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铸陈述道“母妃对我期望颇高,想让我成为太子,从还在肚子里时, 她就死命的让人给我读书,一日十二个时辰不间断。”
“入了学堂更是变本加厉,不会她就骂我,指着我的脑袋骂,废物,生你有什么用,傻子。”
“用极细的棍子打我,用针扎我到舌根,不让我睡觉,学什么悬梁刺股,把头发掉在房梁上,一瞌睡就会扯到头皮,很疼很疼。”
“从五岁起,我一年到头都在读书读书,死命的读书。”
“我比起我的那些皇兄确实愚笨很多,他们听一遍就会的,我要听很多遍才会。”
“我知道皇子自戕是大罪,我唯一从书里学来,并铭记在心就是疯狗病。”
“我骗母妃说听见狗叫,我就学得进去了,我尝试了很多次,用了很多条狗,一次只让狗咬一口,隔几天再让它咬一次,用了三年。”
“为了让狗咬我,我疯了似的打它,学着它咬我的方式咬它,不给他吃东西,把它关在笼子里,再把手或脚伸进去。”
“如今我终于要死了,真好。”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这疯了吧!搞这么多,就为了杀死自己。
酆铸解脱的笑了。
“母妃我死后,你重新诞育一个聪明的孩子吧!生为你的儿子,不够聪明,恕我抱歉。”
她啧了一声,后宫吃人,把活生生的人折磨成疯子。
“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帮你实现。”
酆铸苦笑道“我不长的人生里都在读书,没有时间去奢求愿望。”
她想了想道“想飞吗?我带你飞。”
旷野的风最是温柔 ,也最寂寥。
酆铸盯着她,眼睛闪烁着十年来唯一的光亮。
“好啊!大姐姐带我飞。”
荔非守焉担忧的拉了她一下,她摇摇头,她的轻功不用内力也可驱动。
“无念,借个力。”
无念将一个类似盾牌的东西,用内力扔到空中。
她搂过酆铸的腰,脚尖一点,立在了盾牌上。
“准备好了吗?我开始了,如果怕,就吼出来。”
无念用内力往上一顶,她飞了出去。
她带着酆铸飘向空中,把树当成借力点,在风中穿行,身心都放空,有生之年,唯一一次的快乐,一点都不怕,连死都不怕。
风“唰唰”摩擦着衣裳,酆铸看着她绝美的脸,随口一说。
“来世我做你的儿子好不好。”
风太大,她没听清楚,只听清“好不好”。她秉着死人不可留憾的想法,答道。
“好!”
酆铸小声嘀咕道“那我们说好了,大姐姐不要反悔。”
她心想没有内力 ,还是有点勉强,累得慌,带着人落在了地上,吐了一口浊气。
心口还有点疼。
“好了,放以前我能带你飞三圈。”
“飞的感觉是不是挺好,双脚腾空,此生无忧。”
酆铸开心的笑,宫墙外的风甚好,不像皇宫只有人为的风,风里还有肮脏之气。
她想想道“想不想看烟花,只为你一人放的烟花。”
酆铸第一次渴望活着,苦笑道“想!但我看不到了。”
她安慰道“在你闭眼的前一刻,烟花会升起来的,用一世的繁华,绽放一刻美丽!”
“看一回,便足矣!”
“无念去吧!把京城所有的烟花都买了,准备好了给我发信号。”
无念几个点跳,向城内飞跃而去,速度之快如风过境。
皇帝早就来了,定定的看着二人。
几个小儿子都是放养,只要长大,他们就是王爷,一世荣华跑不掉的。
天资至此,如何揠苗助长都是徒劳无功。
虎毒不食子,教育他的儿子去抢夺太子之位,成功了,后宫之人皆效仿还了得。
她盯着皇帝,对酆铸道“你有多久没有与你父皇一同用膳了。”
酆铸陈述道“一次都没有,父皇很少去后宫了,去了也不会召见母妃。”
她道“你想不想与陛下用一次膳,就当是愿望。”
酆铸思考一下,听闻民间的父子都是坐在一起用膳的,不知是何感受。
“我与父皇不熟,父皇与我也不熟,真的可以吗?”
她拍拍手道“有我在,就没问题。”
拉着酆铸的手朝着皇帝走去,稍微带点恭敬。
“姑父,十四弟,想与您一起用膳。”
“我想姑父是愿意的。”
皇帝听她叫自己姑父,怪异,又有一刻的喜悦。
看了酆铸一眼道“可。”
她含笑道“我命人备了食材寝具,今日就在此搭帐篷安寝,架锅烧菜。”
皇帝见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点点头道。
“准!”
赵淑仪披头散发跑了过来,拉着酆铸的手道。
“铸儿,母妃错了,你原谅母妃吧!”
酆铸心有点痛,面上却无所动摇。
“母妃想要的不是原谅,而是实现自我的脱罪。”
皇帝皱眉道“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成何体统,来人带赵淑仪下去。”
稍后再处置她。
再不得宠,也生来冠酆姓,岂能是妇人争宠的工具。
用膳间,她一直给酆铸夹菜,试图把自己包装成一位母亲,给予酆铸缺失的母爱。
酆铸含泪吃着最后的午膳,其实他已经厌食了,膳食很美味也只能艰难下咽。
皇帝也适当性的夹菜给酆铸,失去一个儿子,作为帝王而言,再正常不过。
其实他已经不记得,这个儿子叫什么名字了,学着赵淑仪喊道。
“多年来朕对你缺少有关心,铸儿可怨父皇。”
酆铸苦笑摇摇头,视自己可有可无的父皇,视自己为工具的母妃,他有选择吗?连怨的资格都没有。
“父皇政务繁多,儿臣不怨,儿臣与天下人比,轻如鸿毛。”
母妃真傻,她入宫多年只是正四品淑仪,舅舅也只是正四品安南将军。
哪怕他才高八斗,太子的位置也轮不上他坐。
他该死心了,炒熟的种子开不出花,父亲之爱,母亲之怜从来都不属于他。
膳后,她与酆铸闲逛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酆铸编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花环送给她道。
“母妃踩坏了你的花环,我编一个送你,可能没有你编的好看。”
她半蹲身子道“我好看,戴树叶子也好看,谢谢你喽!小鬼!”
酆铸将花环扣在她头上,脸红道“我十岁了,才不是小鬼。”
片刻,又有些伤感道“明日我便满十一岁了,可惜我永远止步于十一岁的前一日。”
“大姐姐还没有告诉我名字呢!”
她道“姓月,名霓旌,字桃夭,没人唤我的大名,太拗口了。”
酆铸道“我在后宫听过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