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璀守在顾轻舟的院子外面。
晚霞散尽,天际的黑幕,一点点遮蔽了远处的群山,近处的屋脊和树梢。
眼瞧着司行霈离开了,王璀转到了后墙,寻了个地方落脚,等天完全黑透。
他不必亲眼看到顾轻舟,只需要从司府照顾顾轻舟的下人们口中听一个只言片语,就能够知道顾轻舟情况严重到什么程度,或者说是不是已经死了。
要不是因为司府的下人管束严格,出了庭院,从不说府中的事情,他甚至连夜探顾轻舟的宅子都用不着。
顾轻舟的佣人,跟副官们一样训练有素,而且牢靠谨慎。
王璀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夜色迷蒙。
他勾了勾唇角,点了一小块香,丢过墙去,等了一刻钟的样子,估摸着那一小块香都燃尽了,听得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咬牙开始fān qiáng。
他自诩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翻上墙头,他还往里看了一下,隐约看到地上躺了两三个人,这才放心的从墙上跳了下来。
王璀朝其中一个人走去,伸手去解他的皮带,他换上这人的衣裳在府内行走,会方便许多。
谁知他的手刚摸上那人的皮带扣,就被那人抓住了手腕。
王璀悚然一惊,这人没有被迷昏过去?还是说他这么快就醒了过来?
然后,王璀便感觉到一个硬挺冰凉的东西戳到了他的后脑勺。
是shou qiāng!
尚在心中思索应对之策的王璀,心里一下子就凉了。
他落在了司行霈的副官手里!
“我一定要想法子逃走,在司行霈回来之前。”王璀的冷汗,一层层渗透出来,他快速下了决定。
王璀这么想着,眼珠子一转,开口说道:“请问,这里是胡府吗?”
不等回答,他继续道,“我是胡xiǎo jiě的男朋友,她不肯见我,我才fān qiáng的,绝非鸡鸣狗盗之辈。我是王家的人,真的。”
他不指望自己这话能把这些兵油子骗住,他只是想哄他们将枪拿开,或者送他去见他们的长官,他好在这期间找机会逃走。
他才回国不久,为了点风流韵事翻错了墙,谁敢拿他治罪?
如此一想,王璀的紧张和忐忑逐渐敛去,只剩下镇定了。
“胡家?是胡师长家的吗?”身后的人问。
王璀想也不想就飞快的说道:“是的,就是胡师长,我跟他家的xiǎo jiě相恋多时了。”
“是么?”身后的人笑起来,“这里不是胡府。”
王璀松了口气。
既然是误会,他离开就是了。
不成想,身后之人继续道:“胡师长的女儿才十三岁,做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太小了一点?你和十三岁的女孩子交朋友,胡师长同意了吗?”
王璀额头立马又沁出一层冷汗。
他的心狂跳不止。
若是真的,那这副官肯定要把他送给胡师长。
到时候解释不清,胡师长只当他祸害自己十三岁的女儿,非要枪毙了他不可。
流年不利啊!
王璀想要求情,他僵硬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人,倏然被什么击中,万念俱灰的瘫坐在地上。
用枪指着他的人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兵油子,而是司行霈!
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抓王珂去了么?
王璀分明亲眼看到他带人离开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他想不明白,不过目前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去想明白了。
司行霈一脚将王璀踹翻在地,吩咐道:“带走!”
躺在地上装昏迷的几个人立马站了起来,手脚麻利的将王璀押住。
王璀眼睛的余光看到地上那块被压进泥里蹭灭的i xiāng,这下明白过来,司行霈是早就带了人在这里蹲自己呢!
可明白了又有什么用?
他输了,他彻底输了!
就是不知道顾轻舟到底怎么样了,她若是死了,自己一命换一命,倒也不会太亏本。
而且,顾轻舟是在四房的小花厅和四房的小十喝茶出事的,她要是死了,司行霈肯定也不会放过四房的。
如此看来,自己纵然是输了,别人也没讨到好来。
这么想着,王璀心里倒不至于太过难受。
“我要咬死自己是误fān qiáng。只是fān qiáng,他敢拿我如何?”王璀给了自己力量。
同时,他向上苍祈祷:老天,就让顾轻舟已经死了吧!
正想着,司行霈已经带着他走到一个有光亮的地方。
有人立在屋檐下。
那人头发披散肩头,身姿窈窕,她安静矗立,面容逆光,似一樽神女塑像。
“怎么出来了?”司行霈笑着招招手,“冷不冷?”
女子走向了他们。
尚未看清容貌,已经听到了声音:“是王璀吧?”
顾轻舟?
王璀猛的看过去,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顾轻舟已经走到了路灯下,她的面容逐渐清晰。夜风将她双颊吹出一片绯红,她双眸清湛明亮,笑靥如花。
她没事,根本没有生病。
她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她没有喝那茶水?
王璀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当然是王璀,太太的猜测,何时错过?”司行霈笑道。
顾轻舟微笑。
“回去吧,等我的结果。”司行霈又道,“你好好睡觉,明早起来看好戏。”
顾轻舟拉了下他的衣袖。
司行霈会意,让人先把王璀带到后院的地下室,他自己和顾轻舟回房了。
“怎么了?”司行霈问。
顾轻舟道:“上次我去看秦纱,她跟我说了很多事。王游川对长房两个侄儿多有容忍,是有个缘故的。
王玉年已经死了,长房就剩下了王璀。你逼问他可以,别留下太严重的伤患,否则给王游川那边不好说话。”
她知晓司行霈刑罚的严酷。
司行霈挑眉:“太太这样纯善,真可爱。”
他戏谑顾轻舟。
顾轻舟打了他一下:“不许排揎我。”
司行霈在她唇上轻啄了下:“那厮想要下毒害你,我若是轻饶了他,如何杀鸡儆猴?这些年,我就是太过于放纵了,才让你一次次身处险境。”
顾轻舟心头发暖。
她低声道:“那你当心点,别叫王家抓住把柄。”
司行霈这次答应了。
他走到院门口,程渝来了。
程渝满脸看八卦的急切:“听说抓到了给顾轻舟下毒的人,在哪里在哪里?”
“在后院的密室里。”司行霈道。
程渝激动得搓手:“带我去看看?”
“看什么?”司行霈道,“刑罚起来,你受得了吗?”
说罢,他阔步走了。
程渝对着他的后背大骂:“司行霈,你个缺德玩意儿,让我看个热闹你会死吗?”
司行霈像是没听到。
程渝眼瞧着他消失在墙角处,只得悻悻然,去了顾轻舟那边。
“真是王璀吗?”程渝问,“不是王珂?”
“不是,是王璀。”顾轻舟笑道。
程渝竖起了大拇指:“好吧你又赢了一次,算你料事如神。”
顾轻舟前几天从王家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把此事告诉了司行霈和程渝、霍钺。
他们猜测,动手的人不是王璀就是王珂。
王璀跟顾轻舟有杀兄之仇,王珂精神不正常,这两人都有可能。
程渝断定是王珂,因为精神病才会那么愚蠢,想出给顾轻舟下毒这样的昏招。
顾轻舟认定是王璀。
于是,他们出现了分歧。
如今,她们的分歧有了结果,是王璀无疑了,顾轻舟的猜测才是准确的,她又赢了程渝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