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眼前这对父子的静谧美好,周孝棠的记忆里,却是不曾有过这样温馨美好的片刻光景,他们家在这处处都是心计的京中,也算得上是父慈子孝,和顺美满之家。
但是,于他而言,与眼前一对比,更多的是克制,冷清,疏离,不自在,便是在自己的家中,却也总觉着别家做客,处处不自在,拘谨得很。
十几年的锦衣玉食,反倒不如那短短时光里的乡野间的粗茶淡饭来得叫人心醉。
纵然他有许多的兄弟姐妹,但是真真叫他一身轻松自在的只有这孤零零的二姐姐,周孝棠侧着眼睛瞥了瞥屋檐阴影里的那对父子,心中的酸涩忽得少了许多,
他的二姐姐,从今以后,在不是孤零零的一人,而是有家有室,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周孝棠难得的弯了弯他那素来倔犟的嘴角。
瞧着午后从屋檐间缝间撒下来的日光出神,觉着周围忽得变得光怪陆离,看不清摸不着,又真真实实的叫人舍不得,
周孝棠似是征征的瞧着外面的日头出神,许久之后方才回过神来,瞧着身边这对父子,眼中带着松松的笑意,平素一身的狡黠早已经不在,只余一身的怡然自得。
“二姐夫,你与二姐姐何时回归京?想来家中诸位亲辈,甚是思念二姐姐与尚未曾某面的宁宁。”
周孝棠如同竹节一般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的滤过午后从屋檐上落下来的阳光,如同捞似这世上最最上等的金纱,恍得心生乐意。
君言却是连眉眼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满足的逗着怀中的小儿,
“京中是非多,不是久居的良地,云中虽风沙大,却也单纯,少劳心,却也没什么不好的。”
周孝棠顺着触目所及之处,一一的瞧去,刚刚方才初冬,这地儿却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片片的黄土,叫人心生悲戚。
言语间不免便带了几分的悲意与心疼,“许是二姐夫眼中云中与别处自是没有什么不同,更或者,这云中更得二姐夫欢心也不一定。
只是我二姐姐却是从青山绿色间来的,这处处荒凉孤寂的云中,因着有二姐夫于二姐姐而言便胜过世间无数,故乡亲族毅然舍却,可到底却不是全然欢喜,”
周孝棠似是落了蝴蝶的眼睑轻轻扇了扇,“况宁宁这般的聪慧,这云中到底却也太过荒凉,便是二姐夫舍得,我们这些娘舅却也舍不得,我们周家虽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家,却也是小有家资,自是不愿意瞧着宁宁与二姐姐在这黄沙遍地的云中吃苦。”
周孝棠悄悄的瞥了瞥君言的神色,瞧着君言仍旧同先时一般没有丝毫的变化,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的颓然,便是这嘴上说得千般万般的好,便是他自个儿却也是不信的,私心里,他自个儿却也觉得这云中的风沙确也比京城的繁花似景更叫人顺心如意得多,
只是这人啊,纵是……,却也有私心,一家人总是要整整齐齐的才好,便是他却也算不得她们一家人里去,周孝棠自个儿却是不愿自个儿从这一家人里先行走开,便是要走,却也不是……,周孝棠垂了垂眼眸,不愿眼中的思绪被君言所查,只做淡淡然。
君言将怀中的小孩儿轻轻的往怀里藏了藏,从亭子中慢慢的起身,语气莫名道,“起风了,回吧!”
说罢,却也在不管周孝棠,只是步子沉稳的朝着正房走去,满满的阳光倾泻在他的身上,蕴荡出动人的温暖,只一眼便叫人安心。
周孝棠瞧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忽得痴痴的笑了起来,许是心里的事儿去了大半,竟是觉着便是回去,却也没有什么。
他在是不愿,在是留念,毕竟他的家却也不在这里,是在那恍得人心惶惶的皇城呀,只叫人觉着,哪里处处都是铺天的富贵,等着人弯腰便可拾起,
只可惜人人皆道京城好,却是不见京城人挨人……,周孝棠轻轻的笑了起来,却也不说其他,只脚步轻快的朝自个儿的住处走去,该来的躲不掉,既是如此,如何难为自己?
君言怀中抱着娇儿,手脚轻便的推开被碧梨关得严丝合缝的门,便是君言手脚轻盈,到底却也不是一丁点儿声音也没有,“咯吱”的一声,
将怀中的小儿惊得不舒服的皱着小脸,君言连忙一边将门给掩上,一边轻声哄着怀中稚子,许是这声音里,带着别样的韵味,怀中娇儿听着着声儿,竟是又乖巧的睡了去。
见此,君言提着的心,方才稳稳当当的落回了肚子里,嘴角含笑的抬起双目。
恰巧,周灵素听着开门的声音,轻轻将书搁在被子上,正好朝他父子二人看过来,
许是,这世上本就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夫妻二人刚好四目相对,君言嘴角的笑意情不自禁竟是比三月里的春花还要灿烂上三分,一双本就带着温情的眼眸里,越发的温和,叫人心安。
许是这笑容太过晃眼,周灵素心中那不知从何而死的隔阂,竟是忽的烟消云散,眼眸里不经意的便带上了笑意,
君言愣了愣,夫妻二人忽而无声的相视一笑,竟是往事随风,心下不起风雨,只觉着二人竟似是许久未见似的,心下藏着万般的欢喜,眼中带着绵绵的情谊。
周灵素努努嘴,君言笑着点了点头,便连忙小心翼翼的将怀中娇儿放于他的小床儿上。
君言细致的给小孩儿盖好被子,方才径直朝周灵素走去,周灵素笑着往床里面挪了挪,轻轻拍了拍床沿,
君言失笑片刻,却也不说话,只是眼中的情谊越发深厚,从门致床,却也不过是几步罢了。
君言来至窗前,周灵素却也不说话,只轻轻的拽了一台君言的衣袖,便将手中的书放到了君言的手里。
君言笑着轻轻握了握手中的书籍,稍稍点了点头,却也不说什么,便径直安静的看起书来。
周灵素,只觉着,这岁月竟是叫人如此的欢喜,舍不得破坏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