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到达段家的时候,段昭脖子抻得老长,坐在轮椅上往她身后猛瞧,
“你一个人来的?那个谁呢?”
“你想他了?”云皎跟着他走进段家老宅。
她走的时候,慕临川还在睡觉,本来她也没打算带他,又不是真夫妻,非必要场合不营业。
段昭还没恢复完全,由佣人负责推着他的轮椅护送回去。
云皎明显感觉到,这次来,段家上下对段昭的态度更加恭敬,看来是段昭开始行动了。
这次拜访,段家差点没列队欢迎,哪像上次那样,百般阻拦,横眉立目。
门口的保安点头哈腰,
“九小姐来了,阿昭少爷等您好一会儿了,九小姐慢走。”
不是上次神气十足,指着她喊骗子赶她走的神气模样。
昨晚,段老爷子听说小院那边今天招待云九,马上吩咐厨房大操大办,打算赔罪和示好。
云皎才没那份闲心答对无关紧要的人,她只是应白秀婉的邀约,和朋友吃顿便饭。
在来之前,就让段昭提前打招呼,不想被闲杂人等打扰。
段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三年前云九就不是爱出席各种宴会的人,识趣地没来打扰。
云皎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除了白秀婉亲手做的菜,还有段家厨房送来的菜肴,满满的一桌子,就等着她来。
今天周末,段昭的妹妹段晚晚也在。
和段昭风风火火的性子不同,段晚晚的性格更像段教授,文静内敛,说话柔柔的,笑起来也甜甜的,
“云皎姐姐好。”
甜妹谁不喜欢,云皎对小姑娘态度和气多了,
“乖,叫我皎姐就行。”
段晚晚是个高中生,云皎比她大不了几岁,她自诩为成年人,和小孩子初次见面,得给个见面礼。
她不知道从哪里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拇指长的小桃木剑,
“送你个见面礼,驱灾辟邪,纳福养神。”
“你皎姐的东西可不一般,记得贴身佩戴。”
段昭识货,特意提醒妹妹,他担心年轻人嫌弃桃木剑土,放在一边积灰,暴殄天物。
段晚晚乖乖地应声,用完饭就去找白秀婉给她找个红绳挂脖子上。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只有段家一家四口,温暖,云皎。
餐后云皎和温暖一起散步消食。
云皎问道,
“我明天回江城,你得留这几天吧?”
温暖却没马上点头,稍作迟疑,望向房内窗边像个望妻石一样的段昭。
见她回头,段昭冲着她绽开大大的笑容,她下决定说道,
“是要留几天。”
犹豫几番,还是向云皎说出她的打算,她把云皎当朋友,说道,
“我想和段昭分手。”
云皎斜了一眼段昭傻兮兮的笑容,她不意外温暖这个决定,就听温暖说道,
“段老爷子找过我,说段家已经给他安排了合适的未婚妻,对他的前途更有利。”
“不会是那天那个陆小姐吧。”云皎猜测道。
“谁知道呢。”温暖将决定说出来后,反倒轻松了,
“我早预料到会有和他分开的一天,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等我走了,他未婚妻是谁我也管不着。”
温暖看似潇洒放手,最后两句话听起来却有些赌气。
“段昭他们家人呢?”
“他们对我很好,但是我要是和他结婚,会过得很累。”温暖轻叹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不曾露面的未婚妻,而是段家的手段,会让她不停面临新的问题,解决问题,循环往复,不得安宁。
她的生活里不应该是勾心斗角。
云皎没再说话,温暖诧异道,
“你不劝我?”
“不劝,你考虑好了就行。”
云皎一向主张,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二人是有夫妻缘分的,但是要是一方非要挥剑断情缘,也强求不来。
“不过,你应该察觉到了段昭从事的行业特殊,他的前途,区区段家还做不了主。”
云皎作为段昭的朋友,还是把事实说清楚,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温暖还是第一次正面听说段昭的行业,她现在心里也乱七八糟的。
段昭一家都是善良的好人,就是她自己从小成长的环境,让人活得拧巴,明明幸福就在眼前,却产生了退缩的想法。
原生家庭带来的无力感,或许这辈子都摆脱不掉。尽管温暖已经离开温家,和养父母断绝往来。
“以前以为他是个穷小子的时候,我还觉得起码以后我可以养他。现在......”
段昭成了感情中强势的一方,温暖对于二人的关系有些望而却步。
云皎能感觉到她的纠结与不舍,这种时候,只能靠自救,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段晚晚从屋里跑出来,端了两份水果,还贴心地提醒温暖,
“这碗没有芒果的,给小暖姐,我哥特意嘱咐的。”
她芒果过敏,段家人都照顾着她的口味。
少女的眼神亮晶晶的,那是温暖在温家的二十几年从未体验过的姐妹情。
她有些愧疚,自己在这盘算着分手,段家一家人对她无微不至,让温暖心中更是煎熬。
她接过果盘,问道,
“谢谢晚晚,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段晚晚认真地思考后,回答,
“因为哥哥爱你啊,我们都爱你。”
被爱滋养长大的小孩,从不吝啬表达爱意。
段晚晚慢热一点,吃过饭和云皎熟悉之后,从脖子上捞出红绳,欣喜地说道,
“我刚才穿红绳的时候才发现,剑柄上还有花纹呢,真漂亮。”
“那可是我亲手刻的经文。”云皎也很高兴,自己送出的礼物能得到反馈。
“我要天天带着,我哥还说要是不喜欢就送给他,我才不要。”
段晚晚摩挲着桃木剑,爱不释手。
“他年纪大了,都不懂我们年轻人的喜好。我们现在喜欢复古风,班里还有好几个人盘串儿呢。”
云皎想起以前接过一个边境玉石老板的任务,他送了好多手串作为谢礼,
“你喜欢手串?可以问你哥要,他应该有很多。”
“真的!他居然藏了宝贝,我去问问他!”
段晚晚在家里人面前还是很活泼的,温暖望着她欢快的背影,羡慕地感叹,
“真好。”
未尽之言,云皎也懂,温暖很羡慕段家的家庭氛围,但是却始终囿于原生家庭的创伤走不出来。
“放不下的问题就别放,带着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解决了。”
云皎轻飘飘的话语消失在微风中,她只能劝这一句。
有时候自救,比等着旁人拉她上岸强百倍。原生家庭的苦,只能靠当事人自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