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此之前就已经想象了很多种场景,但洛宛沚还是没有料到盛夏之时的独角山脉竟然能美得如此令人叹为观止。
倒也不是说这里的风景有多么的惊艳,而是这漫无边际好似天与地都重合到了一起,无边无际如同雪落的花丛,以及那干净得没有一丝瑕疵的天空让身处其中的人恍惚觉得自己宛若蝼蚁一般渺小。层峦叠嶂的群山为铺垫,无边花海为底,漫天流云为顶,她站在山坡上,有种整个人都沉入了天地之间的奇妙之感。
这种震撼是源自心底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第一次看到宇宙,波澜壮阔的无边星河,以及群星璀璨的星系,而在其中渺小得已经完全看不到的地球——在这个时候甚至连自我的意识都几乎不存在,只是惊叹于这宇宙洪荒。
当然现在独角山脉给她的震撼远远比不上宇宙。
“很漂亮吧。”
沈建国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其中带着一丝怅然,她并不知道这股情绪来自于何处:“我曾经也看到过类似的风景,不过现在再也回不去了。”
洛宛沚立刻就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地球上的某处风景,见状不由得安慰他:“这里也会有非常漂亮的风景的,而且因为是玄幻世界,所以这里的风景会更加绮丽和绝妙。”
沈建国对着她笑了起来,他想要摇摇头,但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和眼前的风景是无关的,他怀念的是那种感受,以及再也回不去的家乡。
虽然那个时候并没有觉得一切是值得留恋的,但是在此时突然回想起,心里却又会生出一丝惆怅。
人的心理总是很奇怪,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怀念。
那样的人生,可并不是什么幸福的人生。
但就算是再黑暗的生活,其中也总会有那么一点闪光。而正是因为处在如此深邃的黑暗之中,所以才更加耀眼。
“你这个没有感情的家伙就不要来劝我了。”他伸手捏她的脸:“真是的,搞得我好像很矫情一样。”说着他又笑了起来:“不过你这样一打岔,就算有什么伤感的情绪也提不起来了,都怪你!”
“行行行,什么都怪我。”洛宛沚也捏他的脸:“别捏了,你身上的温度这么高,现在本来就热,离我远点。”
“你冬天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沈建国露出了委屈的神情:“真是过河拆桥,用完就甩,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洛宛沚搓了搓胳膊:“很好,你成功的冷到我了。”
两人站在山坡上一顿瞎侃,正说着突然就感觉空间一阵波动,紧接着就看到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出现在了旁边。
“你好,你们两个就是绮罗大人所说的客人吧?”女子后退两步站在离他们大概五步左右的距离有些腼腆地说:“我的名字是云苓,现在族中有一点事情,所以族长派我来接待你们。”
虽然接待是没有必要的,不过想想,这里毕竟是独角兽的地盘,如果拒绝非但有点不好而且别人还会担心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其实说白了他们两个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接待的,说是监视又有点过,来这么一出估计是让双方都放心吧。
更何况她也说了最近族中有点事……
“那就麻烦你了。”沈建国说:“我们在这里可能会逗留一段时间,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暂住的?”
云苓似是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回答道:“当然,族中专门有提供给外来客人的住所,我现在就带二位过去看看吧。”
洛宛沚看了一眼沈建国,主动提出住宿得到的肯定会是类似的回答,住在他们的眼皮下就是表明自己对他们没有威胁。这确实不错,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就会离漩涡比较近,说不定事还会找上门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装作没有看见她突然亮起来的眼睛,沈建国拉住她的手腕跟在云苓的身后。
没想到之前好像天地一线的花田里竟然有一条特制的路,云苓带着他们两个七绕八绕。现在正是此处花盛开最好的时间,也就导致四周几乎全都是一模一样的风景,洛宛沚虽然方向感还不错,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点晕,再加上刻意的绕路,她只记住了前十五分钟的路程。
不过这样也差不多了,沈建国应该能全部记下来。
虽然目前并没有准备做什么,但是这对她来说是基本做法,每当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必须快速记住这里的路线并且搞清如何从这里逃出。
“就在前面,快到了。”
云苓这么说的时候洛宛沚扭头看了一眼沈建国,发现他正好也在看着自己,眼神潋滟,薄唇微勾,撩人至极。
啧,这家伙想什么了?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突然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云苓正收回自己的视线,脸颊微微泛红。
洛宛沚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之后又大概走了十几分钟,花海逐渐褪去,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山谷。在山脉之中有无数建筑,不过她抬头能够看到山上有很多洞府,也不知道这些独角兽平时到底是住在什么地方。
云苓将他们两个一路带到了最靠近山脉的院子旁,然后恭敬地说:“这就是你们的住所,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找我。”说着她掏出了一枚玉佩,将玉佩放在了沈建国的手上:“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直接通过玉佩找到我。”
“多谢云姑娘。”沈建国接下了玉佩,然后随手将玉佩扔给了洛宛沚,洛宛沚将玉佩收起的时候注意到云苓的视线微微一暗。
“那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云苓说着就匆匆离去,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什么急事。
在她也离开后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之前还没有发现,现在才意识到这里竟然是如此的安静,就好像偌大的山谷里没有任何生命存在一样。
这个独角山脉给她第一印象很不错,不过现在回味过来,总感觉处处都透着古怪。
“先进去看看。”沈建国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对着她使了个眼神,她点点头,两人一起走进了院子。
不过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是非常的漂亮,这个院子的后方有一片湖,而湖的后面就是花海,光是站在门口就能看到远处的风景。如果在这一段时间都能住在这种地方,那还真是一种享受。
除去四周的风景,屋子也装饰的非常温馨,虽然并不大,但是应有尽有。
“这里一共有三间卧房。”
在洛宛沚站在客厅窗户前看着外面风景的时候沈建国已经将整个院子转了一圈回来了:“你去看看你准备要哪一间。”
洛宛沚应下,最后挑了中间的一间,这样一来每天太阳就能直接洒在屋内。而沈建国则是挑了最靠里面的那间,用他的话说是可以很方便的看到湖和山的交界处。
“毕竟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风景。”他这么说到,虽然两个人都不相信。
在这么弄了半天之后太阳都已经快下山了,只不过外面依旧是一片安静。两人正琢磨着晚上吃什么,突然就看到不远处传来亮光,那亮光看起来是向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而在过了大概几分钟之后门被敲响了,沈建国打开门,就看到一群人站在门口。为首的正是今天帮他们带路的云苓。
“两位大人,族长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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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宛沚之前想的没错,大多数独角兽确实没有住在底下的建筑里,否则之前也不会那么安静了。
两人跋山涉水登上了山谷的高峰,然后就见到了族长。
在第一眼看到这个族长的时候洛宛沚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长大的绮罗,这个人实在是和绮罗太像了,唯一的不同之处可能在于,绮罗是女孩子,而他是男人。
“吾的名字是天流。”那个人(我懒得改了,就当是人吧)这么说着:“最近族中发生了一点事情所以可能不能好好的接待二位了。”
“我们此次前来也只是想领略一下独角山脉的风景罢了。”沈建国拱手道:“不会干扰到族长。”
“如此甚好。”天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接下来几人又进行了一番谈话,总而言之此次族长就是告诉他们不要到处乱跑,但是并没有直接让他们走。毕竟在座各位都心知肚明,独角兽群可是很少开放结界的,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下次再开结界那可就麻烦了,还不如一次看个够然后赶紧走人。
等俩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洛宛沚靠在沈建国的身上打哈欠:“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为什么要绕来绕去,真是浪费时间。”
沈建国由着她靠在自己身上一边从兜里拿出糖果,顺便还给她几颗:“政客都是这么说话的。”
“我知道。”洛宛沚站了起来:“不过你想好等会吃什么了没有?”
沈建国陷入了沉思。
果然,世界上最难的问题之一就是“中午吃什么”,而更难的问题是“晚上吃什么”。
回到暂时居住的院子后沈建国在厨房里捣鼓了一阵,洛宛沚在一旁帮他打下手。在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后两人终于吃上饭了。
“每次吃到你做的东西的时候我就会好奇,为什么同样是食材,有的人能化腐朽为神奇,而有的人能化金玉为腐朽?”
洛宛沚放下碗靠在椅背上,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看着她懒洋洋的躺在那里,就好像躺在阳光下晒太阳的猫一样慵懒。沈建国撑着下巴看她:“你的意思是,我做饭很好吃吗?”
“当然,比白珩还要好!”洛宛沚赞美道:“虽然白珩做的也非常好,不过他之前都是不吃饭的,所以当然还是你的比较好了。”
“我就喜欢听别人夸我。”沈建国满意:“夸,继续夸。”
洛宛沚:“zzz……”
“起来!怎么一说要夸我就装睡了!”
沈建国走到她的面前想将她拽起来,却发现她呼吸绵长,心脏的跳动逐渐缓慢,最终固定到了一个频率。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真没想到刚刚还在说话的人下一秒就真的睡着了。明明之前都不是这个样子的,看来估计是被天流勾起了曾经被数学课所支配的恐惧吧。
将她抱起到房间里,之后他回到了自己暂时住的房间,坐在书桌前凝视着窗外。
窗外湖面在月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水面微微荡漾,时不时有鱼游过,泛开一圈涟漪。
而在更远处的花海此刻在风中晃荡,入目尽是雪白,就好像方才降落了一场大雪。
此情此景,宛若画卷。
他的视线从远方收回,然后落在了一旁的山群上。
这里的气息很是有些古怪,从刚开始踏入独角山脉中空气里就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只可惜一直到最后他都无法摸清到底是从何而来。
指节屈起在桌面上敲了敲,他从怀中拿出三张画卷。一幅水墨倾洒山河,一副绘着觥筹交错的宴会,还有一副上面什么都没有,是一张空白的画卷。
这三张画卷分别是《山河图》《韩熙载夜宴图》以及《无字天书》。
将三张画卷按照次序平铺在桌面上,他咬破指尖,顿时一滴嫣红的血珠掉落,而在落入画卷在那一瞬间,原本澄透的红色顿时变作了殷红。
在血液滴入的那一瞬间画卷似是泛开了一圈波澜,虽然四周依旧一片平静,但是却有什么在发生改变。
一有四周空气中浮现出山川大河;二有无数人影显露窃窃私语,宛若鬼魅;三有画卷荡漾,似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画卷上肆意挥洒。
沈建国漆黑的瞳孔中一闪而过一丝猩红,紧接着他通身气息变得扑朔迷离。
眼前的场景有一瞬的模糊,等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在那片山谷之中。
如果说之前他们住的地方可以算是寂静,那么在这山谷之中可以说是一片死寂。在这夏季竟然连一丝蝉鸣也无,散发着幽幽的寒意。
他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在一处路口停了下来。
身影开始不断的颤抖,若隐若现,他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皱起了眉头。
突然在这黑暗之中有一股气息迎面而来,他当机立断立刻离开,下一秒,他重新出现在了书桌前。
桌上三张画卷依旧,湖面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