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殊半蹲在一边,也不敢上手推醒云皎,用他这辈子最轻的声音,试探叫了一声,
“云小姐?”
本以为对方没听见,云皎却翻了个身,仰躺过来,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瞧瞧是谁来了,鼻音慵懒地发出一声,
“嗯?”
示意对方接着说。
沈遇殊算明白了,人家就是装睡都懒得装,但是态度摆得非常明显:我懒得搭理你!
他有求于人,说好话,
“这次的事是个误会,虽然联盟与公安系统互不干扰,但是您在我江城遭遇这种事,是我招待不周。
云小姐,要不赏脸吃顿便饭,有什么需要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沈遇殊姿态放得非常低,而且该说的也说了,你被抓不是我们联盟的事,但是我们联盟愿意担责任,平息你的不满。
云皎愿意理他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抓她的是郑局长,不干联盟的事,一定又是哪里出事了需要她,沈遇殊还挺着急,甘愿低头服软。
可是,一码归一码,云皎余光瞟了一眼那个畏首畏尾的郑局长,心中不满,敢捅娄子,不敢承担后果,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没说。
冤有头,债有主,于是,云皎欣然应允,给了沈遇殊一句准话,
“好呀。”
沈遇殊面色一喜,松了口气,大佬人真好,像哄自家妹妹一样,
“那咱走吧,您喜欢吃什么?慕先生不忙的话一起?”
云皎这次将两只眼睛都睁开,似笑非笑地阻止,
“不忙,等我们蹲完局子再说。”
友好的气氛戛然而止,肉眼可见,沈遇殊脸上表情龟裂。
慕临川这只抱枕也出声,附和一句,
“是啊,我们都是涉嫌刑事犯罪的嫌疑人,司法判决出来前,都得暂时扣押在这。”
云皎躺在他大腿上点头,表态道,
“那可不,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大大的良民,相信法律会给我一个公正的判决。”
云皎脑袋蹭得他发痒,慕临川又贪恋这短暂的温馨,不忍心撤走,只好不动声色将她的脑袋扶正,手掌覆在她头上,防止她乱动。
云皎掀了掀眼皮,不明所以,为啥扳我的头?慕临川回给她一个微笑,笑而不语。
这俩口子一唱一和,沈遇殊知道,大佬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是症结不在己方,便退到一旁,将郑局长推过去。
“老郑,你看?”
郑局长也是人精,这事本来就是他收了孙家好处,给孙家办事添堵的,于是胖脸上挤出好几条褶子,上前,弯腰说道,
“这几天,我们的人仔细核实过了,孙仲义的死亡与慕家并无干系,各位可以回家了。”
“是吗?怎么突然就确定了?前几天不还说我们俩是主犯,其他人都是从犯吗?”
“误会,都是误会。”郑局长试图粉饰太平,希望对方见好就收。
怎么可能?云皎想到自己计划被打乱,还要应付自由岛那群刁民,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按照行程安排,她现在应该坐在岛上吹海风,和岛民一起发疯,但是进看守所后,手机等设备全都被没收了,那群人联系不上自己,肯定急坏了。
“你上下嘴唇一碰,说抓就抓,说放就放,是不是没将法律放在眼里?”
云皎不依不饶,
“万一我们真是杀人犯,那放出去可不得危害社会,建议您好好查查,最好上报给上级部门,出具个书面文件什么的。”
郑局长本来就是假公济私,他哪敢上报?只尴尬地赔笑,还在粉饰太平,只口不提他的错误,
“这个文件可以后补的,您要不先出来?”
“我不走。”
云皎翻了身,又将后背对着人,
“在这待着挺好的,你这监房坐北朝南,南北通透,阳光充足,我看挺好。”
她又轻佻地说了一句,
“还能醉卧美人膝......”
说一半又想起来,她不走,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一天两天地回不去,不差这一会儿,慕临川那边还有戏要拍,问道,
“美人,你着急要不先走?”
慕临川接受她轻佻的称呼,表明态度,冲她眨眼,
“我不急,陪你,给你当靠垫。”
郑局长这下束手无策了,他望向沈遇殊求助。沈遇殊摊了摊手,爱莫能助。
可是,郑局长糊里糊涂的,又出了个昏招,他看向监房内的慕家人,均是一副渴望自由的表情,动员道,
“诸位,你们都是一家人,快劝劝那二位,一家人不是要同进退吗,你们一起出去多好。”
意思是,要是云皎和慕临川不走,慕家人也别想走!
沈遇殊来不及制止,一拍脑门,气得夺门而出,这猪队友,大佬是能甘心受道德绑架的人嘛!
他得另想对策。
云皎和慕临川没有反应,他们如此淡定,就是知道这事绝对不是自己做的,但是慕家人一直都很惊惶。
楼玉这几天来了例假,看守所又冷地上又凉,肚子痛得她直冒冷汗,嘴唇发白。
慕乘风心疼媳妇,才不管什么出不出气,他现在只想带着媳妇离开,出去吃顿热饭,喝点热水,再给媳妇捂个热水袋,揽着楼玉站起身,
“慕临川,你自己脑子不好使别带上我们,我们想出去,本来就是受你牵连。”
有几人应和道,
“是啊,我们想出去。”
老态龙钟的声音乞求道,
“叔公这一把老骨头了,可不抗折腾,阿川,你可怜可怜我们吧。”
“是啊,大侄子,叔叔婶婶年纪也不小了,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也不知道孩子在家有没有人照顾,可怜可怜我们吧!”
乌乌泱泱的十几口人,一人一句,不停地念叨,云皎坐起身,拧着眉头喝道,
“吵死了!”
她这几天格外得凶,有几个想拿慕临川撒气的壮汉都被她一拳抡到墙角,慕家人对云皎的凶残有了近距离的认知,她一出声,监房内鸦雀无声。
云皎盘腿大坐,指着监房门口,
“谁说不让你们出去了?走啊,大门现在就开着,你们走,我看谁敢拦?”
慕家人只会窝里横,正是前几十年,被慕宏山这样的强势家主归拢惯了。
虽然爱吃爱喝爱玩,贪财又势力,但绝不敢作奸犯科,家主连亲儿子都不姑息,直接送进监狱,他们在老家主面前都是夹起尾巴做人。
郑局长是官,虽然他们是被冤枉的,但是他们是民,现在慕家不复从前,他们从未想过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