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许是觉着有些生硬,周孝棠复又道,“天下那么大,却是没有确定非要去哪里,想着哪儿都走走却也没什么,
二姐姐,见过了北边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便去南边瞧瞧小桥流水人家罢!”
周灵素皱了皱眉头,他们老家江州虽也地处南边,到底离江南还有些距离,江州之地周家虽算不上什么大族,到底还是有些能耐,
便是周孝棠当真有个什么意外,却也不至于无计可施,至于其他地方,出了江州,当真只能说一句奈何。
“去哪儿都不知道,你游什么学,不是胡闹嘛?”
周孝棠无所谓的笑了笑,并不搭话,似乎有些意思又似乎无所谓,叫人一阵气闷。
“游学也好,逃避也罢,左不过是不想呆在京城,既是如此,何不如回乡。
我离家两三载,久不曾于双亲坟前燃一柱香,除一把草,捧一捧土。
孝棠,替二姐姐回去看看你二伯,二伯娘如何?他们啊,应该想我了。”周灵素心下伤感,眼中是这京城的天,却是瞧不见半点故乡的影子。
周孝棠嘴角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现下对他而言,哪里不是异乡,哪里又是故土。
江州啊,他祖籍确是江州的,可惜,生来便在这繁华牢笼里的京城,便是一草一木,最熟悉的还是这带着些许繁华味的一草一木。
曾经以为的终究都是自以为是,许是这京城太过诡异,终究却是所有人都变了。
一时间,姐弟二人却是相顾无言,他有他的坚持,执着,周灵素却也有她自个儿的思量与顾虑。
初来京城时尚是寒风凛凛,不过是年味尚未褪去的正月,约莫着处处都还有残留的喜庆,
在后来,在后来乘着秋风,她去寻了她的良人,眼下夏花已尽,秋风条条,良人啊,还在那遥远的北境,
便是誓言定三生又如何,她认的不过是这一世的相濡以沫罢了。周灵素扯了扯嘴角,却是半点笑容却也扯不出来。
旁人不知,她却是在清楚不过,虽不知那高高在上的那位究竟做何感想,只北境之地的情况她却是比这满朝文武,大多数的人还要清楚。
北海之主寻了由头毅然与其兄贺兰巴图开战,战时一月有余,听闻战火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浸红了三百里草原。
听闻,许是来年啊,这三百里草原定时牧草肥美,许应是牛羊肥美的,可惜,不过是蔓蔓野草下累累白骨罢了。
在据说,三千里草原打得天翻地覆,敌我难辨,手足相残,同室操戈。
又听闻,霸了鎏金城的贺兰多林,原也病重,身边在无亲近之人,唯独一宠宦,对其言听计从。
常道,这天下虽好,却是不敌他嘴角浅笑,他要山河便给山河,若是美人不够,便是自己献上又如何。
据说贺兰多林屠尽了母族,便是连牛羊却也未曾放过一只,只因那宠宦一句,那族欺他。
后身边唯留其母所留一老仆,那老仆老态龙钟,着实不中用,平日里不过絮絮叨叨,常喝些马奶酒,糊里糊涂的便又过了一日。
唯其忠心可便一二,听闻那宠宦于那贺兰多林吃食中下了毒药,那贺兰多林甚宠之,并不计较,不过是一笑了之。
后又兼之,多次谋其性命,贺兰多林依旧其笑依依,并不计较。
老仆痛心疾首,奈何其主并不曾记之一二,待宠宦依旧,宠爱更添几分。
老仆仰天大笑,径直辞别了主人,联络旧人,伏于宫门外,欲杀奸佞。
其心固可赞,其行固可叹,奈何人心向背,奸佞未可死,其身先由其主斩于宫门外。
其生为主,其死亦为主,临死唯求其主,网开一面饶旧人一命,其主因他忠心,心有所感,生平第一次驳了宠宦的佞言,放逐旧人离去。
后亲手斩老仆于宫门前,天日之后方收其尸。
在后来,草原上听闻,那宠宦不是旁人,而是贺兰多林同母异父的亲哥哥,自幼伴于其左右长大。
一为主一为仆,同母不同命,其母临终遗言,唯愿其护他兄长一世平安喜乐。
固,许是母命重于泰山,便是众叛亲离,贺兰多林依旧宠幸其兄,从不曾有一二不妥之处。
在听闻,草原上流传着贺兰多林并不是老汗王子嗣,乃是其母背夫所得,固这心狠手辣之辈方才半点人性全无。
既不是贺兰家的血脉,自是不配冠贺兰之名,更不配贺兰家的滔天权势。
后其母之坟被暴尸于离离草原之上,只为泄愤。
然,许是天性薄凉,贺兰多林一笑了之,并不放在心上。
贺兰家剩余子嗣,愤于其母欺骗,群起而攻之,围剿贺兰多林与鎏金城。
奈何人心叵测,便是众人围剿,却也奈何不得贺兰多林多少,现下仍旧僵持与鎏金城外,不知何时是个头。
周灵素给自己倒了被热茶,轻轻抿了口,重重的吐了口气,冉冉水汽冲淡了心中的沉重,周灵素叹了口气,
方才道,“小棠,你许是如今连二姐姐你却也不要了可是?”
周孝棠愣了愣,看着周灵素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落进水杯里,砸在人的心坎上,“可不是什么要与不要,二姐姐,我可有半分自己的选择。
兄长娶妻,娶的是母亲手帕交的闺女,虽是继室,好歹也是嫡出世家女,
年幼时也不是没见过,却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我呢?我不是周家的孩儿嘛,我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儿?我不是嫡出?我蠢笨如猪?”
少年一声声的质问,声声凄厉,听得人心里难受得紧,少年陡然颓废的瘫坐在椅子上,眼角带着倦意。
“二姐姐,不知道吧,我的好父亲,你的好三叔,给我定了一门亲事,商家的庶女,妓子所生之女,可不可笑可不可悲,我的好母亲,却是半句不曾阻拦,反倒是逼着我送甚劳什子的定情信物。”
周孝棠,说罢便仰天大笑了起来,只那面上的眼泪却是怎么也仰不回去。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