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宋凝身上力气恢复了些,意识也渐渐回到了脑海,撕裂的疼痛还清晰着,得恩了。
身边已经没有了那清幽的龙涎香。
方才的帝君与往日的冰冷不同,反而…好温柔。
帝君说让她给他生个小子,她脸都红透了,她才十六,就要生孩子了吗,她抱起自己的小兔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懵懵懂懂的,但方才的那些亲密的事情她不觉得讨厌,也如沈巡抚碰她手指时,带来了花火。她竟记起了沈巡抚。
“贵妃娘娘!如何来此等偏僻之处,这地界离宫墙近,若有刺客如何是好。”丫鬟挑着灯笼找了来,来到近处,见贵妃面色酡红有承恩之态,丫鬟便惊喜道:“可是帝君野趣赐恩了?”
宋凝赧然地点了点头,“嗯。”
丫鬟忙说,“回龙寝吧,每日帝君都需你在龙寝陪伴片刻,往日看片刻就厌了,我以为帝君对你无心。”
宋凝颔首,“往日的确看我片刻就厌恶让离开了。”
紫鸳又道:“今儿竟在僻静处也赐你雨露,娘娘好福气。若是一举得子,他日不可估量。如今宫里只有皇后有所出,你若是可平分秋色,必得龙宠,太后娘娘也会更器重你的。但野趣到底于礼不合,太后知道在此处承恩,必怪罪你,对谁都不可提起,是你和帝君的秘密,知道吗。”
“嗯,紫鸳姑姑,谢谢你提醒我。你是太后的人,但你对我挺好的。”宋凝点了点头,紫苑比她岁数大,她也本能地听劝。
紫鸳拿手帕擦拭着宋凝的面颊,“帝君精硕,受罪了吗,可需我找御医拿些药物缓解一二?”
宋凝红着脸道:“没有受罪。帝君很体贴照顾我。”
紫鸳点了点头,“走吧。”
宋凝本来就着凉了,方才承欢出了些微汗,让秋风一吹,风寒更严重了,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轻咳,然后教丫鬟搀着回了龙寝。
龙寝内无人,敬事房的宫人见如往常一样是新贵妃到了,于是便在册子上记了一笔,这册子每日早上会递去给皇后娘娘过目的,之前都是给太后过目,现在东宫女主子归位了,便给皇后过目,属于正统规矩,皇后会根据帝君宠幸的频次进行谏言规劝,去哪里多了,便提醒一句二句,二句三句,或者...吵起来?帝王夫妻间事,难说。
宋凝坐在了椅上,她仍旧不敢碰屋内的摆设,上次碰了一下帝君的富贵竹便被帝君愤怒地训斥了,她长了记性,所以静静的等着。但是经过了方才皇宫一隅的亲密,帝君对她会有不同吗,起码会客气一些吧。
***
夜里巳时了,已经是中夜,月上中天。
帝千傲将手中政务告一段落,看了看天色,便将手中文书放下了,自平复了诸国,社稷家业大了,原管理一个国家,现管理六大属国,数十附属国,大量空缺需要新官到任顶上,官员选拔之事焦头烂额,各人各心思,各属国都有疑难杂症需要处理。
他有许多需要犯难的问题,薄弱的水利,南风暴雨季容易泛滥的河道,养兵养民抚乱民,还有犯难…和洛长安的感情,最后一项,严重左右着前几项的效率。他一边警告自己,做皇帝该做的事,一边想着洛长安到将奏折上落字时,已经写下了三点水。
“她可按时吃药了?补身子的,治嗓子的。”帝千傲没有指名道姓的问着。
能从帝君嘴里主动询问的女字边的她只有一个,海胤马上道:“皇后娘娘将苍淼神医开的药都吃了,挺积极,有仇没报,得养好身子。嗓子据说舒服些了。这才二日呢,就说嗓子不那么干了。假以时日一定会养好的。”
“在坤宁宫可受气了?”
“‘佞’良跟着,不能受气,跟您在保驾护航似的。再有娘娘小脾气也上来了,和太后过招竟没输。太后是您母亲,司良代表什么,老人家懂着呢。您隐在身后护着娘娘,苦心一片。”海胤忧心忡忡道:“只是...最后怎么办。毕竟是生母。”
帝千傲垂下了眸子,妻子,母亲,朕,大可笑,“洛长安的命根子接回东宫去了?”
“两个孩子接回去了。不过,自太后处得了您那敬事房登记侍寝记录的册子,又不得不重提受气这事,若是娘娘不在乎了…那也不算受气。若是在乎…只怕是受气至极。帝君,该为自己说些话争取一下了!”
“膳食胃口怎么样?一餐进几口?”帝千傲耐心的询问着,她…在乎吗。回来一句没有质问他龙袍下那些女人的事,应该是不在乎了吧,他主动提起显得虚伪,也难以取信,不知道怎么澄清。
海胤犯难道:“这个……就难了,胃口还不如槿风大。或许是心情不好。您…去看看?”
帝千傲眉心皱了,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怕发生不愉快,她太瘦弱,需要静养,他不愿意加重她的负担,心理的身体的,毕竟他…太危险,自己在她跟前什么秉性,自己清楚,只能尽可能避着,不忍心强迫她。
海胤躬着身子将装满了绿头牌的托盘呈上,“帝君,巳时了,您从正午到现在都未离御书房了,政务虽忙,要保重身子呀,毕竟七个月了,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早些安置吧。”
帝千傲看了看那些绿头牌,习惯性地翻了九号牌子,结果写着康梦二字,他如厌恶般便将牌子又扣了回去,接着又翻了二三个,大抵瞄见姓氏是刘或者李之类,他彻底失去耐心,因而问道:“皇后的牌子…是第几个呀?”
海胤轻轻一咳,“不知道。敬事房排绿头牌顺序的时候是蒙着眼睛排的,预防作弊。”
“上回清后宫,净事房竟忘记清了。这次...!”帝千傲凝了海胤一眼,然后托着腮,耐心的一个个的找,终于在翻了十七八个以后找到了洛长安的绿头牌子,他吁了口气,“巧了,竟翻到了东宫娘娘的牌子。这是天意,朕得随天意!”
“对对对,太巧了!还没翻遍七十二个就找到娘娘的了!可不就是天意嘛!”海胤险些失笑,如果快把绿头牌翻翻完了专门找到娘娘的绿头牌也叫巧的话,那确实…巧到外婆家去了!
帝千傲不着痕迹将洛长安的绿头牌装进了衣襟里。
海胤一怔,这是打算随身带着皇后娘娘的绿头牌吗,随侍传侍寝吗?想媳妇又不敢靠近,…有点可怜。
“去看看朕的...人。”帝千傲立起身来,身子太紧,他将衣摆轻轻拉得松了些,“只远远的看看。”
海胤往龙体下打量了下,忙别开了眼睛,毕竟年轻,正是时候,与娘娘久别重逢,难免的。
东宫院内种着许多桂花树,九月十月正值花期里,别处宫殿都没有种桂花树,今上心中东宫是他最美好的向往,与别处都不能相同,她在桂花花期里回家了,就很好。
帝千傲来到近处便闻桂花香扑入鼻息,他轻声道:“海胤,去看看,人若是睡了,就不进去了。”
海胤便进了院子,低声问明了情况,片刻又返回了,只道:“问了小桃,说是和太子二皇子久别重逢,娘仨灭了灯正说悄悄话呢。开心的不得了。您要不要加入,一家四口乐呵一下?”
帝千傲将龙靴迈进了院子,立在廊下,司良亲带影卫在暗处尽职着守护着皇后,忏悔,赎罪,见帝君到了,俯首隐在暗处。
然,帝千傲和司良之间已然决裂反目,对司良只是用一个佞字作为惩罚和心灵折磨。
帝千傲只听屋内洛长安和儿子们细声细语说着贴心话,语气温柔,笑声开怀极了,气氛很好,他心里也柔软下来,他没有进去,他若进去了,她怕是就不开心了,她…恨他。
他自窗外,借着月光看见她支着颊边,侧卧在榻上,轻轻拍抚着两个孩子,身形曲线柔和美好极了。这些年似乎总在分别,他永远在煎熬着。
帝千傲摆摆手,便示意海胤,离开了,只交代道:“去沧淼那里取些药来。”
海胤不解,“娘娘回来了,如何仍头痛?”
“不是头痛。”帝千傲说着步向了东宫外的龙撵。
海胤当即了然,是身子痛,便急忙催去了沧淼神医处。
洛长安不知为何,心中有惴惴之感,她披衣起床,没有顾得上穿起绣鞋,便打着赤脚来到窗边,向往看了出去,隐隐见似乎有道颀长的身影自东宫大门处隐去了。
是...帝君吗?
是他吗?
洛长安还没有细思量,双脚如生出了意识,赤足追至了院中,桂花香浓,有香风带着点点桂花花瓣从颊边掠过,她追到了东宫门处,远远的似看见那已经远去的队伍,眼眶有些酸了,“是...帝君吗。是不是啊......”
司良将东宫主子赤足追君至门畔的情景看在眼里,不言。
当帝千傲回到龙寝,发现宋凝仍在,以往以为皇后殁了,太后安排的神似故人之女子,他来者不拒,堕落至极,在女人堆里寻找着故人的影子,现在都成了自己的洗脱不掉的罪。
宋凝是其中一个,画了眉之后可窥见皇后几分神色,他一度自欺欺人皇后仍活着,然将宋凝拉到长安城渡头,和宋凝下棋时他知道此人不是皇后,棋下不下去,渡头也不能带她下去,扮张生更是...不能回想。
现下皇后回来了,便觉宋凝全无相似之处,反而面目可憎,提示着自己对爱妻的不忠和背叛,不免对其深恶痛绝,恨不能立时除去。
“参见帝君。”宋凝见帝君回来了,疏离的眉眼中竟无一丝温度,她不由身子一僵,是她方才在皇宫偏僻一隅那个长椅上表现不好惹他不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