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从床上坐起,有些不太清楚归海无颉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给抱回这边的。
说来也真是有些奇怪,明明她是想要去帮归海无颉点忙的,但最后不但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反而还让他忙碌了自己这边的事,还真是有些本末倒置,越帮越忙。
不过从昨天晚上的那番对话来看,她意识到归海无颉并不是像她之前想的那样能完全不在乎归海家对他的那些迫害的。虽然归海胥为了让归海无颉能够尽心尽力毫无隔阂地为家族做事而从来不让他接触外界的事情,但毕竟他一直都是个聪明人,而且就算不与外界接触,但最起码每天还是在看书的,又怎么能指望他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归海胥能够有如此的魄力和手段,苏城相信他肯定不是一个蠢笨的人,当然在这种事情上却有些自以为是的过了头,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他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还是说他实在是有些过于看不起归海无颉?
如果说之前苏城可能会感觉这都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不过在昨天晚上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作为归海无颉的徒弟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会被自动归纳为他那一方。
毕竟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往往都是宁愿错杀一千,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
之前还在犹豫的时候总感觉有些心情不定,现在终于下定决心苏城反而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舒畅。虽然作为一个杀手她确实一直都是冷漠的,但在面对这样不公平的事情时总是还会有那么一丝同情心,在从前第一次听说归海无颉事情的时候她内心的天平就已经倾斜了,这样一来也就无法在之后的事情中保持公平的判断。
不过虽然已经决定帮助归海无颉但她现在手上的信息也并不多,或者说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昨天偷听到的那些对话,虽然这些信息可能对其他人来说很重要,但对于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势力简直排在食物链最底端的归海无颉来说,用处不大。
说起来感觉还真是有点棘手啊,现在归海无颉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不管和他有没有利益纠纷的人都想要对付他。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摸索出他本人是属于中立的,除了归海悛以外其他人对他或多或少都处于“虽然有些碍事,不过还挺可怜的,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这样一来就可以利用他人的这种想法完美的从这次事件中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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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做好了决定,不过这也只是苏城自己的想法而已,归海无颉到底是如何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本来想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不过最近他确实非常的忙,各种各样的事情堆积如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太可能再腾出心思去处理多余的事情。
思及至此,苏城便打算再继续收集一些资料然后将之全部整理到一起,到时候就算归海无颉没有任何计划有那些信息也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就整理出一个不错的方案来保证自己活下去——这一点上苏城对他确实是非常的信任,毕竟归海无颉是个天才。
在做好这样的决定后苏城便又在晚上开始外出,不过为了避免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断断续续的外出,平常的时候依旧每天上课,每个周末的晚上外出打探消息。
就这样一边学习一边打探消息之中过了一个月,除了一些新的信息外,苏城也获得了一些原来不知道事情的回答。
还记得在她外出的第二天晚上在东边的院子里遇到了归海鹤,那间院子非常的安静,在进去之前她甚至都没有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人,等进去之后突然看到有一个人影出现在月光之下,而那个人的面前还躺着一个傀儡——此情此景,真是着实有些可怕。
不过也还好,虽然她并没有发现那个院子里有人,不过在进去之后那个院子里的归海鹤也没有发现她。按照平常来说归海鹤应该并不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不过在那个时候他好像全身心的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因此外界的事情他好像都完全看不见也听不到,就这么只是抱着那个傀儡坐在槐树前。
在他的四周悠悠地飘散着一些白色的符篆,远远看去就像是散落着的纸钱;院子里其他的树此刻大多都已经掉光了叶子,只留下枯干的树杈,那些树杈诡异地扭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群魔乱舞;而在如此冷色调的环境里归海鹤却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外袍,那外袍着实有些太长了,一直拖到了地上,而那材质在月光下就像是泛起的波澜,远远看去,甚至让人误以为是血液在潺潺的流动。
不管从什么方向来看,此刻的场景都有些过于诡异和阴森。
苏城远远地落在了最边缘的一棵树上,这院子里除了那棵槐树以外其他的树叶都差不多掉光了,虽然她并不清楚现在的归海鹤到底有没有分出注意力给其他地方,但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不过这大半夜的,归海鹤为什么会穿成这样然后抱着一个傀儡出现在这偏僻的院子里?虽然之前归海鹤一直都不在这里,但他住着的地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不会在离家主这么远的位置,说是归海无颉住的地方还差不多。
苏城直觉着可能和他怀中抱着的那具傀儡有关。
不过因为角度的问题,再加上归海鹤几乎将那个傀儡整个地搂进了自己的怀中,严严实实没有留任何的余地,因此她最多只能看出那应该是一具傀儡,至于其他的……就没有什么能够看出来的了。
不过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想必只要了解过归海鹤过去的人都应该能够猜出他抱着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十之八九应该是叶江白的仿制傀儡。
叶江白在那次比赛上已经死了,而且是死的不能再死。在核心被损坏后她整个人都化作了灰尘,而之前的灵魂又本来就已经消散,如此一来要么是魂飞魄散,要么应该是早就投胎去了。
苏城在树上蹲了半天看归海鹤还是就这样抱着傀儡一动不动的样子有些唏嘘,虽然内心深处她觉得归海鹤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不过如果仔细回想起来,这件悲剧的发生其实和他并没有多大关系,虽然归海胥确实是因为他才杀害了叶江白,但并不是针对谁,归海胥只是想找一个能力出众而且天赋极强的人成为归海鹤的保镖而已。
月色深沉如墨,云层浮浮沉沉,导致月亮的光芒也若隐若现。苏城不知道自己在树上蹲了多长时间,而底下的归海鹤就像是一个木偶人一样,从头到尾竟然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她甚至在某些时刻会有荒诞的想法——莫非这底下的两个人其实都是傀儡?
不过她这样的想法在一个小时之后被打破了,寂静的夜色中隐隐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苏城赶紧屏息凝神,就看到院子门口的小路尽头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顺着小路一直走进了院子里,直至归海鹤身后一米左右才停了下来。不过尽管那个人已经走到了离他这么近的位置归海鹤却依旧是一动不动,就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
“归海鹤……”
来人似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除了无奈,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她已经死了,就算你再怎么做出和她相似的傀儡,那也不是真的她。或者说在你和叶江白认识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只是个傀儡了!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叶江白,你喜欢的压根只是在那个时候一直保护着你的人而已!不管那个人是谁!”
苏城其实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被做成傀儡的叶江白从来就不会说话,除了保护归海鹤之外更是不会做任何一点事。如此一来又怎么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上的是那个人呢?
或者说,如果是真正的叶江白,她从头至尾都不会和归海鹤有任何的交集,就算归海鹤遇到了什么危险她也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归海鹤如果见到了这样的叶江白,那他还会喜欢她吗?
“我不在乎。”
在那个人这样长篇大论的说了一堆后归海鹤先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苏城还以为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才缓缓开口。
归海鹤刚开口的时候苏城苏城甚至都没意识到那是他在说话,虽然之前他们的交流并不多,但好歹还是说过几句话的。那个时候的归海鹤虽然语气总是带着一股冷意,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沙哑低沉到像是被破坏了嗓子一样。
“不管是因为习惯也好,又或者是什么安全感作祟也罢,可能我喜欢的确实只是那个愿意保护我的傀儡……”他的声音极其低沉,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不过在诉说着这样话的时候却又带着几分凄苦:“到底是怎么样,这些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的只是‘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这件事本身而已。”
“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放下对她的挂念了?”在听到这样一番话后那个人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如你所见。”归海鹤依旧是紧紧地抱着手上的傀儡,就好像那是他的生命一样:“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她的。”
“哪怕那个人说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骗局?”那个人又继续问到。
苏城在这个时候终于明白那个人指的应该是关于归海家加入这场战争的原因,之前听说一直置身事外的归海家加入这场战争只是因为归海鹤的决定而已,现在看来那个传言是真的。
“不惜一切代价。”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归海鹤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哪怕为此搭上归海家那么多人的性命也毫无关系吗?”在听到他这么说后那个人简直快要气疯了:“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当年我就不应该给你找那个保镖!也不应该把所有的事情处理权全都放在你的手上!事到如今几乎整个九界都知道老夫教子无方,把一个废物当成珍宝一样捧在手心,却把真正的珠玉抛在一旁!”
那个人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可能是气急了,这话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内力,就算是离的那么远的苏城也差点被带下了树枝。但最让苏城意外的并不是那个人的实力,而是他说的那一番话。
真没想到这个来的人竟然会是归海胥。
“如果你后悔了,现在把位置给二弟也不是来不及。”归海鹤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的眼神空洞,看不到任何一丝光亮,就像是已经抛弃了所有的希望,没有任何生机:“你要是这么做的话其他人说不定会称赞你迷途知返。”
“呵,归海无颉已经被洗脑了这么多年,现在他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了,要是让这样的人成为家主,不说其他人,他自己可能就第一个不愿意。”归海胥猛地一甩袖子:“反正你也是个不成器的,就算到时候继承了归海家估计要做什么事情还是得去找归海无颉。你以为你们这些年来做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吗?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给归海无颉……要是他有一点异心,整个归海家都要完蛋了!”
“所以我说这世界上任何的人都毒不过父亲大人你。”归海鹤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吗?现在又跑到我面前说这样的话……莫非是想给自己找些借口?”
“轰!”
话音刚落他的身旁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四周狂风不止,面对这样的场景他的脸色却依旧未变,只是那样看着归海胥。
“总有一天老夫要被你给气死。”归海胥似是不想再看到他,扭头便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