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宛沚回过神来的时候九黎已经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东门瑾从她的身后走来,眼前的桃花源渐渐散去,最终掉落在地上化作了一幅画。
洛宛沚将画卷从地上捡起来,画中一棵参天大树直入云霄,在树下躺着一个小小少年,看起来像是陷入了睡梦之中。漫天桃花雨纷纷扬扬,恍若梦境。
实际上这也确实是一场梦境。
回想起来,之前她在那院子里曾经看到过的景象,那些人被影子给吞噬掉,可为什么还有人被关在房间里折磨?那血迹和生锈的铁环,此刻想来依旧有些难以释怀。
还有那本册子……
想到这里她从怀中掏出那两本册子,却没想到那册子迎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飞灰一样随着天边的风一同散去了。
“这东西还留着做什么?”东门瑾的声音从她的耳旁传来,紧接着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扭头,就看到他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只不过是为了吸引你视线而故意做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在意的?”
桃花消散的地方,在那画中的世界,有什么一闪而过。
炕上的黄粱依旧在水中微微沸腾,火炉的火光跳跃,随着烟雾的飘散,逐渐有香气四溢开来。
“客官,膳食已经煮好了。”
那躺在榻上的人睁开眼睛。
屋外雾色深沉,犹如前路,看不见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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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宛沚看着手中的信件,有些头大如斗。
之前在拍卖会上和君九煜一起消失在画卷中,然后又因为黄粱一梦的缘故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要不是收到洛君寒的信她还真不知道自那天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
虽然信件中字迹依旧工整令人赏心悦目,但仔细一瞧却能看出一股隐隐的怒气,想来她不告而别这么久,就算是脾气好如洛君寒也感到十分暴躁了。
“我看你还是快点回去和他解释一下这边的事情吧。”东门瑾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兴许还能留个全尸。”
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东门瑾像是卸去了伪装一般,虽然有的时候依旧如原来那般黏人,但有的时候又会十分冰冷,还有的时候还会很毒舌——说实话她真觉得他该吃药了,毕竟精神分裂这种病可不好治。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东门瑾可比原来那粘粘糊糊的要好,于是洛宛沚欣然接受了他的变化,而且还挺适应的:“得了吧,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你不是要回去做汇报和总结吗?你帮我把这本书给他,最近的事情我都写在上面了。”
“你不回去?”东门瑾接过,翻开一看发现是她这几天记录的那些事情,最后还备注了一句【九黎跑的时候还把太阴之火给带走了,此仇不报非君子!】顿时就感觉头上落下了黑线:“行吧,我帮你带给他,不过之后要是有什么事还是你自己去和他解释比较好。”
“有什么好解释的,最近的事都在这里的,我还标注了不少,别说是哥哥了,就算是个笨蛋看看也都差不多能清楚。”洛宛沚转身向着前方走去,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和他告别:“那我先走了,我从前面过去看看。”
“我们说的好像不是一件事……”东门瑾本来想说什么,看她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片刻就已经消失在了路的尽头,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将本子收起,从怀中掏出一张卷轴。
片刻后,他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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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可以和东门瑾一样直接用传送卷轴离开,不过洛宛沚对于归墟剩下的地方还挺感兴趣的,虽然之前走进了故事中,不过现在她已经从中离开,于是又回到了之前的狭缝处。
左侧是一望无际的星辰宇宙,那是归墟;右侧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在更前方……
洛宛沚微微眯起眼睛。
那边好像是上九界的太阳神殿的总部,之前连悠好像就是来到了这边,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想起之前听说的那个圣主,她突然来了几分兴趣,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终于想起被她遗忘的云竹。
说起来那天她本来是去和云竹告别的,但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连悠和司马新歌,结果之后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虽然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来到了这边,不如去看看云竹在不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便向着前方走去,在走出罅隙的那一刻身后的星辰消散,被现实世界吞没。
一走近树林顿时感觉本来就有些凉飕飕的温度更低了几分,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回想起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洛宛沚就感觉自己的肩膀和手掌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虽然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并没有完全恢复,还是要小心为上。
眼前的树林恍惚森林一般遮天蔽日,之前本来还能看到的些许阳光如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先不说阳光,就算是光亮都很少,让这座树林看起来有些阴森。
“咔嚓”
树叶在脚下破碎,发出一声脆响,洛宛沚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
如果说是其他的树林倒还无所谓,但这里可是太阳神殿,而且还是总部,怎么会如此鬼气弥漫?而且这气息恍惚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
“嗖!”
她猛地侧身,在下一刻原本身后的那棵树顿时被一分为二,巨大的轰响后整根截断,轰然倒地,倒地带起的冲击溅起无数破碎的树叶,纷纷扬扬,看起来倒颇有几分美感。
洛宛沚扭头,就看到在那树林的尽头幽幽走近一白色的身影,一袭白衣行云流水,宛若天上浮云坠落,撕开了这一方天地。
“师父……”洛宛沚叫出他的名字刚准备上前一步,却突然又停了下来,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云竹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神情,好像任什么事都无法改变他的漠不关心,那种冷漠之下还潜伏着更深沉的森然之气,这让她心中警铃大作,而在这一瞬云竹突然举起剑——
“轰!”
顿时一道剑气斩来,洛宛沚眼疾手快躲闪开来,但因为等级的差距依旧被波及,顿时衣袖断裂,玄色衣袖飘飘然坠落,和那些枯叶融为一体。
“师父?”她皱起眉头,眼前的云竹给她的感觉十分陌生,但又有几分熟悉。那本通身凛然正气和清冷的圣子,此刻却散发出一种森然鬼气,令人不安。
“真没想到不过是一段时间不见,你就把我都给忘记了。”云竹随意地划开剑,眸色深沉,宛若不见底的枯井:“不过想来也是,你估计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要不然也不会那样就把吾给出卖了……”
洛宛沚神色一紧,顿时就明了那种诡异的气息到底从何而来。
犹记得之前云竹好像正处于渡劫之中,这种时候正是最虚弱的时刻,心魔入体,也就让那朱厌找到了机会……
“师父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你给附体了?你做了什么?”但她不信云竹会有什么心魔,云竹分明是什么都不关心和在意的模样,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朱厌给抓住漏洞?
“所以吾说汝是真的很有意思。”他笑了起来,一笑便有无数鬼气在眉宇间弥漫开来,一时间四周好似突然坠入深渊,树影斑驳,犹如群鬼乱舞:“他为什么会陷入心魔,不都是因为汝么?”
“我?”洛宛沚皱起眉头,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然朱厌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时候,提剑顿时又是一击而来,她差点就被掀翻在地,脸颊顿时被划出一道伤痕。
“砰!”
她摔在了地上,复又立刻爬起,转身就向着后方跑去。
她尚且不是云竹的对手,再加上朱厌更是没有任何胜算,要是再待下去绝对会死在这里。前方就是太阳神殿的总部,如果能够跑到那边去的话应该就能得救——
“汝在往哪里跑呢?”
冰冷的声音从后方袭来,宛若一条巨蟒缠上了她的脖颈,潮湿而又冰凉,她停下步子,眼前顿时游荡出无数残魂,那是死在此地的孤魂野鬼,一时间全都被朱厌给召唤出来了!
她立刻掉头就跑,太阳神殿看来是去不了了,但她一定要先离开这座树林,此处阴影丛生,在这里她太过于被动,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到有太阳的地方去。
“轰轰轰!”
“砰!”
身后树木倒塌之声不绝于耳,像是地震爆发了一样,每一次树杆的轰然倒地都会震得大地一颤,在这种的情况下洛宛沚一路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幸好箭跑出来撑住她的身体,这才避免给那些残魂给缠上。
“后面那家伙是什么人?穿着一身太阳神殿的衣服……不对,这气息时朱厌?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我记得他当年明明被封印住了,我还曾经和彤弓一起去看过……”
不得不过这箭确实足够多话,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一出来依旧嘴不停歇,要不是看在他刚刚帮了自己一把的情况下洛宛沚真想将他一把扔出去。
“先别说这些了,看看前方是什么地方!”洛宛沚将他一把抓住然后扔了出去:“还有多长时间出树林?”
箭飞上了天空,他看向前方,前方出现了一座看起来像是斗兽场一样的地方,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再有几十米就能出树林了!这边有一个像是斗兽场平台的地方,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
斗兽场?洛宛沚心下一思索,顿时明了箭估计是把太阳神殿的分祭坛看错了。分祭坛一般是作用于开大会或者是训练的地方,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很可能——
是完全没有人的。
心中感叹着自己的运气,但现在四周已经无路可走,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和黑暗,她也只能加快速度,继续向着前方跑去。
“咔嚓!”
身旁一棵大树瞬间断裂,虽然她躲闪的很快,但另一边的树木也正好断裂,她就地一滚翻到前面,却还是无法避免树枝的下落,顿时整个袖子都被挂烂,肩膀再次遭到重创。
“嘶——靠,就知道对着伤口下手,好像又裂了……”洛宛沚下意识捂住肩膀,顿时触及一片温热,血腥味蔓延开来,她觉得自己的肩膀估计这辈子也无法好了。
“主人,快点出来!”
隆隆之声不绝于耳,但那边的太阳神殿却完全没有反应,洛宛沚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不过这种时候也已经无暇去关注其他。地面抖的像是要整个掀翻过来,她几乎是滚着出了树林,无数树枝和树叶扎进了她的肩膀,那疼痛像是要将她的神经给碾碎。
“唔!”
她一头栽了出去,箭刚准备去看看她就见她又爬了起来,此刻她的脸上再无任何笑容,漆黑的瞳孔泛出血色。
“主人……”
箭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样子,自从认识这个人类开始她好像就没有一刻不是不笑的。如今突然面无表情,倒比笑起来的时候更加令人脊背发凉。
洛宛沚没有说话,她有些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在这个时候后方突然袭来狂暴的气息,那力量像是狂风骤雨一般,一下子洛宛沚就被撞飞了出去,猛地撞上了祭坛的墙面,直接将之砸出一个大洞,摔进了落石之中。
见状箭吓了一跳,赶紧就跑了过去,刚到她身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就被她一把抓住塞进了空间里。
“吾真没想到洛小姐也有在乎其他事物的时候,这就是传说中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
朱厌的声音从那洞口飘入,带着轻浮的音调,依旧是那一身白衣,同样的面容,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洛宛沚想要从地上爬起,已经破皮的手掌一触碰到粗糙的石面顿时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想要努力起身,却被猛地踩住,掌心的伤顿时被撕裂,血迹顺着石块蜿蜒而下,像是一条小溪流。
“到此为止了,亲爱的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