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无颉的笑容依旧是那样温和,说话的语气十分轻柔,就像是在谈论起今天的天气是怎样的,但他话中的内容却完全和他面上的表情完全不同。
被如此直白地戳穿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苏城心下确实有一瞬间的惊疑不定,但她面上却并无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挑眉,看起来对此毫不在意。
“竟然被你发现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再推辞了。”说着她直接勾上了归海无颉的脖颈,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整个人都是一惊,看起来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做:“再说跟着归海家的二少爷,想必会更加方便不是吗?”
归海无颉本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但她这么一番话下来他反而有些不确定了,看着眼前苏城的笑容,他的眼神微微一暗,不过与此相对的是他唇边的笑容越发地耀眼了。
“既然烨北兄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凡是高层人士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想的复杂。
这是苏城在很久之前就意识到的一点,因为身处环境的不同,就算他们想要简单一点都不行,长此以往便会形成说一句话想三句话,走一步看三步,做事也会留下无数余地的生活方式。而其他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当然就会被玩的死死的,完全没有任何对抗的法子,最终只能一步步地陷入他们的陷阱之中——有目的的聊天往往都是互相下套,把对方拉扯到自己最擅长的话题中,最后运用自己丰富的经验来打败你。
苏城曾经也是这样的人,而这一切在面对洛宛沚的时候破功了。
洛宛沚此人完全不会按照任何套路来走,你和她玩心计和计谋,她就直来直往让你猜了半天结果什么用都没有;你和她直接,她又山路十八弯连环套着你完全出不来,最后一败涂地。
苏城和她相处了这么久自然也是学到了她的应对方式,以不变应万变,然后在摸清对方套路的时候猛然出击,对症下药,方能百战百胜。
在学院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地方能够用得上这样的技巧,而归海无颉就是她第一个练手的对象。看着此刻他依旧笑眯眯但明显不似之前那样运筹帷幄的样子,苏城知道自己的第一步算是走对了。
自己确实是要去归海家不错,虽然这一套做法能瞒得过其他人,但被誉为归海家真正的天才的归海无颉是绝对能够发现的——毕竟再怎么说苏城曾经只是一个特工,最擅长的事情是杀人而非这些算计。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按照她的想法来走了,被戳穿自己的目的她便大方地承认,毕竟她的目标本就是如此。但这样一来归海无颉反而会有些不确定了——他会想,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干脆地承认了?被戳穿话也看不出任何的心虚和意外,自己到底是早就预料到他会如此,还是顺水推舟?
有些人总喜欢想很多,却不知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的简单。
苏城其实也知道,其实正常来说她可以慢慢进行然后加入归海家,但归海无颉就是直接指出了她的目的,很显然他这样的做法就是为了让她感觉归海无颉比自己聪明,以后就会被隐隐压上一头——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也是使用谈话技巧的目的所在。
在听到一番话的时候,最先应该思考的是说此话人的所图是什么,只要能够猜出,那谈话就无往不胜。
归海无颉的目的已经暴露在了苏城的面前,但苏城想要做什么他却并不知道,至此为止,苏城算是更胜一筹。
也因此就算归海无颉说出了那句话,但现在他们两依旧是处于同一位置上,这样一来以后行事也就会方便一点了。
——都说了,使用谈话技巧绝对是有目的在其中的,而苏城的目的,就在于此。
想到这里苏城不禁感谢起沈青钧誊写的那本《说话的艺术》,沈青钧此人过目不忘的能力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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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苏城和归海鹤曾经是同班同学,不过两人却并不怎么熟识。先不说苏城本就是一个不太喜欢交结朋友的人,就说归海鹤,比她还要不喜欢与人接触。
而正是因为如此,她对归海家的了解基本上都是最近临时抱佛脚补的。
归海家是上三界最强大的几个家族之一,其最擅长的是傀儡术——当然,这是暗地里的,明面上归海家最擅长的是奇门遁甲和阵法。而整个归海家,就是一个庞大的阵法。
归海家最出名的便是归海鹤,不过比起美名,更多的是嘲讽。归海鹤的天赋总的来说其实已经可以了,但对比起鹤临等人,还是逊色不少。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归海胥却依旧把最好的资源都给了归海鹤,甚至还杀了叶江白炼制成傀儡来保护他。但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依旧大放光彩的归海无颉,心中对于归海胥是怎么想的,就无人能知了。
苏城了解到,归海无颉一直以来好像都没有对此表现出过什么不满,至于原因嘛……大多数人都会说,因为他从小被洗脑“哥哥需要得到最好的,而他作为弟弟应该让着哥哥”,所以根本就不觉得这是不对的。
初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苏城还真以为自己看错了,一般来说都是小的更受宠,到归海家这里怎么还反过来了?
可能是为了让归海无颉不受到外界的影响从而对自己的哥哥和父亲产生不满,归海无颉基本上就没有离开过北边,从小到大都是在家里学习和历练,他也基本上没参加过什么外面的活动。但就算是如此,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归海无颉的天赋简直恐怖,如今他即将二十七,而等级已经达到了玄阶二星。
此天赋也就稍逊曾经的上三界第一天才北朝栎和如今的第一天才鹤临。因此凡是听说过归海家事情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设想——若归海无颉能像归海鹤那样获得如此多的资源,那他如今又会是何种模样?若是他能够进入正规学院受到指导而不是自学,如今又会是何等的风姿?
没有人知道,但就是因为如此,才更为他感到可惜。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和归海无颉一起前往归海家的路上苏城一直在打量他。
身旁的男人拥有一张和归海鹤六分相似的脸,但和归海鹤的妖异不同,他生得更加正,通身一股凌然正气。他笑着的时候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而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冰冷不近人情,那种正义凛然的气质却越发明显了。
“烨北兄对我的面容很感兴趣吗?”
苏城这样直白的打量自然是没有逃过归海无颉的眼睛,一开始他本没在意,但没想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曾经见过你的兄长归海鹤,你们两个长得还真是很像,所以就忍不住多观察了一会。”盯着人看确实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苏城因为想着事情所以就忘记收回视线了,此刻被他直接指出顿时觉得有些失礼,赶紧就转移了视线。
“我确实和哥哥很像,很多人虽然从没有见过我,不过因为哥哥的缘故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都能分辨出我的身份。”归海无颉看起来倒并不在乎的样子:“不用为此感觉失礼,我已经习惯了。”
真没想到归海无颉这样看上去一本正经的人对归海鹤的称呼竟然是哥哥……看样子他们的关系竟然还出乎意料的好。这归海胥的洗脑能力真是一流,但此刻她却更觉得有几分寒心。
都是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能对另一个偏心至此?或者说就算偏心也罢了,竟然还为了让他不对他们感到怨恨直接把他和世界隔离了!
苏城本觉得自己这个身体的原身就已经足够艰难,但如今见到归海无颉她只能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虽然看起来归海无颉比她原来的处境要好上不少,但这是完全不同的,虽然她也曾被蒙在鼓里,但却没有被洗脑和欺骗。如今的归海无颉虽然和归海鹤关系很好,但这不是出自他的真心,而是洗脑的结果。
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虽然你们两个确实很像,但还是很不同的。”她收回了视线,语气依旧清冷:“你和他的气质完全不同,这也是为什么虽然你们如此相像,但大部分人依旧能第一眼分辨出你们不同的原因。”
“其实我倒更希望大家能把我当作哥哥。”归海无颉轻笑着:“毕竟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就算是被当作他,也是无上的荣光。”
苏城眼神一闪,她看着身旁的归海无颉。在外人以及她的面前时成熟而稳重的男人在提起归海鹤的时候看起来却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眼中满满的都是崇拜和羡慕,这让她感觉……
心里真是极其不舒服。
“我倒是觉得……”她正欲开口,却又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归海无颉有些疑惑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摇摇头不再说话。
应该说不仅仅是她,很多人都觉得,归海无颉比归海鹤更适合成为归海家的家主。
但这样的话没必要说出来,归海无颉如此崇拜归海鹤,说出来说不定会引起反感,她又何必去做这种自讨没趣的事情?
归海无颉没有继续追问,他抬头看着前方,语气恢复到了之前的平稳。
“前面就是归海家了。”
闻言苏城抬头,就看见在视线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府邸,青灰色的石砖一路蜿蜒至大门口,两边竹林茂盛,迎面而来一阵清新雅致之意。大门也是以灰白色的石头砌成,巍峨大气,一眼看去像是清风拂面,颇有几分沁人心脾的味道。
真没想到归海家竟然是这样的……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真是极其低调,却又极其奢华。
毕竟那两边的竹子每根都不是凡品,地面上铺着的石砖也全都是细心打磨好的魔核,那大门就更不用说了。
“归海家是阵法大家,所以整个归海家都是阵法。”在她打量着眼前府邸的时候归海无颉开口了:“接下来你要好好跟着我,要是不小心被困在阵法中,若是幻境还好,若是杀阵就很危险了。”
苏城没有意外,毕竟她之前本就意料到了这一点,点头应答道:“不过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之前你应该也看到了,归海家有天地玄黄四个分阁,每个归海家的弟子都需要通过考核以判定最后的结果。从天字阁晋升的弟子方才能进入归海家的核心……”说到这里归海无颉停顿了一下,他皱起了眉头思索片刻才继续开口:“这个核心不太好解释,说起来就是差不多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
苏城本想着这个核心可能是成为什么重要的家族人物,结果听他说可以和他平起平坐顿时就十分意外:“和你平起平坐?”
归海无颉点头:“是。”
能够成为相当于归海家二少爷一样的存在,也怪不得就算如此麻烦依旧有不少人愿意加入这天地玄黄四阁。只不过在此苏城又忍不住想到,那归海鹤到底相当于什么存在?
“既然如此,那至今为止有多少人从天字阁晋升?”苏城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老是想别人家的事情,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嘛……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人通过。”归海无颉想了想,然后笑着回答。
“未有一人?”苏城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眼中浮现起诧异之色:“怎么会这样?莫非是因为这个模式刚刚开始吗?”
“说来也奇怪,虽然这个模式也不过才开启第七年而已,但几乎每个快要晋升的天字阁弟子最终都选择了离去,结果就导致一直都没有人晋升成功。有不少人甚至都戏谑这是一个怪谈,还说有人专门盯着天字阁,一看到有谁有能力晋升了就高价诱惑,把人给挖走。”归海无颉有些无奈地怂肩。
“至于到底为什么,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