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罗盘浮现在星空之下,漫天的星河在不断闪烁。天空有北斗七星,却在此显得若隐若现,在浩瀚的星空之中能够看到一颗散发着猩红色的不知名星星正处于整个的上空,那极为不祥的光芒将整个天地都染上了一层鲜红。
在罗盘的边缘站着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人,宽大的兜帽笼罩了他的面容,让人无法分辨出他究竟是男是女,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四周到处都是无尽的星河,看不出白昼又或者黑夜,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将他的衣袍吹起,衣摆上金色丝线绣出的云纹微微晃荡,带出一阵晃眼的光芒。
“圣主大人……”
在整个世界之外的地方站着一群人,他们无一不是穿着白色的斗篷,只不过不同于站在祭坛之中的那个人,他们每一个脸上都露出了有些诚惶诚恐的表情,像是恐惧,又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猩红的光芒越发地耀眼,像是要将他也吞没一般,这样可怕的景象要是被外面的人给看到,估计下一秒就会引起整个九界的震荡。
太阳神殿大祭司在很久之前就预言出了一场大动乱,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四方大陆的那一场混乱之争,为了安定所以太阳神殿一直没有和外界透露,就算在内部也只有长老和几个教皇还有圣子与圣女知道。
除此之外,在此处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
圣主抬头看着耀眼的星星,这颗星处于的位置属于大凶之兆,虽然并不是火星,但在这个世界却也被称为荧惑守心。比起地球上的火星,九界中这颗星星出现的频率更低,而每当它出现的时候——
就会发生极其恶劣的事件。
至于到底是多恶劣的?上一次荧惑守心现世的时候,是诸神之战的爆发。
虽然时代已经远去,但没有任何种族能忘记那场惊天动地的诸神之战,这场战争的起源到底是什么至今都众说纷坛,但唯一可以达成共识的,便只有一个。
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灾难。
虽然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和平的不久必定是战争,但那样大规模和那样损失的战争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那场战争造成的后果至今都未结束,就算是战场遗留的辐射,到今天依旧腐蚀着土地,破坏根基和灵脉,让三不管地区一直荒芜下去。
所以荧惑守心的问世,绝对会引起整个九界的震动。可能真正的灾难还未来临,那些因为崩溃而疯狂的种族就会做出不少可怕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圣主从祭坛中走出。随着他的离去,整个世界也都消融在了水珠里,定睛一看,那样宏大的世界,此刻却只是存在于一片浸泡在水潭中树叶上好似正要滴落的水珠罢了。
“圣主大人,情况怎么样了?”
看到圣主走了出来,站在外面的神职人员一个个都赶紧迎了上去。此地正是位于上九界的太阳神殿总部,现在能有资格站在这里的全部都是核心成员,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见过了大风大浪的老人们才没有什么惊慌失措,就算在这样的情绪下依旧能够维持镇定。
“太阳神殿不会有事。”
圣主知道他们是为什么围在这里,毕竟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荧惑守心现世这件事,因此便只回答了他们现在关心的问题。
“这样啊,这样就好……”
只不过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只要这句话就足够了,至于其中的人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只要在能看到的未来太阳神殿还存在就好。在这个时候在此的众人并没有那样的闲功夫去关心自己的生死,毕竟有国才有家,没有太阳神殿,那其中的神职人员,又何去何从?
等了许久等到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那些神职人员们纷纷离开,在人走光之后,此地就只剩下了圣主,和一名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男人身姿颀长,面如玉冠,眼神温和,通身散发出一股凛然正气,让他显得越发引人想要亲近。他的衣袍和其他人有些许的不同,如果有对太阳神殿有些许了解的人在此地就能立刻认出,他身上穿着的衣袍正是独属于太阳神殿长老的衣服,而他也正是太阳神殿的大长老,玉衡。
“圣主。”玉衡面对圣主微微弯腰,圣主并没有看他,只是盯着泡在水潭里的树枝,清冷的声音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你还不走,是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感觉心口一痛,是不是北斗七星出什么问题了?”玉衡微微皱起了眉头,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他们其他人现在都在什么地方?”
“如果本尊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云帆出事了。”圣主的声音依旧十分寡淡,不论是在看到荧惑守心,又或者是在告知其他人太阳神殿的未来,亦或者是现在说出这句话,他的情绪始终没有任何变换,就连声音也是古井无波,好似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挂念:“但你现在最好不要离开这里,现在其他人都不在,你一个人是无法保全三号殿的,反而只会适得其反。”他随意地挑动着垂落的树叶,说出的话就好似水珠悄无声息地落入水潭之中,连一丝涟漪也未惊起:“已经救不了了,放弃吧。”
玉衡瞳孔猛地一紧,他看向圣主,圣主却丝毫没有给他任何的眼神。
“……我知道了。”
沉默良久之后,玉衡这么说道,然后转身离开了此地。
在玉衡离开后不久圣主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看向门外,此刻那里已经是一片空荡,外面好像还在下雪,洁白的瓷砖反射出一阵阵刺眼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
“舍不得吗?”
他似是轻笑了起来,斗篷下漆黑的瞳孔像是也透入了光芒,带起一阵冰凉的弧度。
“我又……何尝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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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大步流星地走出圣殿,因为地域的问题虽然其他的地方都已经开始逐渐步入了春季,但在此处却依旧是大雪纷飞,雪花纷纷扬扬坠落,黑云阴沉沉地压在天空之上,甚至好似能隐隐听到雷声滚动。
他走出几步之后扭头看着灰白色的圣殿,太阳神殿的主基调一向都是暖黄,但只有圣主所处的圣殿一直都是这样灰白的颜色,此地常年大雪,于是就与周围的雪地融为一体,远远看去,甚至有些无法分辨。
虽然早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虽然早已经明白这样做才是最好的,但只要是人类,就总有情感上无法接受的时候。
要放弃云帆吗?一直在无私奉献自己,哪怕到死也要为了保全更多人而死吗?
他打心里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回想起刚见到云帆的时候,那样小小的,穿着残破不堪,浑身伤痕累累,饿到皮包骨的小女孩,就算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依旧是微笑着看着每一个人。他无法相信那样的孩子竟然是从贫民窟出来的,就算是那样的情况下,却依旧没能磨灭她的本性。
这么多年她几乎从来没有过自己的私心,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常说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大多数人只能做到相反,少部分人能够做到持平,但只有她却是真正做到了如此。这样的自律和自持,就算是玉衡也惊叹不已。
现如今,要让这样的一个人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死吗?
就算是让他死,他都不会如此痛心。
而且就算是死她也要背上那些污秽和骂名,她照耀他人燃烧自己,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难道不会感到寒心吗?
玉衡不知道云帆是怎么想的,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光是如此想着都有种暴躁的情绪在不断地升腾。他本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事情,但在这种事情上要是还能如圣主一般平淡,那就已经不是人,而是神了。
深深看了一眼圣殿的方向,玉衡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向着前方走去。
他循规蹈矩一辈子,仅此一次,让他违背命令吧。
处罚也好,剥夺权利也罢,就算是从此要离开太阳神殿,他也绝无二话。
救人救世救天下,但若是连朋友也无法挽救,那算什么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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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文字九万个,唯有命字最杀人。
桀骜少年,总是喜欢我命由我不由天,管他神鬼莫测,敢骂天地不仁。行事不问前程,但求肆意潇洒,若是悲途一生,也能在血与肉盛开的妖艳之花中,大笑不敬神佛。
但终究,只道是少年。
命运打碎了脊梁骨也不肯跪下,就算是壮烈一生,也要过的轰轰烈烈。死于壮烈之中,像是漫天绽放灿烂的烟火,盛开出最宏大的景观。
然而,然而。
连悠终于来到位于此地的太阳神殿时,原本不说金碧辉煌但也精致的建筑此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遍地焦土,就好像刚刚经受过灼烧。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又好似一场战乱结束。
事情总是愈演愈烈的,就算是再怎么温和的抗议,一旦人多便会发酵和演变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人数过万智商减半,到最后所有人都好像共用一个大脑,只凭着短短几句话,就能爆发出可怕的力量。
就像是如今,早已经从只想要检查一下变成了屠杀,从抗议变成了暴力冲击。死在东方家族的人无辜,那这些太阳神殿的神职人员,抱着热情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现在他们却死在了污秽之中,甚至杀死他们的可能就是受过太阳神殿恩惠的人。在从前连悠从来不会想到这些,但在此刻,他竟然也能切身地体会到那种悲哀,令他感觉一切是如此的可笑。
或许他早就应该明白,像他这种天煞孤星就应该哪也不去默默地待在一个地方到死,或者干脆纯粹地无心无情,这样就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是刽子手,宁愿让别人痛,也绝对不让自己痛。
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废墟良久,他只觉的心跳越来越快,那种猩红几乎快要将他给淹没,沉重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救,救命……”
就在他快压抑不住内心的狂暴杀戮之意的时候突然听见废墟之下传来了极其虚弱的声音,这让他立刻清醒过来,赶紧就循声而去,在塌陷的柱子下方发现了一个尚有气息的神职人员。
“你还好吗?”
连悠杀了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救人,因此显得很是生疏,甚至连开口询问都有些结结巴巴。他下手直接将柱子抬了起来,然后就看到那人的背上已经晕开了一大片血迹,看样子腰骨好像已经折断了。
“我没事,只是皮外伤。”那个人强撑着说,但连悠分明看到她的身上还在渗透出血液:“求你,赶紧去找圣女大人,她被他们抓走了,他们说,说要……”她的声音猛地大了起来:“他们说要烧死她!”
“轰!”
在听到她口中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连悠直接捏断了手上的柱子,他的眼神极其阴鹜,浑身都透露出一股猩红的杀气。
“他们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一字一句地问,声音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他对此都感到惊讶,就好像自己站在了上帝视角,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听他们说,好像为了仪式感,要去什么……”她紧皱眉头,似是在拼命回想:“叫什么,陨落之地?”
她刚说出这个名字就听到砰地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闪过了一道黑影,他的速度如此之快,撩起了一阵狂风,带起了些许的风沙。
她这才注意到他扔下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药物和传送卷轴,想要抬头感谢这个不知名少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远处地平线的尽头,只能看到有落日余晖正在缓缓地下沉。
远处连悠正拼命地向前而去,几乎是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但他却依旧感觉远远不够。
夕阳西下拉着他的影子狭且长,渐渐地,随着夜幕降临,整个地融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