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过几日我外祖家的亲人便要近京了,陛下隆恩特地赐下了宅子,陛下赏赐的人,自然是在好不过的,只是我这做小辈的,也有自己的一番心意,故而这几日无事,我想自个儿过去亲自布置一番,
想来亲人们瞧见,应是欢喜,这些年却也不会觉着白疼我们兄妹,夫人以为如何?”
少年的面上没了往日的阴郁,而是多了些叫人观之则心暖的喜意,便是平日里挑剔的人,却也说不出半点不喜来。
周灵素将手中修剪了多余枝丫的红梅插进梅瓶之中,复又重新取了枝梅花来修剪,
许是长生(阿米尔)的话,却也叫她想到了那些个远在老家的亲族,眉目间都带着欢喜的笑意,
“理当如此,长生有这番心意,想来你的亲人们知晓了,心里也是欢喜得紧的。
只这天寒地冻的,兼之而今又挨进年关,京中着实热闹得紧,却也正是鱼龙复杂之时,故而不论去哪儿,长生却是万万不可一人孤身前往。
不拘是喜子或是安哥,你且带一个在身边跑腿,眼下家里宫中的侍卫却也不少,待会儿我与他们说道说道,好生招呼一下,这些时日便请他们中不拘是那两位,
这些个时日便跟在你身边,却也不求人家做些什么,只在关键时候能护长生一二。”
长生(阿米尔)张了张嘴欲要说些什么,周灵素只当未曾瞧见,只自顾自的继续道,
“那些人是宫中的侍卫,不论是能力还是应变力皆是不差的,平日里我们便是想请却也不见得能请得动,
而今既是到了我君家的府上,便是占一二便宜又如何?
况,我们家到底却也着实小了些,冬日里头的却也没甚好的景色养养眼,家里和睦自然没有热闹可瞧,邻里都是些和善人,那些个鸡飞狗跳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事儿罢了。
想来这样逼闷的日子,能出去闲逛一二却也叫人快活,且我们君家是厚道人家,自然不会薄待了人家去。”
周灵素往梅瓶里倒了些水,叹了声气,方才继续道,“你这般的年纪自是半点也受不得人管束的,我也是自长生的这般的年纪过来的,各中滋味自然也明白的很,且因着自幼家中便独我一个孩儿,更是恣意得很,半分管束却也受不得。
便是长生从不说,我却也知晓长生心中的一二想法,约莫觉着自个儿不过是扣在这京城的质子罢了,莫说旁的,便是半点自由却也没得,况乎其他?
便是他日在云中,我们夫妻与长生有些恩德,经了这京城的日子,想来在长生这里却也磨灭得剩不下多少了。
日日将长生扣在这府中,便是出个门,身边却也跟了一溜儿的人,在这京城里长生有舅舅有妹妹,却因着我君家之顾,却是弄得长生舅舅不是舅舅,妹妹不是妹妹,平白的生了些隔阂。
这些个种种,纵然长生从来不曾宣之于口,我心下却也明白。”
周灵素径直将那插好的梅瓶搁在一旁的案桌之上,虽不是称不上什么大家之作,却也算得上有些雅致,瞧着于这室中却也多了些明媚,无端的叫人心下凭添了几分疏朗。
长生(阿米尔)静默不语,便是一双眸子瞧着却也未曾落在实处,空泛得紧,周灵素却也不在意,只是眉眼间的欢喜却是少了许多,
这世间大多的事,你若是不曾将它摆在明面上来,稀里糊涂的便这般迷迷糊糊的过去了,纵然你费尽了心思,为人家考虑且做了诸多的情由,却也不过是人家能领情一二,
人这一生遇到一家子白眼狼便够了,纵然是难为自个儿周灵素却也在做不出那些个不求回报的事来,便是当真做了,她却也在不愿意做那不会张嘴说话的草木,蠢笨得紧。
将那零散的梅花枝儿,耐心儿的慢慢修剪,瞧着长生(阿米尔)似是回了些神来,方才接着道,“这些个事儿,自然却也是事实,半句也辩白不得。
我明白,长生明白,合浦县主明白,完颜公子也明白,便是这京城的明眼人也没有不明白的。
只是长生却也当明白,这世上的路本就难走,大多数的时候我们大抵应是身不由己的。
而今北境是个什么情况,这京中的风雨又如何,只我君家这里里外外的一堆儿的禁军便已然是昭然若揭。
纵然你不愿意与那人有半点的瓜葛,却也当明白,合浦县主不过是一女儿家,那人只你们一双儿女,在这世人眼中你自然比县主更加贵重,
女儿家心底总是要软绵些的,他年倘若那人只剩县主一个女孩儿,县主身后站着的是我大周皇室,便是在有旁的孩儿,却也又如何,那些个家财自然也尽归县主一人,
想要谋划这般嫁妆出众的妻子的恶徒想来却也不止一人,你好生活着不论旁的,便县主将来的日子却也能更加的恣意许多,长生明白我的意思嘛?”
长生(阿米尔)愣了许久,终究是艰难的点了点头,有些事情,纵然周灵素未曾言语,他心下其实却也有些明白的。
便是今日周灵素话语中为尽之意,却也不过是有些话到底不好宣之于口,只二人却也心知肚明,故而便是隐晦些,却也是明明白白的拍在长生(阿米尔)的面前,容不得他半点的任性妄为。
“明白,只到底心下终究有些意难平。”长生(阿米尔)的声音有些悠远,似乎在人的心上,也似乎不在人的心上似的。
周灵素轻笑了出来,“这世上的事啊,人啊,那里有那么多顺心顺意的。在这京城久了,想来长生于我的过往应该有所耳闻吧,想来当时我也是意难平的,只是而今听的多了,见的多了,却也该明白,人这一生总是有舍有得吧!
比之你的母亲,长生觉得我之过往如何?”
长生(阿米尔)忽的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苦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