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宛沚一直在试图带入自己去思考对苏城下手的会是谁,只可惜虽然她确实对苏城有着各种各样的算计但还真的从没想过要杀掉她,因此怎么都无法想象出到底是谁想要对苏城下手。
她一向奉行的都是想不出就别想了,如果这两天那个人都不动手的话她就暂时让苏城找个借口离开,这样起码可以把范围再缩小一点。
这样想着她便又进入了睡梦之中,待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黑了,这让她差点没从榻上跳起来。
怎么一睡就睡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中途有多少人曾进来看过她,怎么看都很明显是一副昨天晚上没睡好的样子啊!
就在洛宛沚想着这些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声响,紧接着门被推开,随着风一起涌入了一股药的苦涩以及树木的气息,几乎是风吹到她这里的时候她就立刻明白来的人是谁了。
“我知道你醒着。”
白珩端着药走到了她的眼前,看着她将自己头蒙在被子里的样子有些好笑:“这样睡觉会呼吸不顺畅的。”说着伸手将被子给拉了下来。
“这是什么药?”洛宛沚看着他手上的碗有些疑惑,昨天喝的那药就已经足够了,毕竟这些伤主要还是得靠自己养,此刻看到他又带来一碗药而且看起来还是很苦的样子她就不太想喝:“和昨天一样苦吗?”
白珩想起她昨天喝药时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被洛宛沚怒目而视后赶紧收敛了笑容:“没有,这次我拜托东门瑾加了糖。”
还从没听说过药里面能加糖的,而且掰碎的黄连就算是拌着糖浆也依旧苦,看着那碗颜色普通的药她心中不禁冒出了“汤不可貌相”这句话。
不过药该喝还是得喝的,尤其在这种时候,毕竟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如今苏城身边的男主看起来也齐聚一堂了,最起码这说明如今的剧情估计已经走到了中后期,变动随时都可能到来,她必须要尽快恢复才行。
想到这里她便准备伸手接过碗,还好在准备抬手的那一瞬间想到自己现在应该是不能动的,便心安理得地躺在了枕头上:“你喂我。”
白珩微微眯起眼睛,因为之前她一直在睡觉的缘故屋内什么亮光也没有,此刻也只有窗外洒入的点点月光,那些细碎的光芒散落在他的眼中,泛起诡谲而妖异的光泽。
“当然。”
他俯身,看了一眼药又看了一眼洛宛沚,突然唇边溢出了缱绻的笑容:“不过阿宛想必也是知道的,苦涩的药就算加上糖依旧是苦的,如果就这样喂的话肯定和昨天一样难捱。”
“难捱就难捱吧,虽然我确实不喜欢苦味,不过偶尔一时还是可以的。”洛宛沚回想起昨天那药的味道不禁咋舌,也不知道东门瑾这厮是不是因为前几天他加班加点的时候自己舒舒服服地躺沙发上看书所以对自己公报私仇,她还真没喝过那么苦的东西,能调出这种也说明他已经是大师级的了。
“不过当然还是能快点更好了。”她说。
“既然阿宛都这么说了……”白珩眼神一暗,洛宛沚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但总觉得屋内的温度好像突然变低了,这让她感觉身上一冷:“那我也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什么恭敬不如……”她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就看到他突然抬起碗直接将药倒进了自己的口中!这让她一下就愣住了,话还没说完一阵温热的气息就已经向着自己袭来,剩下的话没入了双唇之间。
她的眼睛猛地睁大,几乎是下意识就想抬手推开他,只可惜想起之前的药又不敢动,只能这样僵硬地躺在那里。
苦涩的药涌入口中,同时涌入的还有像是剥开树皮后散发出的青涩木香,像是躺在森林之中,带着些微的暖意和缠绵。
她甚至连自己的视线往哪看都不知道,被子下的手不由得收紧,以缓解心中按捺不住夺门而出的冲动。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虽然其实只是短短片刻的时间,在感觉药已经消失后她松了一口气,想着终于可以结束了的时候白珩却依旧没有放开她,裹挟着苦涩的药卷起舌,身上的重量陡然增加,陷入了绵软的枕头之中,一时间空气的温度好像都升高了。
她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就狠狠咬了他一口,血腥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白珩这才终于松手。
月光下,他颜色极淡的唇此刻沾染上了点点血迹,和着他清冷的面容看起来反而有种仙陨落成魔的妖异艳丽之感。他手指抚上血泽,指尖也染上了鲜艳的颜色。
“阿宛……”他低低地笑了,嗓音暗哑,带着说不出来的惑人。
洛宛沚依旧不敢动,因为之前的药物她就算下口也没敢多重,否则绝对不是流这点血那么简单。
白珩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她疑惑的视线里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温柔的晚安。
洛宛沚看着他来去匆匆以及那句莫名其妙的晚安回不过神,白珩对她这么关注她不信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了,既然如此现在又怎么可能继续……
她心下一惊,突然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因此在刚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就摸索着从空间里拿出了装着药物的盒子,也不管到底是什么直接就吃下了一堆解毒的,直到片刻之后还未有什么不妥才放下心来。
不过随即她就将所有东西一收,直接向着苏城的屋子跑过去。
一路上她不停地在心里念叨着,至于到底在念叨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总觉得有什么超出她掌控的事情要发生了,可至于为什么,怎么会,她却是一无所知。
她和苏城的屋子还是有点距离的,中途她穿过院子,就看到沈建国等人正在院中喝茶聊天,归海无颉等人也加入了进来,不过看起来大多数时间好像都是沈建国尽子规还有君九煜等人在明里暗里地指桑骂槐,白珩则是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倒着茶,好像是刚刚才来,看起来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这几个家伙……真希望他们别打起来了,不过有洛君寒在那里应该没事吧?
她心中匆匆地想着,脚下快步地向着苏城的屋子跑去。
苏城此刻正在屋中点着灯写着什么,看到推门而入的洛宛沚也没意外,毕竟之前她才说过晚上要过来蹲守,不过在看到她进门时行色匆匆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洛宛沚皱着眉头快速地放出神识将整个屋子都巡视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遗漏后才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很不妙,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所以就赶紧过来看一看。”说着她就三下两下爬上了房梁,讲自己隐藏起来:“那个人很可能今晚就会动手,小心点!”
苏城听她这么说也提起了警惕,她继续伏案写着东西,不过较之方才下笔的速度慢了不少。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渐渐夜色越来越深,窗上已经凝结出一层冰霜,模糊地看不清屋外的景象。
苏城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看着面前桌上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本子她有些满意地准备将之合上——
一阵风吹入,夹杂着冰雪的气息。
她猛地扭头,就看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此刻屋外正下着纷纷扬扬的雪,雪花细碎犹如冰渣,敲打在玻璃上发出声声轻微的脆响。
窗户,是什么时候开的?
她疑惑地站了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窗户那边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书页翻飞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人正在翻动她桌上书本一般,她下意识地扭头,却在即将转身的那一刻猛地跳离——
没有任何声响。
夜明珠依旧闪着耀眼的光芒,桌上写满了字迹的本子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笔置于一旁的笔架上。
她扭头,身后的窗户也依旧关的好好的。
苏城皱起了眉头,她思索了片刻突然抬起头,这才发现房梁上的洛宛沚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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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洛宛沚就察觉到了幻境的展开。
她是个阵法白痴,但阵法和幻境都是由灵气构成的,因此她清晰地看到了世界的变幻,那一刻她就意识到那个人又动手了。
而阵眼,就是附在窗户外的雪花。
她立刻就向着屋外而去,此刻漫天银白,一如在覆天坛时看到的大雪纷飞。
雪地的尽头,一身白衣的男人抬头看着天空,雪花安静地落在他的身上,片刻将他的长发染白,于是便融入了天地之间。
洛宛沚站在离他五步的距离,男人背对着她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但那熟悉的气息就算是做梦她都不可能忘。
不久之前他还带着温柔的笑容给她喂下了一碗混合了数种药物的药,虽然她不太能分辨的出那些都是什么,但在吃了那么多解毒药后身体却也没有丝毫不适的时候她就意识到白珩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他竟然想让她失忆。
思及至此她的眼神立刻就变得阴鸷,上前一步,她冷冷地开口:“为什么?”
没有任何前因后果,但白珩肯定知道她问的到底是什么。
“真没想到竟然出错了。”
他扭头,依旧是一如既往温柔的笑容,雪花落在他的眼睫,盈盈流转像是云层雾霭,又像是笼罩在月亮之上的光华。
“我还以为阿宛对于我一直都是信任的。”
洛宛沚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说自己的不对,顿时有种难以理解的感觉:“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苏城?明明她和你没有任何……”
话还没说完白珩突然快步向着她走来,此刻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但莫名令人脊背发凉,在那一瞬间她竟然有种转身逃开的冲动,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她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苏城。”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喃喃念出了这个名字,语气森冷,光是如此说着就有种血腥的杀意溢出:“在你的眼里是不是只能看到她一个人?”
“呃……?”洛宛沚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怎么突然感觉他们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看着她怔愣的样子白珩的眼神变得越发阴沉,他走到了她的面前,通身气势森冷,比这漫天大雪还要令人发寒。
“每次苏城出事你总是跑的最快的那一个,每次去救她你都会重伤,每次……你都只在乎她一个人。”他的语气平淡,却压抑的令人透不过气来:“为什么你要那么看重她?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一次又一次地去浪费生命?”
“明明我就在你的身边,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我一直都是如此深爱着你,可你为什么永远都看不到我?”
不知道是因为温度太低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洛宛沚只感觉自己浑身僵硬,就连动都不能动一下了。
“为什么你就不能也爱我,只有我一个人?”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色阴郁。一身白衣飘诀,本是极其仙风道骨,此刻却显现出比深渊更加阴沉的混沌,像是凝聚了天地之晦暗,眼底平静下混乱的疯狂令人心悸。
“阿宛,你就不能爱我吗?”
他的语气归于平淡,尾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像是融化于呼吸间的冰雪,升腾成消散于云层中的水汽。
“……”
洛宛沚完全无法动弹,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停滞。雪花散落在她的身上,安安静静。
大脑一片混乱,有什么话想要呼之欲出,有什么情绪潜藏在心口中跳动,精神和情绪从未如此鲜明地分割,让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白珩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许久,眸中的光亮越来越深,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片深沉的黑暗。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