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128章—套鸭鲜汤
鸭子。
这个世界上的人，有着贪婪……嗯，还是说是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吧。喜欢更好吃的东西，想要品尝更多的味道。
甚至有人这么说，家鸭肥香，野鸭鲜美，若能同时尝到这两种味道，亦是难得。
然后从炖一锅汤开始，再到将鸭子去骨，将家鸭套在野鸭上……鸭子品种的变化……最后，加入了鸽子。
浓缩了时光，曾经提出这个任性要求的人已经看不到了的，就是小九接下去要做的三套鸭。
玉绫的小厨房里，食神弟子、厨娘小九正在给鸭子去骨。
稍微有点着急，而且默默叹了一口气。本来说好要一起吃饭的几位姐姐都有事，原本的人员不齐的小聚变成了在自己房间的用餐。
三套鸭其实是不能拆分着吃的，那样子就尝不到最完美的味道了。小九再次叹了口气，将腿骨“咔”一下折断，丢到一边。
如果是什么厨艺比赛或是演示性操作，小九不介意炫一下技，将骨架完完整整地抽出来，但现在就随意一下吧。
鸽子好小……不能乱不能乱。
如果不是下午做点心的时候塌了台，晚餐的三套鸭也不会这么赶了。
小九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稳了稳，将鸽子的骨架抽了出来。这就是……嗯嗯，是最后了呢，接下去的步骤就简单了。
小九的心中生出些许欣慰，还有雨晨皎姐姐，这位好姐姐因为要出门，所以要拿走一份……呼呼～～～难道是男朋友吗？
虽然花魁姐姐要注意不能私交，但是雨晨皎姐姐是特别的，毕竟她不是晏曲岚姐姐那样子会被男人骗的笨蛋呢。而且，花歧老板娘也提示过她似乎很不一样……
好了，三只家鸭，三只野鸭，三只鸽子，焯过水了。
这一步，就是最重要的套了。
套鸭，最里面的自然是最小的鸽子，在鸽肚里塞进春笋、火腿、香菇，食材不需要多，只是略微吊一下鲜。这道菜尝的，还是两种不同鸭子融合的味道。
将小鸽子塞进鸭肚子里。小九不由想起那些厨艺不精又要逞能的，不会去骨就将鸽子直接塞进去，小小的鸽子只能蜷缩在一个窄小的空间里。真正的三套鸭，鸽子应该是像胎儿一样，蜷缩在野鸭的肚子里。
整一下位置。鸽子头搭拉在外面其实不好看，但三套鸭嘛，就是要堂堂正正地告诉大家，肚子里塞了东西了。
而且这个脑袋也可以确定一下内里的摆放，肚子要对着肚子。
在这一层中，依旧要塞入三样辅料，火腿、春笋、香菇。这样子，味道才会是均衡的。均衡，调和，是菜应有的状态。
野鸭有点沉，这个体积要塞进家鸭肚子里就要轻缓慢，不能将口子扯得太大。整一下外形和内里的姿势，拎起来再焯一次水。
然后就可以上锅蒸了。
正好两个小时。小九再一次安全上垒，就像是中了状元救岳母，一声刀下留人一样扣得时间那么紧。
葱姜现在放在鸭子上，之后是要捡掉的。来两勺高汤，小九的高汤吊得极好，可以最大限度地提升鲜味，而三套鸭的味道又不会被破坏。
上锅蒸两个小时。
看着一左一右共三个蒸架，小九开始思索剩下的鸭骨架能够拿来做什么菜～～～
……
黑暗的圣所。
高神结社的聚会之地。
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逆乱第十七席、【悲泣天命之少女】单慈歌看着坐在那里的女子，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似是极度的喜悦。
呵呵，你也听说了吗？逆乱第十六席、【极究天理之探索者】。【悲泣天命之少女】身体因兴奋而猛地一颤，在心底抓着自己的身体，放声嘶叫。
那种喜悦。
那个最深不见底的黑暗而禁忌的存在，【悲泣天命之少女】所渴求、所希冀的如耀阳般的光明，她是知识的妖精，逆乱第二席、【识之妖精】所承诺，她将述说人世的终极，那可究探一切之终的毁灭。
那是足以倾覆人世，将一切踏于脚下的可怕阴谋。
颤抖，颤抖。
那样子的计划，将由她亲口述说，然后……高神结社，将令其化为现实。逆乱这悲亡的人间，我等必将高于神明。
“知识，你便是终。”
突兀，坐于首位的逆乱第一席，【明无之御主】抚摸着怀中的【粉碎悲愿之破灭兽】，慢慢开口。
【悲泣天命之少女】吃了一惊，今天竟然只有他们这么几个人聚会。她的心底生出了气愤，难道那个计划不足以震撼他们吗？亦或者，是背叛？
“悲泣，无需愤慨，我们所踏行的路，是很艰难的。哦，更不要怀疑自己身边的人。”【明无之御主】悠悠然道。
“第一席，听说轮回之神的目光投向了我们？”那里，黑暗的兜帽下，【识之妖精】话语里带着某种情感，问道。
【悲泣天命之少女】所听见的，是对于同行的逆乱者的担忧，以及对于那些微不足道的可笑的渺小存在的愤怒。
区区轮回之神，他终将被高神结社踩在脚下，并以此欢愉。
“是啊，我们既不是过去，亦不是未来，此时的我们，还不足以正面迎接一位神明的愤怒。”【明无之御主】慢慢开口，“与我等同行的逆乱者必须暂时掩藏自己。今天，识，由你来记述我们的会议。”
【识之妖精】接过漆黑的的绘本，那就是漆黑混沌，记述着高神结社的过去的书记本。她坐了下来，“不要紧张，更不要生出畏惧，先喝碗汤吧。”
说话，一个砂锅出现在了桌上。
没有什么香味，但是当【极究天理之探索者】伸出手指，将代表火焰的热传递给那个锅子的时候，一种超脱于本物的醇厚香味慢慢弥溢。
“这是，炖了什么汤？”【悲泣天命之少女】抽了抽鼻子，问道。这种鲜味，与她曾尝过的任何味道都不同，却隐隐与某种炖汤有些相似。但是要更加复杂，在那质朴之中，藏入了无尽的遐想。
【识之妖精】揭开了锅盖。
那一刹那，【悲泣天命之少女】以为那是某种幻想中的生物。三首的诡异禽鸟落在了淡茶色的汤液之中，三颗脑袋如三首凤鸟一般，环视三个方向。其中的一个脑袋要小上一些。
像是没有长成的婴儿的头颅与大人的脑壳放在了一起。
有着某种惊惧而扭曲的美。
但再仔细一看就可以明白。那只是将一只鸭子与一只鸽子塞进了另一只鸭子肚子里而已。这样子可怕的造型，这样子毫无意义的结合，到底……
【悲泣天命之少女】咽下了口中的津液，那种异常的鲜，来自于三者的融合，那么，将两只不同的鸭子与一只鸽子结合起来的味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这个不能分着吃，要这样子……”【识之妖精】没有去切开那层层叠起的鸭子，而是先给每人舀了碗汤。“每一层都是不一样的味道，尝尝吧。”
汤很清澈。
是高汤的缘故，汤液是深深的茶色；是蒸煮的缘故，那种茶色并不是浓妆艳抹，而是一种茶水般的清冽；是鸭子的缘故，这汤有着那种油而带着活力的鲜香。
喝一口。
很鲜。
是鸭子的味道，高汤的味道并没能遮盖住那股醇厚而带着些许油滑的鲜香。这最初的汤，难的地方并不是鸭子，而是这高汤。
能够不抢走鸭子的风头，甚至隐隐衬着他，真是厉害的技艺。
但是，只是这样子，这汤就太过平淡了。完全没有第二席、【识之妖精】曾经带来的那种惊艳。不过，如果只是开胃……
视野里，【识之妖精】拿起了刀叉，小心地切开鸭肉，那一刹那，内里的汁水喷涌出来，将汤水染上了一种深而带着诱惑的颜色与芬芳。而外面的汤则像是灌进去一样，冲入那肉中。
内里还可以看见另一只鸭子的模样。
但是，【识之妖精】没有去动他，而是小心翼翼地切下外层的鸭肉，放到递前的碗中。一勺比起之前要更深邃而暗，更鲜美而亮的汤水洒落在碗中。
带着皮的肉，鸭肉油多，但是这鸭子已经不见油脂，只有薄薄一层白色的似是筋膜的油脂粘连在皮肉之中。
先轻轻抿一口汤……呜～～这一刻的鲜，已与之前的鲜不同。明明是一种补充，那内里涌出的汤液却就已经将其味道重重注入了那汤水之中。
这不是高汤的鲜，不是外面鸭子的鲜，也不是里面鸭子的鲜，也不是三者的简单组合。外面的家鸭和里面的野鸭已经深深融合在了一起，成了几重味道，然后这已经很复杂的味道又落入了外面的高汤之中。
几种味道，不同的层次，不同程度的交汇……让这一口汤有了十几种，乃至几十种变化。如果只是简单混合在一起，绝没有这样子的丰富。
而在那汤中，还混入了一些鲜的物质，看着面前碗中的火腿片，【悲泣天命之少女】知道有火腿，但应该不仅仅是火腿。
尝着味道交融的鸭肉，却尝不出那点睛的几种辅料。只是感受着更多的演化，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太乱，却是极其的鲜美。
但当【识之妖精】打开第二层，里面那只小鸽子露出来的时候，【悲泣天命之少女】才明白什么是一重高过一重的浪潮。
淡褐而带着些许灰色浮粒的汤水，是鸽子。那种小而带着生命力的鲜，进了已经很乱的汤中，誓要以其风味搅乱这天下。
内里的野鸭会是什么味道呢？
既融入了家鸭的醇厚，又有鸽子的极鲜，而其本身的带着活力的跃动的鲜美也是一味，三种味道在这一层正式碰到了一起，已然，再分不出彼此。
喝着这汤，无可言喻，太过复杂，无数种层次、感受的交融荟萃，互相碰撞，到了最后，只剩下一种鲜。
鸭肉有着些许野性，但不是腥骚，而是带着生命力的活跃。那种弹而带着些许韧性的肉，真正将三样食材的味道都吸收了进去。
只剩下，享受。
最后的鸽子，是收尾，所以比起惊艳，更多的是一种收敛。鸽子本身的鲜美强行击碎了其他，但是那种静谧的合作，依旧……
此时的汤，已经真正分不出彼此，却就朝着三味融合的方向狂奔。这时候喝一口汤，已经接近那最后的有序，那种鲜，结束了繁复，结束了纯粹，只剩下不知为何而来的鲜美。
只这么几个人，竟将那么一大锅汤完全消灭。
【悲泣天命之少女】坐正了身子，舔了舔意犹未尽的嘴唇，尝到上面还残着些许鲜，些许油脂的嘴唇，身体轻轻颤抖，那种渴望，已经影响了她的思绪。
就在这个时候，放下勺子的声音，还有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那奇异的满足之后的空虚，话语，就那么一下子，冲进【悲泣天命之少女】的脑海，“我怀孕了。”
是【极究天理之探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