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什么事？”寒冷如冰的声音平铺直述地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让人下意识地生出打扰对方的胆怯心理。
下意识地试图抓取对自己有利一面的蔷薇，就算一次次地暗示自己牧戎的冷漠是因为不善表达，却也在这冰柱一般的声音之下，下意识地颤了颤身子，甚至心中不由地生出几分惶惑。让牧戎知道她竟然胆大包天地拿他做了挡箭牌，真得合适吗？
她其实或多或少知道这个男人的冷酷和残忍，也正因为察觉到了这些，才会在那样胆战心惊的时候被如温柔的月光一般的陆景深所吸引，沉溺于对方编织的温柔陷阱中。
“嗯？”
因为蔷薇的沉默，对方简简单单的一个“嗯”字，却带出了无边的威吓，本来还想着是不是应该换个话题将谎话圆过去的蔷薇，却是老老实实地将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蔷薇心底未尝没有将这当做一次试探，牧戎对她到底是不是有意思，其实蔷薇自己也不确定。毕竟，如果这个男人真得喜欢自己的话，为什么会放她和陆景深订下婚姻，而她上辈子最后的落魄，他又知不知道，甚至于莫蔚的算计里面有没有牧戎的身影。会不会因为她的拒绝，而选择了报复？
这是蔷薇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她的力量实在太小了。她想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的父母，面对暗处的算计，只是单凭她个人的能量太过微不足道。如果连她两辈子以来认识的最强大的人，都要站在她的对立面的话。蔷薇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次重来，会不会再一次重蹈覆辙。
蔷薇在等待着电话那端人的回复的短短几秒钟，呼吸下意识地屏住，额头甚至还冒出了些许冷汗，她在赌，赌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赌牧戎对她还是有着朦胧的好感的。
“知道了，明天零去接你。”
就在蔷薇因为过度紧张而双腿有些发软之际，电话那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说出了答复。虽然没有丝毫对她擅作主张地评价，声音也是一贯的波澜不兴，可蔷薇心底却冒出了丝丝雀跃的欢喜。
一个强大的男人，对于自己被利用当做挡箭牌，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平静，这已经透露出来许多信息。这一把，她赌赢了！
蔷薇想到明天就是周六了，学校没有课，她今天虽然在舞蹈房练了一天的舞，可想到明天要去见牧戎，为了增添自己的筹码价值，蔷薇还是决定晚上再多练练。当然，这里面也未尝没有她不想太早回宿舍面对舍友的盘问的意思。可能是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太久了，突然回到群居生活，面对吵吵闹闹的一个宿舍的人，蔷薇突然有些不太适应。只要一想到他们会追问她同陆景深之间的八卦，蔷薇还是觉得将时间用在多练舞上更合她心意。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要熄灯了。舞蹈教室旁边本就为练习的同学配备了专门的淋浴室，蔷薇事先洗过澡也将头发吹干了，换下舞蹈服，带了回来。衣服可以明天早上再洗，本来以为大家都要睡觉的，可蔷薇还是低估了女孩子对八卦的好奇心。
她刚进宿舍就是一大堆噼里啪啦地追问，蔷薇没有想过要再一次中途辍学，那同舍友打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虽然她也知道学校里一大大二的学生还乖乖地住校，许多大三大四的学长学姐都是在校外找了房子的。她虽然因为跳级，已经大二了，可还有大半个学期要同宿舍的人相处。
她打起精神将早上对茉莉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满足了舍友的好奇心后，大家才放弃追问和八卦，准备睡觉了。
宿舍重新变得安静，蔷薇反而有些睡不着了，刚刚舍友们的一句句话，复又飘然而过。
“陆老师这么优秀，喜欢她的人本来就多，其实蔷薇你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就跟陆老师闹崩掉的。”
“对啊对啊，我看陆老师对你是真心的，放弃陆老师，你可别后悔？”
……
后悔，她有什么好后悔的，真要后悔的话，上辈子早就后悔完了。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牧戎，牧戎……她要抓好这一片生机!
明明给自己做好了诸多的心理建设，可事到临头，坐上牧戎派来的车，越来越靠近牧家位于郊区的别墅，蔷薇却发现自己还是不争气地有些退缩了。下意识里，其实还是没有做好用自己的感情作为投资资本去赌上自己的一生只为了报复。
一开始下车的时候，一双腿还有些软绵，等到来到记忆中重复了无数次出现的巨大的三面都是环绕的玻璃组成的练舞房时，看到依旧跟记忆中一样端坐在那里的牧戎，许是，害怕到了极致，又或者是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蔷薇紊乱的心跳倒是又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睡美人》的音乐在舞蹈房中回响，而房间中刚刚送她过来的零，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整个房间只剩下蔷薇和牧戎。
只有舞蹈房和音乐的世界，让蔷薇彻底地平静，没有去看牧戎的神色，自然地，随着音乐的节奏，踮起了脚尖！
在这一方天地里，她就是翩翩起舞的绝对主人公，没有任何的杂念，有的只是将自己的身心都融入到舞蹈中的纯粹。
蔷薇沉醉在一个人的舞蹈世界中的时候，牧戎看着蔷薇的舞蹈却是微微轻蹙了眉宇。不过才半个月没有看蔷薇跳舞，一个人的舞蹈却有了如此大的转变。半个月前的蔷薇，舞步轻灵，就好像是坠落凡尘的精灵，带着无忧无虑的灵动。而现在，舞步依旧是无可挑剔的，却又多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就好像原本纯白的蔷薇花突然染上了血红的颜色，在蔷薇的体内似乎有一团火焰在汹涌地燃烧，这团火焰，太过灼热而耀眼，稍一不留神，可能就会灼伤了灵魂。
想到昨晚放到他桌前的调查资料，陆景深吗？因为一个钢琴老师？可一个半个月前还对他又惊又怕的人，偏偏昨天却给他打了那样一通电话。只是因为陆景深这个变故？牧戎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想法。只是，所有查到的资料都在那里摆着，蔷薇的生活起居非常简单，并没有任何的遗漏和可疑之处。
是什么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如果说从前蔷薇跳的舞蹈只是同他记忆中母亲的舞姿有五分相似的话，现在的舞蹈却是有了八分。
不管是因为什么让蔷薇发生了转变，这样的转变并没有什么不好。
蔷薇并不知道牧戎的揣测和想法，当她结束了这一段舞，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牧戎时，第一次没有在舞蹈结束后落荒而逃，而是步伐坚定地朝着牧戎走了过去。因为牧戎坐着，蔷薇站着的缘故，从高处俯瞰着这个印象中高大而又强大的男人，蔷薇第一次发现，被满身寒冰包裹的牧戎，生得竟是比陆景深都要好看的。
“牧少，我跳得好吗？”
牧戎看着呼吸微微有些喘的蔷薇，隐隐觉得这个本来如娇花一般柔弱的女人身上似乎镀上了一层无畏的光圈，整个人从呆板的平面突然变得生动了起来。
“说吧，你有什么请求。”
只可惜说出口的却是答非所问。牧戎就算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蔷薇缘何转变，却知道让一个本来害怕自己的女人，愿意说出“扯他做男朋友”又卖力跳舞，最后还问跳得好不好这样带着勾引性子的话，自然是有所求。
牧戎的话，让蔷薇在一瞬间想了许多，不过是片刻间，她心中有了决断：“牧少，我想请您帮我调查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做莫蔚。”
本来蔷薇是想要询问牧戎认不认识莫蔚的，可她又怕牧戎会觉得她在窥探他的*，便决定换一个询问方式。
“嗯。零会把资料给你。”
蔷薇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牧戎看，试图从牧戎的表情中探查出他现在究竟有没有同莫蔚产生纠葛，可对方的表情还是万年如一日的冰山脸，蔷薇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不过，她只是说了一个名字，牧戎就直接说给她资料，都没有追问具体的信息，也许，这个女人早就已经出现了。
“牧少似乎认识莫蔚？”
“你在试探我？”牧戎看着面前胆子肥了不少的女人，淡淡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奇怪，其实我让牧少帮我查莫蔚这个人，可我自己也不清楚莫蔚这个名字具体是哪两个字，我只是偶然的机会知道，陆景深追求我是因为这个莫蔚的缘故，偏偏我根本就不认识一个叫莫蔚的女人。我不知道这个人特意安排陆景深这样的人追求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很害怕。才会想让牧少帮我查一查这个女人的。可刚刚牧少直接让零把资料给我，就好像认识这个莫蔚，也事先就调查过这个人的资料一样。”蔷薇说到这里，顿了顿，打量着牧戎的神色，然后继续说道，“我的生活圈子很简单，我想不出来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女人为什么要安排一个男人追求我。刚刚看牧似乎认识莫蔚，我忍不住有了一个猜测，也许，这个莫蔚对牧少非常倾心，而牧少每个月都会接我来这里跳舞，她可能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点，有了什么误会，才会……”
其实，如果可以不用牺牲自己的感情，就能够达到将潜在的隐患莫蔚解决掉的话……只是，如果真得如蔷薇所猜测的，莫蔚是因为对牧戎的喜欢达到太过偏执的程度，而不愿意放过每一个让牧戎另眼相待的女人。那，她在已经同牧戎有了牵扯的情况下，同莫蔚之间还是存在着既有的矛盾。要是莫蔚真得同牧戎在一起了，再来对付她……一想到这里，蔷薇忍不住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