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回答,君孟倒是有些愕然,随即笑了笑,“慈扬可是不喜欢听我的这个故事?”
虽然确实不喜欢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慈扬心里忽的一软,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怎么会呢,君家叔叔,我很喜欢听呢,虽然那个什么卢管和朱颜蠢死了,但是这也比戏文里的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好听上千百倍。”
“油嘴滑舌的小家伙。”君孟轻轻的咳了咳,似乎自梦见她那一日起,只这般的清醒着,他便没有一日康健的时候,
“……卢管……
后来,后来大哥来了,他告诉了我叶家被屠的所谓真相,而我们的仇人是那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冷库残暴的摄政王,
我有阿颜,我又怎么愿意跟他去亡命天涯呢?更何况,我知道他说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的仇人,至少听闻摄政王自发妻死之后,在无妻室也无子嗣。
一个孤零零的孤独之人,他求的是什么,不过是天下安宁罢了。更何况,我其实每年都会收到他的亲笔书信,当年的是非恩怨,他从来不提,我也不问,但是至少我明白他不是别人口中的那个人。
我问大哥,我娘为什么会死,叶家为什么会被灭门,他只是告诉我,叶家碍了摄政王的路,所以叶家这块绊脚石是摄政王君临天下的无碍,必须杀之而后快。
所以叶家没了,我们也没有家了,但是他从来不知道的是从他出现在叶家大门口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家了。
他也没有说,我娘的死是因为叶家,是因为叶家趁摄政王分身乏术的时候,害得我娘一尸两命,难产而亡。
他也没有说,叶家已经在不是云仙城的叶家,而是野心勃勃意欲谋反的叶家。
我不知道摄政王是否是大哥口中的狼子野心,我只知道我的养父曾经在那天夜里告诉我,原本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本就是他,可他只想跟他心爱的女人相守一生,
故而他愿意守着这天下,只等他们的小皇帝长大,他就可以功成身退,在不问世事得偿所愿。
大哥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从我没有家的那一刻起我便一直在提防他,怨恨他,
到底我终究还是跟他走了,我是去报仇的,只不过不是找摄政王报仇,而是那些乱臣贼子罢了。
我想,报仇其实还没有阿颜喜欢的村东头的那片狗尾巴草来得实在,但是它又像熊熊的烈火,烧得我夜不能寐。
况且,我的阿颜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她应该享有这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我只是朱家的收养的一介孤儿,
又怎么能配得上我的阿颜,我身无分文,又怎么能十里红妆娶我心爱的姑娘。
我若是功成名就,就算是也配不上我的阿颜,但是但是我至少能给她十里红妆,她想要什么便又什么,她想去哪里我便可以陪她去那里。
朱家的卢管是个连村子都不能踏出去一步的寡言少年,叶家的叶阙已经死在了那天的叶里,我栓不住她,那只欲要高飞,遨游四海的鸟。
只有功成名就,我才有资格陪着她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师傅说过,朱家的卢管是他宝贝颜儿的小尾巴,小尾巴当然是他的主人去哪里,他便去哪里。
既然离开了朱家,我在不是阿颜的小尾巴,自然与朱家也没了关系,连阿颜也不在是我的。
后来,我每天都有写信回去,但是我从来没有收到过阿颜的书信,只有偶尔有师傅寥寥数语的关心与担忧,以及信中淡淡的伤感。
只是从来没有过有关阿颜的一点消息,虽然失望与思念,但是我知道,师傅这样做既是为我好,也是为阿颜好。
我要做的事情太过危险,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阿颜她不仅仅是我的,也是师傅师娘的。
师傅师娘除了阿颜,也还有大哥大姐小弟,他们不过是这场漩涡里的旁观客,缘何要为了叶阙舍去所有。
更何况,我只是求了师傅,让阿颜等我三年,若是我三年之后死了,阿颜怎么办,就这样消无声息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至少总有一天,她也许又能重新开心起来不是?
果然,外面的世界,那里也不像那个有阿颜在的小小村子,到处都是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一次次里死里逃生,一次次里庆幸自己又有机会活着回去见我的阿颜了。
后来,我去了边境,因为哪里敌国入境,不论是像建功立业也好,还是因为那个视我为己出的摄政王也罢,我都别无选择。
谁叫师傅是名满天下文武双全的大儒,而我终究还是违背了当年的誓言。
除了被一步一步的被推着走,我又能怎么办。
那一战,终究还是小瞧了敌人,更是小瞧了人心,原来我的好大哥从一开始就没有顾虑过我们之间的血脉之情,
我从一开始就是他手中野心勃勃的复仇的刀,可惜这把刀,刀刀砍向他的盟友,刀刀砍碎他的美梦,
我只要一日在摄政王的眼前,他就算是恨得发疯,终究还是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还要做一个关爱手足的好兄长。
边城,战争,是他舒展心中疯狂欲望的好场地,一步步诱敌深入,一步步挖坑造阱,只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埋在沙场上而已。
一条条鲜活的性命,终究还是将他的险恶用心暴露了出来,但是除了将计就计,我别无选择。
惨烈的将敌国的豺狼虎豹赶出了边城,守护了所谓的天下人,我却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我心爱的阿颜。
听小弟说,听闻我死在了无定河边,阿颜第二次忤逆了师傅,不顾师傅师娘的苦苦哀求,决绝的赶去了边城,只为了能从无定河里捞起我的尸骨。”
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君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口中一声声的呢喃着他的阿颜,吓得周慈扬从凳子跳了下来,急急忙忙的使出浑身解数哄他这个大孩子,可惜却是一点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