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看了坐在贵女前首的月霓旌,坐姿端庄,背脊挺直,面带微笑,是个极好的女子,很适合紫禁城。
月霓旌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坐在这,被众人像看动物一般观赏。
心撕成一片一片的,勉强用皮肉遮掩。
皇帝坐在御座上,一旁的皇贵妃笑着的提醒道:“陛下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皇帝这才问道:“朕听闻月爱卿的嫡女已过及笄之年,多年来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朕很是好奇 ,是否如外界传闻才貌双全,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皇帝心想不愧的专门培养出来的,哪怕再难堪,也维持着贵女的颜面。
月霓旌大方的走到中央,按照嬷嬷的教导,行了一个无论是背脊弯直角度,还是手的摆放高度都毫无指责的大礼。
她已经成了一个完美的死物,活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让所有人满意。
“臣女月霓旌,叩见陛下!”
众人只见一个穿着月白色荷花暗纹对襟长衫,淡绿色荷叶纹束腰、衣袖宽大且在袖口、衣襟或下摆点缀些蓝白色花瓣,月白色渐变多褶裙,长长的曳在地上,三千青丝高高的挽起,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走路间风姿摇曳,步步生莲。
酆镬与酆铠看着站在大殿上的女子,是她,月氏嫡女怎会躲起来哭?
酆馏一杯杯的喝酒,不敢看、不敢忘、不敢爱,企图把自己灌醉。
酆镐看着她双唇轻合,眉开眼笑,目光有神。
如一株空谷幽兰,高洁清幽,不为世尘所染,自呈一体,遗世而独立,是他看过最美的景色。
皇帝点点头道:“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她心中嗤笑,不俗吗?
皇帝可没有忘记,今日的主要目的。
“朕已经快到花甲之年,是时候敲定太子人选。”
“霓旌觉得朕的诸位皇子里,谁配得上诸君之位。”
在座的诸位王公大臣,都知道这个问题不怀好意,可谓其心可诛。
没八百个心眼子,都做不了臣下。
全场寂静一片,就等着她的回答。
酆馏只能用喝酒来掩饰心中的担心,父皇的问题太尖锐了,简直是把她放在火上烤烤。
她听后,心中耻笑,低顺的眉眼闪过一抹复杂的讽刺。
抬起头,背脊挺直,表情毫无破绽,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
她跪着,却无人觉得她卑微。
慷慨激昂,声情并茂道。
“诸位皇子均是人中之龙,个中翘楚。”
“每一位均是举世无双,天之骄子,国之栋梁。”
“实乃陛下之福,社稷之福,黎民之幸,酆国之幸矣!”
“酆国疆域,东到东海,西至泷西,北达昌城,南至南海。”
“疆域辽阔,浩浩汤汤, 酆朝九子,威震四方,荡平天下。”
她嘴角上扬,看着皇帝的眼神尊敬,猖狂至极。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臣女认为帝之九子酆镐,可承袭太子之位。”
皇帝看着跪在大殿上的女子,她的话虽狂妄,但皇者均喜欢拍龙屁。
夸他的儿子,不就等于变相的夸自己。
生出如此多的凤子龙孙,说明他雄姿勃勃,基因优良。
皇帝老谋深算的看着这个猜中自己心思的月家女。
“霓旌真的觉得,镐儿可以为储君。”
她心中想骂人,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一而再而三的问她,怎么想让她背锅。
储君选的好,算皇帝的。
选的不好就往她身上推。
坚定回答“臣女确定加一定,以及肯定。”
“九皇子是最佳人选。”
皇帝默默地不说话,看着月霓旌的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玄机。
他以为她会为了馏儿反抗,但她没有。
她真的很能忍。
远远超出预期。
皇帝不知道的是,她反抗过,甚至有一刻想杀死皇帝及诸位皇子。
给酆馏腾地。
但酆馏不愿。
在场诸位权臣都被她高调冲天的奉承,说的情激昂慷慨,心涌澎湃。
月华辀看着跪在中心的女儿,叹了一口气。
终归还是要一名女子来背负罪责。
月霖渊看着妹妹,独自跪在风暴中心,承受皇帝王公的审视。
眼中有泪花。
酆镐听着她堂而皇之的说出自己名字,心血涌动,如熊熊烈火在燃烧。
各位皇子听着她的夸赞,有点心虚,自己真的没有如此优秀。
酆铖不服气,想开口,却被她母妃瞪了一眼。
酆馏手指捏酒盅,捏的极其用力。
她已经跪了一炷香,膝盖有点麻痹,额头有细微的汗珠。
酆馏知道她练习过跪坐,但无跪垫直愣愣的跪在地板上,九月夜寒凉,地气入体。
她会烙下毛病的。
皇帝震怒又如何,他就是要如此。
“啪嚓”一声捏碎了酒盅,全场的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皇帝略藏杀机的撇了酆馏一眼。
语气里尽是威胁。
“馏儿如今酒盅都捏不稳了。”
月霓旌看到了,心里有点紧张,他疯了。
酆馏也看到了,但他本就求死,淡然的接受了父皇的杀机。
酆馏满不在乎的样子,起身告罪。
“实在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手不听使唤,喧扰了父皇。”
“噗通”跪在地上,稽首道。
“儿臣有罪。”
她跪他也跪。
如此他们都万众瞩目了。
知道二人关系的只有月华辀与皇帝。
月华辀指尖一顿,压在案几上。
皇帝眸子幽深,二人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淡然。
她额头滚落了一滴汗珠。
给酆馏解围,也是给皇帝提建议,更或是给不服者一个机会。
“既然陛下不满意臣女的答案。”
“那就比一比。”
“文武皆可。”
“斗过臣女者方的太子位。”
“连女子都无法胜出,如何袭太子位,担社稷之责。”
“为酆国拓土开疆,守国门而护苍生。”
酆铖被激怒了,女子就该是榻上欢,何能在朝廷上大放厥词。
脚尖一点,纵身一跃,手抓像她的肩膀。
她顺势一滚,躲到一边。
“王爷妄称男人,不讲武德,偷袭女子。”
酆铖气的牙痒痒。
“小小女子,胆大包天,女子就该相夫教子,服侍夫君。”
“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皇帝看了这幕,铖儿真沉不住气,不可为君。
试探试探月氏女的深浅也好。
酆馏与酆镐有点担心,二哥真是个蠢货,一激就炸,父皇把皇位给他才是傻子。
她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王爷外边请,不要浪费美味佳肴,破坏珍贵殿室。”
泰安殿门口广场上。
“王爷,皇宫重地,比划两招即可。”
“少废话,打就打,狂妄女子,速速趴下。”
月霓旌嘴角上扬,继续讥讽道“王爷年纪大,地位高,小女让您两招如何。”
“就两招,多的没有。”
周围的人听到,好一张利嘴,把殇岳王都气死了。
更有甚者“扑哧”出声,后死死蒙住嘴。
皇帝嘴角一弯道“月爱卿,你养的好女儿,大出朕所料。”
大方人,与男子决一雌雄。
如果酆国男儿都如此,何愁打不来天下。
月华辀无奈应承道“陛下缪赞,殇岳王也大出臣所料。”
小气鬼,与女子一般见识。
月华辀与皇帝互相吹嘘遛马,嘴角不同承担的抽了抽。
酆铖气的头发直立,眉毛飞出身体。
一掌拍向月霓旌,她只避让,不还手。
“让两招,就两招,绝不多让一招。”
“两招时间到。”
话语间,她如鬼魅般,飘至酆铖后面,一手扼其喉。
“王爷,你输了。”
酆铖不可置信,不到十招。
“王爷承让!”
“小女自幼修习内功,与王爷的硬功夫是万万不是比的。”
余光扫到不远处的酆镐,眸子中闪过一丝算计,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他。
转身向着大殿走去,心中默数一二三。
酆铖看着她的背影,杀机四起,手刀劈向她。
酆镐看着自家二哥的偷袭动作,极其不齿。
闪身护住了月霓旌,重重的一刀劈像了自己的后背。
妈的,疼死了。
二哥真小气,用如此力度劈向女子,真是想劈死她。
她死了,酆国就完蛋了。
“二哥,你这行经太无耻了。”
“男子汉大丈夫净做些偷偷摸摸的事。”
“妄为男人,更妄为王爷。”
月霓旌听后,嘴角一勾,九皇子好样的。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从荷包中掏出一颗药塞在了酆镐口中。
“疗伤用的。”
“幸亏有九皇子,不然小女今日只能躺着出皇宫了。”
酆镐唇上有她指腹的温度,入口即化的药丸,裹着她的体香涌入腹中。
他的心不听使唤了。
“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月霓旌晾着他的少男心,走到皇帝面前,躬身行礼。
“陛下现在可满意臣女的答案。”
皇帝大笑道“何止满意,简直是众望所归。”
她看着酆镐,眸子中有不知名的光划过,释然吧!
“九皇子敢为臣女挡刀,就担得起太子之位。”
酆镐听见她的话,还未平息的心跳,又猛烈的跳了起来。
她看着还跪着那的酆馏,调整好表情。
“储君既定,乃国之大事,琉王殿下还跪着,多不好啊!”
让天下人以为储君容不下自己的兄弟。
皇帝“哦”了一声道“是嘛!朕忘了。”
本就小惩大诫,何不借驴下坡。
“馏儿,起来吧!”
“国之大事,朕就赦免你的不敬之罪。”
酆馏咽下口中酸涩,恭敬道“儿臣谢父皇。”
瞥了月霓旌一眼,他终归不能释怀,不能长留,也不能坦然面对她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