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想的事情过于多了,因此洛宛沚一直到下半夜才睡着。
梦境中,四周是一片深紫色的世界,各种崎岖的山崖交织在一起,就像是千年老树的树根错综复杂地纠缠。天空中没有天阳和月亮,云层是诡异的深紫和玫红,就像是颜料凌乱地撒落在了天空,将天幕渲染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颜色。
而在这样一个昏沉的世界中,一只巨大的仙鹤倒在地上,它的一只羽翼被生生折断,断裂处流出了大量鲜血,将本来就深褐色的地面染得更加深暗。
而在仙鹤的身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兜帽遮掩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了苍白的下颚。
【时间到了。】
它这么说着,洛宛沚顿时从梦中醒来。
而在她睁眼的那一刻窗外突然涌出了一股奇异的波动,几乎是立刻她就察觉到那是有人展开了结界。见此她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院中依旧是一片寂静,她皱起眉来看了半天也没感觉出哪里有不对劲。
但是她的感觉绝对不会出错,刚刚那阵波动不会是她的错觉。她不相信任何事物,除了她的直觉。
想到这里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右眼,原本漆黑的左眼瞳孔中的色彩突然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下一刻已经变成了金白色,那带着纯净和圣洁的气息让这一方天地的空气都变得干净起来。
而在激活了天枢之眼后她眼前的世界顿时就发生了变化,洛宛沚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的灵气,她指示着灵气让它们听命于自己,灵气纷纷汇聚在了某一处,随即烟消云散。
而在灵气撞上什么再消失的下一秒,空地中凭地出现了两个身影,他们的力量煞是可怕,但是却没有惊动四周哪怕是一点东西。
看来结界并没有消失,而是自己看到了结界之内的事情。
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结界中的两人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汝身边怎么还跟着这样的家伙?真是不懂得尊老爱幼。”其中黑色的身影飞快地落在了左边的石头上,它依旧是一身黑色长衫,几欲融入夜色。
“朱厌。”白珩则是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了洛宛沚的身前:“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话不能问吾,汝应该去问身旁的那个。”朱厌好整以暇坐了下来,它浑身散发着煞气,那煞气几乎凝结成实质,隐隐地缠绕在它的身边。
白珩扭头看向洛宛沚,她本来以为白珩会问她和朱厌的关系,却没想到他却问:“它不会伤害到你吧?”
洛宛沚有些发愣,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目前来说,不会。”
“汝这话说的像是吾会杀人灭口一样。”听到这话的朱厌不高兴了:“吾这几天可是累死累活,汝倒好,跑过来上学了。”
“这也不能怪我,本来我也没打算来上学,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熟人,他带我过来逛逛,院长就要把我录取了。”洛宛沚耸肩表示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的。
“以汝的资历来说,被看上也不奇怪。”朱厌点了点头:“不过吾可不管汝上没上学,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汝接下来还要不要和吾一起去看看?”
“当然!”一听这个她顿时来了兴趣,比起在教室里坐着听课,她更愿意在刀山火海上打拼。毕竟有句话说的好,实践出真知,特别是在战斗这方面来说更是如此,和同学打一万场也不入自己去实打实地进行一场生死斗。
白珩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站着不说话就像是背景板,但是在听到洛宛沚说出这句话后他终于动了:“阿宛,你真的要和朱厌一起走吗?”
洛宛沚这才意识到身边还站着一个白珩呢,一想到自己即将和朱厌谋划的事情她就有些头大,虽然她没有感情,但是并不代表她不懂人情世故。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她所做的事都是不可原谅的,但白珩又不好骗,就算有什么正当理由,估计他也不会愿意离开。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白珩却先开口了:“我其实可以猜得到一点,阿宛,你是准备去和朱厌一起发动魔兽狂潮?”
一直置身事外的朱厌嘴角的笑意消失了,洛宛沚先是惊讶,不过随即她就想到了白珩那能和植物交谈的本事,顿时讶然就烟消云散。被这样直接点出来却反而感觉更加轻松,不必再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了,她便点头,没有回答,但是承认了这一点。
“没有关系的,不管阿宛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白珩依旧是那样恬静的笑容,就好像她要做的事不是什么毁灭人类而是明天早上准备吃什么一样:“只要能让我跟在你的身边就好,阿宛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了。”
在一旁坐着的朱厌哪怕看不到它的脸都能看的出它现在有多么惊讶:“真是不敢相信,吾只不过是沉睡了近万年,人类竟然就已经进化到我看不懂的状态了?”
“万年你好意思说‘近’么?”洛宛沚这个时间还有闲心揪它的语病这点让朱厌很是不爽:“这是重点吗?”
“不然呢?”她一脸莫名其妙:“既然白珩已经表明了立场,你的障碍也就不存在了,不是很好嘛?”
朱厌闭上了嘴,从白珩丝毫不变的眼神中它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早就知道她会是一种什么表现。它终于明白了洛宛沚这个人除了失去魂魄之外,感情也一并失去了。
之前有这样的情况吗?哪怕是魂魄三千世界乱飞的白泽也依旧是有感情的,不然他也就不会追着饕餮那么多年——可是眼前这个人类,却为什么在失去了代表着爱的魂魄后也失去了爱相关的感情?
思索了一会后朱厌决定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了,它并不钻研灵魂,而且洛宛沚出什么事也都和它没有任何关系,它现在关注的只是即将到来的魔兽狂潮,仅此而已:“既然汝这么认为,那就这样吧。吾准备立刻就走,汝要不要和学院打声招呼?”
它这话说完后发现洛宛沚露出了一种很是不明所以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的眼神打量着它,这让它感觉不是很高兴:“汝这是什么眼神?”
“不,我只是很吃惊你竟然会提醒我这个……我留封信吧,你等我几分钟。”一边说着洛宛沚一边已经进入了房间,白珩站在门口盯着朱厌,他看起来还是不信任它,不过朱厌无所谓。
过了没几分钟后她就从房间出来,朱厌本来想把她带走,但是看着一旁眼神不善的白珩,它打消了这个想法。
既然这位一身白的男人愿意充当忠犬这个角色就让他去吧,它正好还能省些力气。
-
朱厌带着他们来到了梦境之中的那个地方。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洛宛沚知道那不是梦境,只不过是借着梦这个媒介展现了现实世界的事物罢了,通俗点来说,朱厌给她托梦了。
“这里的妖气很重。”一出现在这个世界白珩就抬头看天:“那些不是云,都是妖气。”
洛宛沚也抬头看了几眼,之前在梦里没感觉到,现在出现在原地后她立刻就感觉到了浓浓的死气和妖气,满地的荒芜,感觉不到一点生气。
“这里可是万妖城。”朱厌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走了,她看看它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走过荒芜的平原,再往前来到了一座城门,城门的建筑有几分诡异的味道,木质的柱子上雕刻着无数奇怪的脸,她不太能分辨的出那些是人还是鬼。
而在城门上还有着更多其他的装饰,但无一不是鬼气森森,朱红和深紫撞在一起,这两种浓烈的颜色冲击着人的眼球,长时间看着这样的颜色很容易视觉疲劳,而且还会出现轻微的幻影。
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而在城门之后——其实也不能说是城门,毕竟后面压根就没有城,在这样气势宏大的城门之后却什么都没有,但是那空无一人的荒原却诡异地透露出一股邪气,洛宛沚点亮了天枢,惊讶地发现眼前的整个世界全都充斥着大量的黑暗元素,黑压压的,几乎将天地都遮掩。
朱厌站在两人的前方,因为背对着洛宛沚不太能看清它做了什么,只知道它对着虚空伸出手,紧接着眼前的空气顿时出现了一排排的,像是牢笼一样的监狱。
没错,就是监狱。
泛着冷冷金属光泽的铁柱和锁链将魔兽困在了其中,无数泛着金色光芒的阵法在地面运作,带起点点像是星光的颜色。被关在监狱且被阵法桎梏的魔兽们一个个瞳孔都泛着猩红,不像是从喉咙中发出的扭曲音色给这本来就可怖的场景增添几分惊悚。
“这些魔兽为什么被困在这里?”洛宛沚疑惑地问。
“它们都是因为魔兽狂潮而被抓住囚禁至此的魔兽。”朱厌向前走去,它一出现两边不断吼叫挣扎的魔兽们突然都停止了动作,一时间变得安安静静:“魔兽狂潮中没有死掉的魔兽都被关在了这里,两百年一次,关进来的魔兽越来越多。”
“最开始吾守护是这里的管理者,但是后来吾被封印,于是这里也就失去了控制。”
说到这里它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笑意:“近万年了,最早进来的魔兽怕是已经疯了。”
洛宛沚没有说话,她完全赞同朱厌的说法,要是她被关在牢里近万年估计早就暴走了。
他们走了很长时间,长到她都以为快要走出这个什么万妖城了,眼前却依然看不到边界。两边永远都是被关在牢中的魔兽,地面血迹斑斑,都是魔兽撕扯挣扎出来的伤痕。
不过越往后牢笼也就越大,关押在其中的魔兽看起来也更加残暴,甚至有几个牢中的魔兽已经吃了自己,死在了笼中。
面对这种情况朱厌都是轻轻一挥手,顿时笼中的尸体消失了,洛宛沚好奇它的去向,朱厌只是笑着说,等会她就会看到的。
她不太明白对于朱厌来说等会到底是多久,在那之后他们又走了至少两个小时,可能对于已经有上万年年龄的朱厌来说,只要是几十年之内的事情都是“等会”吧。
又走了很久,眼前的牢笼终于变得稀疏起来,她刚松了一口气,突然感觉眼前的世界暗了下来。
这世界本来就足够暗了,这么一来几乎像是进入了夜晚,她抬头,就看到天空出现了两个像是月亮一样的东西,只不过那充满了癫狂紫意以及狂暴的杀气告诉她,这并不是什么月亮,而是——
魔兽的眼睛。
“真是没想到,汝竟然还活着。”朱厌看到它似是感到十分高兴:“吾还在担心数万年的时间让汝的肉身消亡了。”
肉身消亡?这种用词让洛宛沚很是有些疑惑,她再抬头,原本漆黑的世界突然变得紫意大亮,无数散发着深紫乃至深红的眼睛张开,密密麻麻遍布在阴影之中,微微颤动着,就像是即将滴落的水滴一般。
“这个躯体也撑不下去了。”
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有任何起伏,本是还算动听的声音,但是在它响起来的那一刻洛宛沚突然就听到了无数生物的哀嚎和诅咒,这种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像是魔鬼的低吟,意志力差的估计当场就会吓得疯掉。
不过在场的一个没有感情,一个是云上虚空的裁决者,还有一个是凶兽朱厌,因此没有被这声音所干扰。
“已经快要到一百只眼睛了,到那个时候这具身体就会完全崩溃。”朱厌走上前去,对着它张开了双臂:“不过还好吾在此之前脱身了,一百年的时间,汝应该足以找到自己的身体。”
“希望如此。”
那声音这么说着,紧接着眼前的阴影开始不断变化,那些像是灯泡一样的眼睛开始消失,不到两秒的时间,眼前长着九十九双眼睛的怪物已经化作了人形。
出现在洛宛沚眼前的是一名有着青黑色长发的男人(兽),长发遮住了他的左眼,只留下散发着莹莹紫意的右眼,其中包含着扭曲的恶意,令人不寒而栗。它穿着像是羽翼一般的长袍,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只不过它浑身散发着的妖气抹杀了那分气质,使它看起来无比的邪恶。
“我欠你一条命,这次的魔兽狂潮,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