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勉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循环。
就在前段时间他还因为四方大陆的动乱而不停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不断的战斗,在于任何的事情进行抗衡。可能那些事情没有任何用处,但为了让自己的心里有些许的平和,于是就这么一直这样战斗下去。
而在现在这个时刻,他又一次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和之前的动乱又有些不同,那次动乱单身就是人祸,是人类自己互相营造出来的矛盾。本来只不过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比武大赛而已,但没想到却因为一些浑水摸鱼的人,最后全面爆发,直到席卷了整个四方大陆,就连其他世界也受到了些许影响。
最终的结果是生灵涂炭,除了那些最开始动手的人,这场战争没有赢家。无论是那一座座望不到头的墓碑,还是被堆满了的万人坑,都足以说明这场战争的惨烈。
那是如此的悲惨,如此的轰轰烈烈,激烈的像是火山爆发,瞬间就将所有没有来得及反应的人全都吞噬了个干净。
而现在他又一次经历了这样的魔幻现实,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到处都是一片宛若深渊一般的场景。但却没有那种轰轰烈烈,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在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就像是夜晚最黑暗的时刻,也像是最适合睡觉的时间。那样的寂静,甚至还带着一点悠闲。
但就是这样的悠闲,像是绞肉机一般吞噬了无数人的性命。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身旁的人已经放弃了挣扎,在面对这样无边无际的黑暗,内心的防线终于崩塌,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就算是在四方大陆动乱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怯弱的人在此刻终于崩溃,面对人的时候还有些许胜算,但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除了绝望,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陈勉其实想要说点什么来鼓励他,但话到嘴边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上在很多时候他甚至自己都失去了活着的动力,也至于第一次看到眼前这种情况的时候,他非得没有任何害怕,反而还有那么一点庆幸——
如果在这样的战争之中死掉,或许就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了吧?就算是家人也会因为他的英勇牺牲而自豪,其他人也不会说他是逃兵,而是战死在沙场上的英雄。
虽然这些名誉他并不需要,反正人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投胎转世之后又会忘记生前的所有事情,就算有了记忆那也不是同一个人,又有什么在意的?
明明抱着这样的想法,但在此刻他却还是握紧了手上的长剑,不停地战斗着。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
难道只是因为每个生物在面对死亡时心里的那种对生存的渴望吗?还是因为在潜意识里,他其实并不想死?
陈勉不知道,而现在他还在一路往这四方大陆而去。之前在那个村庄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那些黑暗向着四方大陆的位置去了,现在留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些残党而已,等这边的人从对黑暗的恐惧中苏醒过来后,基本上就不会剩下什么了。
四方大陆已经经历过一次动乱,要是现在再乱起来……
那估计就不是生灵涂炭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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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您的吩咐,之前的所有人都已经派出去了。”
南风河将手上的地图递给了神相:“现在应该都已经到四方大陆了。”
“独角山脉那边如何了?”神相接过了地图,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旁。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加快了速度,不过现在才过去两天时间,因此结界还没有消除。”南风河回答到:“不过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五天之内是肯定可以打破的。”
“很好。”神相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样一来所有的进程都在掌握之中,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我们预料的那样发展,那么在明天早上就能够收到九界深渊魔鬼爆发的消息。现在所有的事情到处都是一片混乱,而魔神一直下落不明,就算联系上,等到确认的时候,估计我们所有的目的都已经达成……对了,你那边对于魔神的下落调查的怎么样了?”
南风河摇了摇头:“自从上次深渊出现变故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尽子规,到现在为止就算是属下也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这很可能会是一个定时炸弹,不过也不重要。”神相想了想,然后说:“反正最开始的时候你们甚至一点伪装都没有做就准备出发了,现在还做了点伪装……总比之前要好。”
南风河没有说话,或者说现在也不需要他回答。
“现在也已经够晚了,你回去休息吧。”神相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图纸,那上面标注了此刻妖族正前往的地方,图纸上的白点全都是人类的地盘,而黑点则是妖族,绿色的是森林。在几天之前这张图纸上基本上只有绿色和白色,而在今天图纸上已经看不到一点绿色,全都被黑色所吞噬,而这黑色已经开始向白色蔓延开来,将所有的白色全都封锁在了其中。
其实从一开始南风河就打算大张旗鼓地开始袭击,但神相接手后认为这样并不妥当,因此全都改成了晚上暗地侵入——虽然白天和黑夜对于妖族来说并没有任何区别,反正妖族所到之处就算是白天也会瞬间变成夜晚,但这样突兀的改变只要不是瞎子就全都能看得出来,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在夜晚前进。
神相的战术简直就是一伏地魔,无论是夜晚前进还是伪装成深渊里的魔鬼,又或者是采取调虎离山和包围的双面计,每一样都足够阴险。但在南风河看来却感觉甚至有几分可爱,或者说这样才像一个妖族,他也并不喜欢光明正大,而在从前妖族就是被那样自诩为光明正大的神给诅咒……这个世道神都如此,那他们作为反派的,又为什么要光明正大呢?当然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对。
“好。”南风河点了点头然后就准备离开,在走出石洞之前他扭头看了一眼,神相依旧在低头整理着桌上的东西。最近这段时间她好像就没有睡过觉,开始的时候总是最麻烦的,要进行各种规划还有突发情况的预测,她一个人指挥如此数量庞大的妖族基本上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南风河张了张嘴想要说她也去早点休息的话,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神相又怎么可能需要休息,他们本来就不是任何一种生物,没有任何等级也基本上不会消耗什么精力,基本上从出生那一刻就已经凝聚了妖族所有的传承和能力。简直可以说是投胎的最佳技术活,在这一切面前,他的关心显得还真是足够廉价。
“妖皇大人。”
南风河这么想着的时候离开了山洞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在他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旁边站着一个妖族,她戴着兜帽所以完全看不见脸,不过在妖族中也就只有一个妖会这样打扮,因此南风河一眼就认出了她。
“原来是你啊,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吗?”现在都已经快天亮了,南风河不清楚为什么她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记得她是最遵守时间的人,也基本上不会在私下时间里来找他,也因此在这个时候看到她南风河感到有些意外。
面对南风河的询问她却沉默了下来,尽管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南风河总感觉有非常压抑的气氛,这让他意识到她来找自己绝对是有事情要说。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这么问着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我的房间附近全都有阵法,不用担心会有人听到我们的对话。”
“我知道。”她开口了,抬起头,兜帽下大大的猫眼跳跃着有些晦暗的光泽,要是洛宛沚也在这里的时候立刻就能认出,她就是曾经和苏城一个学院,后来又在月亮圣殿里遇到过的伊戈尔:“妖皇大人,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应该记住,妖族才是第一的。”
南风河一听这话顿时就感觉有些头疼,伊戈尔真是什么都好,就这点让妖非常的郁闷。明明只不过是个年轻妖,但比很多老一辈的妖族还要把妖族当成自己的命根子,平常的时候看起来倒是很文静,一旦涉及到妖族那简直就能拼上自己的性命杀你全家。这么多年来她对南风河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不管在什么时候,妖族都应该是第一位”,听得他都快吐了。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南风河直接就往前走想要推开门:“我早就记住了,不用再一遍遍的提醒我。”
“妖皇大人,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最近的事情。”看南风河这样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伊戈尔看起来更加严肃了:“我能感觉得出来,妖皇大人您是不是有些喜欢那个神相?”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南风河差点没直接撞到眼前的门上。他迅速扭头,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本以为可能天上下红雨今天她也开起了玩笑,但没想到在看到伊戈尔的时候却依旧是一副严肃而正经的表情。
“……伊戈尔,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开这种玩笑。”南风河这么说着:“不过最近的事情应该挺多的,你应该不会因此觉得无聊吧?”
“妖皇大人,你在逃避我的问题。”伊戈尔却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其实妖皇大人您喜欢上谁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喜欢的对象却偏偏是神相大人,这就很不妙了。喜欢会让头脑出现一定的偏差,会让您的判断在有的时候也会出现失误,并不是我不信任神相大人,但因为我跟您的时间最久,所以比起她,我更信任您。”
“我不希望你因为喜欢神相大人在后续的事情上失去冷静的判断,或者说忽略一些本来可以注意到的地方。并不是我希望以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是我认为,必须要杜绝所有的可能。”
“伊戈尔,你……”南风河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因为基本上在每一个圣女刚诞生的时候伊戈尔都会过来警告他一番,这还从来没有一次说出这样认真的话。
“……你真的觉得我喜欢她吗?”最终他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妖皇大人,您是当事人所以自己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能看得出来,您在注视她的时候,眼神是和看其他人不一样的。”伊戈尔说:“或者说曾经我也在你身上看到过类似的眼神,那是您在看向洛宛沚小姐的时候,但就算那个时候也没有现在这样明显。”
“……”南风河倒不是那种被人说中了什么事情就开始反驳的妖,或者说被指出这样的事情他自己甚至都感觉有些有趣。毕竟之前说过,他已经回来太长时间,现在除了让妖族重新回到最顶峰以外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他的兴趣,而之前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所以他总是在到处晃悠。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南风河这么说着:“但你也知道,仅仅就只是喜欢而已。喜欢在我这种妖身上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露出了有些残忍的笑容:“我这句话你可能有些不太理解,但我希望你没有能够理解它的一天。”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伊戈尔站在他的门外,久久地凝视着禁闭的门,眼神逐渐变得阴沉。
她又怎么会不理解南风河最后的那句话?
是的,就算他平时对妖族的人笑得再温柔,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过一次……
摘下过脸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