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朴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森林中,之前看到当年环境中的三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地只余一片寂静,偶有一阵夜风吹过,树叶晃动沙沙作响。
他站在那里愣了片刻才走上前去,在当年自己做的那棵树下坐了下来。
真实清晰的感觉,树杆透薄的外衣磕在皮肤上的触感都是那样的鲜活,就好像他此刻真的坐在森林里靠着树一样。
这幻境重新唤起了他对当年的回忆,但那些曾经美好的记忆此刻想起来却异常残忍。记忆中那个笑容有些腼腆却神采飞扬的司空寂明明相隔也并没有多长时间,但此刻回想起来却遥远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后来的那个人,完全一样的脸,一样的笑容,却为何那样令人生厌?
坐了不知多长时间,司徒朴才有些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一直坐在这里事情也不会有任何转机,那件事刚开始发生的时候他确实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现在已非昨日,不管最终结果是什么他都会接受。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现在不论如何,他都会努力完成大哥的愿望。
四大家族如今的纠缠像是一堆乱码,大哥一直对他想要快刀斩乱麻的想法不置可否,他知道大哥是在犹豫和担心什么,毕竟一直以来司徒池品的性格总是那样的温和。但自古以来变革总是会流血的,更不用说是如此大的改变。
对于结局,他也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哥总是说他藏不住心事,想什么总会写在脸上,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便开始收敛了笑意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情绪不外露的人,虽然大哥说他这样做没有任何成效——但很显然在某些方面他做的确实很好,就算是到现在为止大哥都不知道,对待这件事,他早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外人只道司徒池品在修炼的时候出现了意外,不但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实力也退步到了当初的状态——但他们不知道,司徒池品这种状态是被重伤到身体机能下滑,而且一辈子都只能维持着这幅样子,再也不能恢复了,而且因为实力无法再继续上涨,也不能再修炼的缘故它的寿命也固定在了百年。
司徒池品一直都想着成为司徒家的下一任家主,和野心无关,他只是想以此改善四大家族的关系,虽然这听上去有点蠢,但他其实就快成功了。就在他出现意外的前一段时间司徒家主将他列入了继承人候选,至于司空寂那边,成为司空家家主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一旦两人都成为家主,那么就会立刻进行怀柔教育,并且会尽自己的所能防止让四大家族的关系继续恶化——虽然可以直接结盟,但这毕竟太猛了,很多人估计都会难以接受。司空寂那边还好,毕竟他是呼声最高,也是这一代最耀眼的;但司徒池品就不一样了,如果这样做的话他家主的位置就会有点危险,所以要慢慢渗透。
虽然这个方法很慢,但成功率很高。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看到成效的,更何况本来很多新生代都或多或少在其他家族有相识的好友,他们的接受能力强,等老一辈都下台后现在的格局就会被打破。
是啊,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未来啊,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实现,和他们一样的人再也不用受到限制了,人们可以自由的结交好友,不会再因为家族的原因像是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偷偷的见面。
如此美好的畅想,破碎的时候才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并非他忘性大,而是因为受到过分的刺激导致大脑选择性失忆。司徒朴唯一拥有有关那天的记忆只有早上出门的时候,以及后面到达学院选拔赛现场。
还记得那天是学院的选拔赛中赛,那天的天气很不错,天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阳光明媚,美好的就像是小学生作文的开头一样。他一大早就和大哥一起出门,两人还就这等会儿的比赛互相嘲讽和打趣了几句,然后因为厨房做的饭太过丰盛而选择出去吃包子。在临行前还被其他兄弟姐妹开玩笑说是包子爱好者。
出门之后的事也非常的普通,遇到了一些同学院的同学,最后大家一起去过了早,因为他们两个吃的比较快的原因所以就先离开了。
而再之后,他们遇到了一个长相普通但气质温和,有着漂亮金棕色眸子,扎着短马尾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青色的短衫,虽然面容只能说得上是清秀,属于扔到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那种大众脸。但是他的气质异常温柔,这还是司徒朴第一次见到如此符合温润如玉这四个字的人。
刚开始遇到的时候那个人正在四处问路,他要去的地方正好是比赛现场,司徒池品便邀请他一同前往,那男人在礼貌的推脱了几句后加入了他们,一路上相谈甚欢。
“你也是参加比赛的选手吗?你是哪个学院的?”
“不,在下已经毕业好多年了,这次前往比赛现场是因为在下的一个朋友参加比赛,在下是去为他加油的。”
“朋友?他叫什么名字?”
“三弟,别问东问西的。”
“没关系,这也不是什么事。其实刚开始就应该说出来的,不过在下的那个朋友名气比较大,在下怕说出来你们认为这像是在说谎。在下的那位朋友就是司空寂。”
当时在听到那个人这么说后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他继续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问:“司空寂,那可是名人啊,能认识这样的人你也一定很厉害!”
“在下只不过是一介普通人而已,有幸认识司空寂也不过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那人温和地笑着,眉宇间还有着几分谦和,柔和了他的眉眼。
“高手总是很谦虚。”他也笑了,要和那人握手:“我叫司徒朴,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想结识司空寂,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总是和他搭不上线,如果有机会的话能把他介绍给我吗?”
“没问题。”那人握住了他的手。
“那真是太好了!”他装作很是高兴的样子,自然地将那句一直想问的话说出口:“说了这么多,该如何称呼你呢?”
“在下萧瑀。”
司徒朴从回忆中惊醒,看着眼前的树林片刻,他大步流星的向着前方走去,一脚踏入了下一个幻境。
他不会沉浸在过去的美好,这里留不住他。
是时候该找回那段本不应该失去的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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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入前方的幻境边界,顿时四周的一切都开始变幻,不过这时间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不出片刻就变了世界。
“那么就在这里分开吧,在下不是参赛选手,只能从这边进去。”
在快要到达比赛会场的时候萧瑀和他们分道扬镳:“预祝你们取得一个漂亮的名次。”
“谢你吉言。”这么一路走下来司徒朴打消了之前对他的怀疑:“到时候比赛结束再见。”
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司徒朴的话,那个时候司徒朴并没有在意,但后来他才知道那个笑的意义。
只可惜为时已晚。
在和萧瑀告别后两人就前往了比赛现场,这一次的比赛场地是经典的山林战,就和他们当初认识司空寂那次的比赛一样。
又是熟悉的做手脚,然后三个人抽到了一组。
“这次终于不用再假装敌对了,我们三个一组一定能所向披靡。”在比赛开始的前几分钟司空寂自信满满地摩拳擦掌:“是时候让别人见识到我们的厉害了!”
司徒朴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变得激动起来:“嗯,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对比起他们两个的兴致高涨司徒池品依旧保持了一贯的冷静:“也不能合作的太亲密无间了,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是要有一些分歧的,毕竟我们几个作为两个家族的家主候选人要是关系太好会引起注意的,到时候就功亏一篑了。”
“听你的。”司空寂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重新恢复到了往常的理智:“既然如此,我们就演一场戏给他们看。”
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他们装作不和,甚至闹到最后裁判都进场干涉了。双方都被各自家族的家主严厉训斥,要求他们不管之前关系如何,在这场比赛中都要努力合作,要是连这样都无法忍受,以后作为家主又当如何?他们一边听着训斥一边装作露出不满的神情,实际上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
于是一切都如此自然的进行着,在比赛暂停又重新开始后,他们才开始正式合作起来。
场外的家主不但没有因为他们能合作感到不悦,反而因此觉得欣慰。
“我就知道你说的办法一定有用。”在重新进入比赛司徒朴拍了拍司空寂的肩膀:“每次只要你出主意,最后一定能成功。”
“哪里哪里。”司空寂假装很谦虚:“毕竟我是如此的优秀。”
“就知道你这家伙完全不懂谦虚怎么写。”
三人互相开着玩笑,气氛其乐融融。
那个时候谁也没有预料到,改变他们一生的变动就在眼前。
那个时候他天真的以为他们的关系隐藏的很好,天真的以为那个美好的梦想今后能够实现,天真的幻想着,僵持了数百年的格局能够被他们打破。
少年总是如此的意气风发,说着“天下风云出我辈”,却总是忘记下一句就是“一入江湖岁月催”。
“司徒朴的状态很不对劲。”
此时此刻,在四门选拔赛阵法的比赛现场沈建国看着场中的司徒朴皱起了眉头:“刚刚他的气息还非常平静,一下子就打破了第一个阵法。但是第二个阵法中套了幻境,他现在的状况看起来有些危险。”
“我真没想到四大家族中竟然还有如此阵法高手。”洛宛沚也看了过来,不过因为她对阵法一窍不通所以并不能看出什么:“司徒朴的对手是谁?”
“这次可不是什么一对一的比赛,所有人都在比赛中,互相放出阵法对抗,就看谁能够撑到最后了。”沈建国手指敲打着桌子:“就像是炼蛊一样,到最后还能在场上站着的而且还没有崩溃的就是赢家。”
“不过现在乍一看感觉也没怎么感觉有多大阵法的力量啊?”听沈建国这么说洛宛沚便更加用心的去感受,但却依旧一无所获,毕竟她对阵法实在是有些不敏感,而且这阵法也没有多涉及精神力:“看来下这个阵法的还真是个高手,一般来说,很多人在建筑阵法的时候都会加入大量的精神力,但我现在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那人竟然真是用力量就构建出了能够把司徒朴都困在其中无法自拔的阵法?”
“我可不知道在上三界还有这样的高手,不论是四大家族又或者是这边,都不会有能塑造出如此阵法的人。”沈建国的眼神认真了起来:“要么是请了外援,要么是这个比赛混入了其他的人。”
“谁叫这次比赛的报名没有限制,估计有的家族找了外援。”洛宛沚托着下巴:“你能够察觉出那个人吗?”
“他的等级很可能在我之上,现在还察觉不出什么漏洞。”沈建国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却并没有多紧张:“不过不论如何都不会有人的阵法造诣在我之上,只要这其中有人能够松动阵法,我就能察觉出那个人。”
“可前提是得有人能够脱离幻境啊……”
他们两个此刻讨论的东西司徒朴是无法得知的。
他此刻陷入了大危机。
四周是一成不变的森林,是那天学院选拔赛的场地。他站在一棵大树下,露出了极其惊恐的表情。
再往下,再往下就是那件事的发生了。
也许是因为重回当时的刺激,导致他之前一直遗忘的记忆开始逐渐恢复,一些模糊的片段从他的脑海中闪过,让他头痛欲裂。对未知和已知的恐惧让他无法再抱着平常心继续进行当年的回忆,一时间,以他的恐惧为力量,整个阵法瞬间激活。
“轰!”
场外,所有观众惊讶地看到,尚在场中的司徒朴突然猛地吐出了一口血,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