地对着身畔空空的位子,轻声道:“梅官,自你和娘娘走了,都物是人非了。我这心里,可难受了。”
***
洛长安自那日醒后,便努力的康复着身子,为了回去报仇,也为了可以早些和丈夫孩子团聚,她疯狂地思念着帝君和两个宝贝。
她脸上的疤痕不再疼了,成了褶皱的老疤,红红的肉芽配上黑色的纹理,十分的难看,以往她最爱照镜子,现在不爱照了。
她用一块布绸将屋内的铜镜盖住了,再也不照镜子了。
这些天,她出了屋门在院子里四处走走,她看了看周围,发现沈清川的这处院子坐落在一个四周环水的小岛上,许是他的私人岛屿,沈清川说让她自己养好身子,自己消失,说真的,她做不到,目测四周没有见对岸,没有船只她寸步难行,还得求助于他。
“大人您回来了。”丫鬟对着拱门那边轻声行礼。
洛长安回头就见沈清川卷着裤腿,打扮随意得像个渔夫,俊朗的面庞上也带着些阳光的气息,他将从江水里收获的大鱼放进鱼缸内,而后扬眉看了看洛长安,“你今天气色不错。”
洛长安将面颊侧开,下意识闭着他落在她疤痕上的目光。
沈清川笑道:“你昏睡那几个月,我天天对着这疤痕,没关系,习惯了。”
说着,他用手在半空挡着她右脸,又说:“单看左脸,美。”
边说,又用手在当空当着她下半边面颊,“单看眼睛,也是美!”
他将手放下来,扫兴道:“看全脸,就完了。美态全无,面目可憎。”
洛长安不悦道:“沈大人很喜欢拿别人外貌开玩笑吗?”
沈清川将一个做工雕刻精良的面具递给她,“为了我的眼睛不继续受到荼毒,给你制了个面具。”
洛长安将面具接过来,这面具是镂空的,自额头斜斜的到右脸可以遮瑕,戴上倒也可以让洛长安消解一些因旁人异样的目光带来的不安,她觉得沈大人嘴巴虽然毒,但还是办了点人事的,她轻声道:“谢谢。”
沈清川耸耸肩,“不用客气,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时间罢了。”
说着,他就不再和洛长安说话,而是提起了木桶下了石阶,打算去后院山里取些山泉水,上任前,过些山野村夫的散漫日子,挺好,进京后,是横着出城门还是竖着出就不知道了。
洛长安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轻轻咳嗽一声,声音也因火伤而难听极了,“我看了看,你这院子在岛上,我没那个本事游出去。还是得和你打个商量,用你的船把我送到京城,然后...借给我点银子,剩下我自己回宫就可以了。回头...还你钱,渡船费也给你。”
沈清川如听到了什么异想天开的笑话似的,大笑道:“要求还挺多的,又是送你到京城,又是借你点银子的。是个大美人也算了,关键还毁了容,嗓子也烧坏了。我图你点什么?”
洛长安听出他不感兴趣,便说道:“帝君待我情深意重,回头必会重谢。”
沈清川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情深意重?天早变了。他声音也沉了几分,“笨女人。”
洛长安不知他什么意思,只又道:“你瞧,我此刻真是身无分文,没有谈判筹码,就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我白家府邸也有的是钱银,只不过你得先帮我,回去了,我才能相谢。”
沈清川将手臂一抱,“既然你磨破头皮也想回宫,那这样吧,你如果可以挑二十桶水上去这个百级石阶,把院子里的水缸给我打满了山泉水,我就答应出船送你进京。”
洛长安看了看这水桶,少说能装三十斤水,二十桶水就是将近六百斤水,来回往复百级石阶二十来回,说真的,她这体质很难做到,她没有认输,她必须回去,她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她将衣襟里那个凶手的玉坠子攥了攥,说道:“好的。”
沈清川将水桶递给了洛长安,随即他便回到院子里,拿了本书坐在树荫下看了起来。
山体上有着石缝,从缝隙中往下流着涓涓山泉水,洛长安便将木桶放在地上,自石缝之内,往木桶里接着山泉水,她没有敷衍,将水接的齐着桶沿,她将第一桶水顺着百级石阶提上去倒进水缸里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自小在爹娘手底下没干过重活,在帝君的宠爱下娇惯习惯了更是没有干过重活,此时干的苦力大抵是这辈子最重的。
沈清川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样的千金之躯,身娇肉贵的,反正她坚持不过三桶水。
洛长安身体真的很差,原来一直让沧淼用药养着,这半年断了药,小腹上的剑伤加上生养孩子的刀口,以及身体各处的伤疤似乎都有隐疾复萌之态,她连提了三桶水,正午日头下,她出了浑身的汗,汗珠自面颊上不住地滚落,衣衫也被汗水浸湿透了,轮廓美好。
沈清川见了腰际轮廓,便避嫌地别开了目光,然而,对帝千傲的女人,需要尊重吗,他又将目光落回了洛长安的身上。
洛长安没有投降,她将第三桶水倒进水缸内再度下去石阶去后山打水,沈清川便将书放在了桌上,目光随着她的背影看去了,这女人这么倔的吗。
洛长安数得很清楚,她提到第八桶水的时候,已经觉得头晕目眩,手脚颤抖了,但她真的想早点回家,也想尽早手刃仇人,她咬牙坚持着。
终于在她提到第十三桶水已经肉眼可见的手臂打颤的时候。
沈清川坐不住了,他立起身来,沉声道:“不要提了。”
洛长安一怔,唇瓣发白,面颊上也毫无血色,“还有七桶水。你别想食言!我提完了,搭你船回京的。”
沈清川眉心蹙起来,又道:“我说了,别继续提了。”
“你说了不算。洛长安说得算。”洛长安对他摆摆手。
她没有理他,继续把剩余的七桶山泉水一鼓作气提上来倒进了缸里,正好将水缸盛满了,她把水桶倏地放在地上,水桶打了几个旋转,倏地软倒坐在石阶上,累瘫了,眯着眼睛看着沈清川,喘着粗气道:“二十桶,我提完了。你什么时候送我进京?”
“既然你这么着急回去。我不日便要去京赴任,带上你吧。路上会经过时江渡口,从时江渡口下去,从长安城渡口上岸。”沈清川说着,他调笑道:“对今上真是死心塌地啊。”
洛长安靠在石柱上,没有说话,离开他...一百七十五天零五个时辰了。他在做什么,是否四处找她不到,担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