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就这点麻烦,自己和丈夫恩爱和睦,却会触犯多方利益。
洛长安不愿意和帝君分开,劝帝君各处走动也属于违心,他也不会去。
他母亲给他扶起的后宫女人,他前殿那帮为他出生入死尽忠的大官。他骑虎难下。
“你这法儿挺好的。伶官,你替本宫想得周全。”洛长安眉眼弯弯,非常和善。
心里苦。
若是以往,听见帝君在她孕期可能由别人帮着下火,她怕是会又使着性子,摘护甲,摘凤冠,脱凤袍,拿着帝王令,抱着斩龙剑,一路火花带闪电,哭哭啼啼就出宫回娘家,去娘家逗兄长的画眉鸟玩了,然后帝君会软声软语地把她哄回来,安抚很久才能暂时稳一阵子。
现在她不会这么干了。帝君取了心头血后,她彻底改了自己的任性了。
皇门大院,人口多,做人难,想完全拥有自己的丈夫,而使后宫和谐无怨言,也难。
话不好听,僧多粥少。
尤其一国皇后,若被打上不容人的名声就显得微小了。
爱他,爱她们。我是皇后娘娘。
“娘娘,您谬赞。留皇恩是人之常情。娘娘容颜绝世无双,只这孕期里难以启齿。奴才给您出主意是应该的。”伶官见洛长安将手中秸秆自湖面拿回来时,从秸秆上往下滴着水。
“小心水滴湿了您衣服。”伶官就躬着身子捧着手去接那水滴,把奴才相做到极致,我帮皇后留皇恩,并且保住凤威体面,皇后娘娘必然念我恩情。
每日他负责给皇后递上帝君侍寝的册子,皇后‘薨逝’那半年,帝君仍能四处走动一下,自皇后回来,各处走动也彻底免了。到底人言可畏,皇后管着七十余人,自己独占皇恩,难以服众。
伶官使劲趋炎,“那个青蛮,才十四岁,年纪小听话好控制,搁在屋里,就用她挡箭,当靶子转移视线,至多下个火如个器具。皇宠还是您的,都知道帝君非您不可。如此嫉恨都在她身上。您落一大度扶立新人之名。两全其美。奴才听过最难听的,是说您怀孕了还和帝君好,日日不加节制,显然缺...被幸。说这话的人当死了!若您想知道谁说的,奴才将她名字说与您听,暗中做了都行。”
洛长安倒没有为了自己的名声利用青蛮之意,说真的自己非常注意,并未在孕期不庄重,除去帝君取心血前夜,不知有孕的情况下踏错了,后来当真自爱。
背后被这样编排,实在是我不犯人,人看我不顺,我最怕被人说是祸水。
“倒不必告诉本宫她的名字。得亏你给本宫提了醒,不然长此下去,恐怕又生祸端。行,就按旧例办吧。青蛮喜欢跟哀......”
洛长安说着就停了下来,唉,差点说成哀家,也是被气糊涂了。
伶官一个激灵,哀?哀家啊?当即便出了一身冷汗,皇后娘娘野心巨大?!
洛长安见伶官被吓得面色苍白,她从容笑道:“青蛮喜欢跟本宫学习刺绣,她腿脚殷勤,为人也实在。就让她进通房伺候本宫吧。”
若如此可以令众人转移视线,不再戳她脊梁骨,又可使她不必劝帝君四处走动。
不过是三人合居一室,忍了,只当是填个丫鬟罢了,帝君又不会真动她,除了心里恶心点,其他没什么。
伶官颔首,“行,奴才当即去安排她入通房。那就是一妾而已。您和帝君的...调剂品。”
“你懂事。”洛长安仍和善地夸这太监。
她内里到底动气,牵得小肚子疼,她挺在意旁人看法的,自问和善,没想害过谁,八面玲珑,想让旁人认为她好。
但其实挺难的,就是有人无论她怎么和善都看她不上,帝君说她太善良,但她改不了。
她气急了道:“我收了青蛮在屋里。若你再听闻谁背后编排本宫,直接掌嘴将牙打落,只告诉她再有下次,本宫亲自问她,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给脸时要珍惜。”
伶官谄媚道:“是,掌嘴。那之前编排的那些,我也给她补上,打落两颗大牙再说,明儿早会上您就知道谁嘴烂了。”
“下去吧。”洛长安挥挥手教伶官儿下去了,她可以和她们分享她刺绣的技艺,她宫里的美食,甚至她可以和她们做朋友谈天说地、喝茶下棋、切磋舞蹈戏曲,但是一到分享丈夫这一块,她就不能真心了。又不得不作出一幅欢喜大度的样子。但她一点不后悔,只要可以和帝千傲在一起,忍了,她就图帝千傲。
洛长安趴在风雨亭的栏上,将面颊靠在手臂上,手里仍拎着草秸在湖水中轻轻撩着,四下无人,便泄露了自己眉间的失落。
帝千傲议政完出了偏室,缓步进了风雨亭。
海胤欲通传圣驾到了。
帝千傲扬手将其止住,示意其不要出声,他见洛长安偎在栏上,身娇体弱,衣袂拽在玉阶上,美好不似凡物,不由看得痴了,竟嫉恨起那被她偎着的凭栏,他轻轻走近了,低手将她手中草秸拿了,秸上水滴在湖水落下圈圈点点,“有心事?”
洛长安一怔,便回眸落入帝千傲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她马上敛起心事眉眼弯弯道:“忙完了?都顺利吧。”
“邪教,鼓吹替天行道,跳梁小丑。恐怕是得知朕将得龙嗣,造势呢。”帝千傲坐在雕花木椅上,捏着她下颌将她面颊托起来,深深凝着她,“如何不开心?”
洛长安将眉眼弯成新月,“等着你与我咬文嚼字呢。”
帝千傲用手指勾画着她的领口衣线,浅笑着,“没说实话。”
洛长安垂下头来,他能洞悉人心。
帝千傲凝了眉心,没有多问,俩人中间夹着什么,不问他也知道,难办,“好,咬文嚼字。”
说着,他便将手探向她的后腰。
洛长安心中一慌,就念起‘缺被幸’三字来了,女同胞互相伤害起来真是挺狠的,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笑道:“推牌九,可惜没带牌九来风雨亭呢。”
“怂了。才以为你勇敢一次。原来小脑袋瓜里早想好退路,是推牌九。”帝千傲将手抄在她后腰,将她猛地带入怀里,她温软身子撞在他坚硬的胸膛,有些发痛,他温声道:“方才谁来了。”
“敬事房的伶官儿来了。”洛长安呼吸有些紧,倒也并不相瞒,拿手抵在他胸膛上,要将他推开,她许久没有反他了,帝千傲不满意,于是将她拥得更近。
“敬事房。”帝千傲甚至不愿意提这个名称,这个机构设立很不合理。不应该存在,应该废弃。
“近来您没有四处走动。我多少有专宠不容人之名。他来给我出谋划策来了。”
“想了什么高招?”帝千傲用鼻尖轻轻碰着她的鼻尖。
“让个人住通房去。”洛长安凝他一眼。
“谁?”
“青蛮。”
“青蛮是谁?”帝千傲咄咄逼问。
“是我的一个妹妹。”
“朕知道你有兄长,有兄弟,未曾听说你有...妹妹。”帝千傲把玩着她红了的耳尖,想看她捻酸发醋,想看真实的她。
“我有不少妹妹呢。您又拿我开心了。”洛长安与他调笑着。衣袖下却将手攥了。
“青蛮是谁?说出来。”帝千傲将她腰紧了紧,“不准笑了。要表里如一。明明心里没笑。”
“青蛮是您的妾,之一。”洛长安了解他只是要她说出来,或许他想看看她任性刁蛮的样子,但她再不会为难他了。
“嗯。朕的妾。”帝千傲半眯着眸子打量着洛长安,她仍眉如新月,不见丝毫妒怒之色,“朕有多少名妾?”
洛长安险些被他击碎了眉上弯弯的新月,许久才懂事道:“七十三位呢。您今日怎么了。过平和日子不好吗。我想过平和的日子。”
帝千傲心下一紧,“好。不问了。”
“我想天天和您在一起呢。怎么办呢。于是我就不善良了。”洛长安俏皮笑道:“会觉得我自私吗,为了自己名声,教个小姑娘当箭靶子。我怀孕不方便。她近身照顾着咱们俩。”
“照顾...咱们俩。”帝千傲眉心动了动,意思都明白,她艰难,他也是,心中发闷:“不自私。没逼朕四处走动已经很好。进步了。”
洛长安的眉毛弯弯,嘴角也带着懂事的笑意,“她就形同虚设,与咱们一屋住着,只当看不见,又能平了众人之口,使众人不再戳我脊梁骨。一举两得。您可万万不要有负担。也不要因我做出格之事。我只想好好跟你过日子,每日鸡飞狗跳可不行。”
帝千傲只是抚摸她发丝,并不说什么。后宫!
那边远远的吉祥在风雨亭门处不敢进来,只让门口侍卫去给海公公传话,“你去,跟海公公说了,太后娘娘在坤宁宫布了膳,给皇后娘娘做寿。眼看天就黑透了,左等右等不见人去,老人家教人扶着在坤宁宫大门外淋着雪等着帝君和皇后娘娘呢。等了一个时辰了,太阳都落山了。太后病了一个多月了,老是呕血,雪地里到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