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天气有些变化无常,秋老虎和倒春寒总是令人措不及防,要不是因为基本大家都修炼,在这春如四季的情况下肯定会爆发大面积的流感。
不过在这样的春风中却也已经有树干冒出了新芽,嫩绿色的树叶在还有些冰冷的风中飘荡,看起来像是瑟瑟发抖一般。
“树叶都已经冒出新芽了……”
路人甲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新芽,远处清晨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一切看起来都前程似锦光耀未来。
但事实上他已经觉得内心满是疲惫了。
从太阳神殿的事情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月的时间了,目前还一直在互相拉扯着,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之前有人提议说要围剿其他太阳神殿的分部以逼迫太阳神殿主殿开放大门,但之后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什么动静,这也很正常——都没有任何动静,人太阳神殿也一直没开门,能知道外面的事情就怪了!
于是就只能这么拉扯着,甚至有很多人已经懒得进行这样的拉锯战了,刚开始的热情也已经逐渐消散。也不能说是三分钟热度,毕竟一鼓作气再而竭,现在还能留下这么多人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纵使他们现在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股庞大的力量,但所能做的竟然意外的少。在此之前他本来雄心万丈,以为能够众人拾柴火焰高,但到最后才发现他们能做的也并不多,到最后还是听着别人的命令往前走,一旦没有了口号,突然间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你怎么又在这里?”路人乙走了过来:“不去吃点东西?”
“没胃口。”路人甲摇了摇头:“而且也不知道吃什么。”
“又在想那些事情?没必要,反正我们在为了自己想要的世界添砖加瓦,又何必在意其他的事情呢?”路人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再说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你我就可以决定的,就算你在这里唉声叹气也没有用,不如来吃点东西吧。”
“我知道,但要是太阳神殿一直不出来,难道我们真的就要对其他的分殿下手?”路人甲看起来依旧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而且一直这样僵持着,有很多人都不乐意再继续等下去了。”
“怎么可能呢,如果那样做的话我们和洛宛沚又有什么区别?”一旁的路人丙加入了他们的对话,她的手上还拿着一串炸鸡,看起来是刚刚在路边买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通知到太阳神殿我们的意思,之后的事情如何发展,还要看太阳神殿那边。”
“我看他们估计是早就知道这事了,就是藏着掖着死都不愿意开门罢了!”旁边的路人丁脾气很是暴躁地吼了起来:“照我说就应该直接动手,要是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没反应,那就说明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过其他人的死活。既然敌人都这样,那我们也没什么必要对他们仁慈!”
“冷静一点,要能跑的早就跑了,这个时候还留在太阳神殿里的都是一些真正的信徒,他们或许只是不相信罢了,也不一定就是大奸大恶之人。”路人丙将另一串炸鸡递给他:“说实话,虽然我们是不同的阵营,但我还挺佩服他们的。”
“有什么好佩服的?”路人丁这么说着,不过还是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炸鸡,看在炸鸡的份上语气还是柔和了几分:“行吧,老子其实也挺佩服他们的,有些混子甚至直接去杀太阳神殿的人,他们还能撑着不走,真是有点厉害。”
这边几个人聚在一起聊天,他们已经算是心平气和的了,其他人就有些暴躁,整个群体都很是浮躁。也不能说他们情绪不好,毕竟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而且群体里负能量非常容易传染,一个人感觉懈怠,最终就会传染一大批人。
毕竟长时间绷紧才是不属于人体工程学的。
在人群之外的地方,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此刻那些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他站在那棵树下。他抬头看着树上的新芽,随着他的动作戴着的兜帽顺着长发滑下,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但这样一张平凡的脸上,那双眼睛却带着妖异的光芒,就算是清晨的阳光也无法给予几分温度,反而带着一种冬日晨辉特有的冰冷。
“也应该到极限了。”
他伸出手,手腕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苍白,他撤下了树枝上的嫩芽,薄薄如蝉翼青绿色的叶片掉落在了地上,很快就混入了泥泞之中。
最后一点绿色也消失,整个世界像是再一次陷入了冬日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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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竹来到太阳神殿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了玉衡,他看起来行色匆匆,不过在看到云竹的时候还是停了下来,冲着他点了点头。
云竹也很是生硬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说来也奇怪,太阳神殿,或者说整个九界都一直认为玉衡简直就是翻版的云帆,但不知为什么,在和云帆相处的时候他觉得还算是愉快,但每次在面对玉衡的时候,他能感到一股奇怪的敌意。
云竹虽然自己本身没什么感情,但对其他人的情绪非常敏感,像在很久之前他就能感觉洛宛沚对于自己的利用,只可惜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他眼神变得阴沉了几分,没有再看玉衡,直接就准备离开,但没想到玉衡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云竹停下了脚步,说起来现在他好像并没有在玉衡身上感觉到之前的那种敌意,这让他有些意外。
“还行。”他这么说着,虽然玉衡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不过他知道玉衡是什么意思。之前他的改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然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甚至还以为自己只是一些情绪波动。
——但现在看来,洛宛沚只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而已,而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自己的灵魂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们,虽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困难,但偶尔也要试着迈出这一步。”玉衡似是有些无奈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云竹的年龄比他小的原因,此刻这样对话,总有一种长辈在教导后辈的感觉。
“不像你。”云竹终于放弃了往前走,他重新面向玉衡,眼神依旧是十分淡。
“你说这不像是我会说出来的话吗?好像确实有点。”玉衡早已经习惯他每次只说几个字的习惯,笑着说:“要是在其他时候我可能不会说这些,但毕竟现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但双方都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总而言之,现在洛宛沚也已经来了,你的问题还是需要自己去处理。”
云竹突然间就明白为什么玉衡对自己的态度会发生这样的改变,他在那一刻想起了很多。从云帆刚来到太阳神殿的时候,再到玉衡对云帆的态度。
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是有爱情的,不过在很多时候,亲情,友情,或者只是单纯的敬仰和欣赏都会被误会成为爱情。他能够感觉得出这些,但他说永远都没有用。
就像是人们在历史中学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人们永远不会吸取历史的教训。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他一样,玉衡也是一样。
云竹没有说话,不过玉衡看起来也并没有奢望会听到他的什么回答,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去,看起来像是要到前殿里。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云竹也继续往前走去。但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见洛宛沚,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其他人的情绪,但医者不能自医,于是他就不能感觉到自己对于洛宛沚,到底是怎么想的。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回来,因为他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洛宛沚。但后来他想了想,毕竟他还是太阳神殿的圣子,享受到属于圣子的荣誉,那么他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是属于他的责任,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如果失去了这些,那才是真正失去了本心。
所以他回来了。
本以为在来到太阳神殿之后会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但在此刻他发现却并没有那么恐惧。或许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旦开始尝试了,就发现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这种事情在原来他曾经经常劝解过别人,但放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又完全想不起来。果然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长长舒了一口气,云竹往前走去,虽然已经这么想了,不过现在还是去处理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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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动发生的时候总是悄无声息。
像是季节在切换的那一刻,可能只是树枝上露出了新芽,也或许是一片枯叶坠落在了地面。在那一刻是悄无声息的,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的时候,季节就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改变了。
也像是人生的十字路口,做出选择的时候只不过以为是普通的一天,但却没想到是天翻地覆。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就算是庞大的国家也也只能化作车轮下的泥泞,而生活在其中的人,就连尘埃也算不上,消失在了马车的掀起的灰尘之中,融化在了空气里。
就像是那天在日记中写下今日无事的路易十六,在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而这一天也一样,那两个人只是随意地吃了早饭,然后继续在街上随意地走动。他们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以为今天不过又是普通等待的一天罢了。
但就在他们往前走的时候,远处的人群却逐渐变得躁动起来,越是往后迎面涌来的人就越是多,很快就像是他们刚开始被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的拥挤。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其中一个人不禁这样问道,但他们两个这几天一直都在一起,他要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旁边的人也不可能知道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啊!”旁边的人这么说着,但很快他的声音也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太阳神殿这么久一直在做缩头乌龟,要是他们一直都不动,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这样等下去吗?!”
在前方的中心,一名少年站在人群之中,他踩在了石头上,于是周围的人都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身影。
“太阳神殿做出了如此恶劣的事情,有不少人的朋友亲人都因此而死,这种血海深仇,难道就是可以用和平解决的事情吗?”
少年的这话获得了不少人的赞同,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都是因为遭受到了波及而加入这场讨伐,他们的亲人朋友爱人永远的死去,怒火早已经吞噬了他们的情绪,在等待的时间里不断地发酵,最终变得极其粘稠。
“是啊是啊,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什么也不做,但太阳神殿的人可不这样想,他们当初做出那样的事情,我们现在给了他们那么长时间也不给个回音,早已经仁至义尽了!”
“更何况我们也不是真的动手,就是要让太阳神殿看到我们的决心而已!”
“是啊,一直什么也不做,我们还搞得声势浩大的,简直像个笑话!”
等待了这么长时间很多人早已经心怀不满,就算是一开始不支持这种建议的人在此刻也有所松动。毕竟又不是真的动手,只不过是让太阳神殿见识一下他们的厉害而已,什么都不做简直像是傻子。
只是威胁一下,包围一下,抗议一下,示威一下。
肯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这种情绪席卷了四周,每个人都被潮流裹挟而入。
“去包围太阳神殿的分部!”
“只是示威而已,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态度!”
“太阳神殿必须给个说法,杀人凶手必须要受到惩罚!”
渐渐的,整条街上全都是聚在一起的人,像是锣鼓喧天,震飞了不远处树枝上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