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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醒来时天还是黑的。我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可足够长到做一两个梦了。还好,这次没有什么愤怒的神灵对我施加死亡的威胁,只是断断续续如同雾里看花般的残念。小蝶将脸埋在粉红色鬃毛下,依旧在酣睡,为了不吵醒她,我慢慢从她翅膀下挣脱爬出。

我没有吵醒小蝶,却吸引了一匹早已清醒的小马的注意力。

“嘿。”

是暮暮,她独自坐在传送门旁,身体在角发出的洋红色下若隐若现。她清澈的眸子忧郁地盯在我身上。

“感觉好些了吗?”

我揉揉胸口。依然隐隐作痛,但比昨晚好多了。于是我点点头,挪到她身边。

“你今晚根本没睡么?”

暮暮哼哼着倚上雕塑:“我们正要去异世界与一个可能会凌虐、残废甚至杀掉我们的不朽神灵战斗,我很惊讶居然有谁能睡得着。”

我没有答复。我之所以能睡得着是因为打开传送门就让我筋疲力尽、不省马事,至于其他马怎么睡得这么快、这么安详我无半点头绪。或许,大家都珍惜当下而尽力不去想象未来?

我环顾熟睡的小马们,条件反射性地清点数量,随即注意到有谁失踪了。

“波涛汹涌小姐去哪里了?”

暮暮轻哼:“厕所。她一会就会回来。”

“哦”,我坐在暮暮旁边,也点亮自己的角,“我猜她也一直没睡?”

暮暮点头:“我们一直在策划战斗方案,但是……”她皱眉,挪开视线,“我不知道,甜贝尔,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到时只能随机应变。实话实说,我对能否胜利毫无把握。”

真是奇怪啊,不是么?在我面前的是传说中的暮光闪闪,友谊之公主,谐律之魔法元素,小马国救世主,我的偶像、导师,塞蕾丝缇娅公主亲传弟子,所有小马的指明灯,她是所有小马仰仗来拯救一切的存在……

……然而现在的她忧伤彷徨仿若被遗弃的孤儿。

“这实在太难”,她轻声抽泣,“我知道每匹小马都在看着我,可我真不是什么白马王子,我想要帮忙,可从一开始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连规则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我该如何投身战斗?”

我一直害怕这个,明知它终将发生不能减轻它到来时我的惶惑。毕竟,当意识到你心目中的英雄不能变成你想象的模样时,你又能如何应对?

我叹息,抬头看天花板,在寻找合适措辞的同时任由自己目光涣散:“黛西和萍琪告诉过我你对任何有关魔法的知识有多渴求、多疯狂,我真心想帮助你,相信我,真的,可我只是……不能。”

暮暮深吸气,再用鼻子大声呼出:“仅仅为了理解世界是如何运行,我在学校学习了十几年知识,我可以心算多元微积分方程,可以分离解析dNA序列,可以用精神分析法分析成人和儿童,可以像计算初等数学般处理矩阵,我已在多个不同领域发表重要论文,甚至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博士学位准备论文答辩,”

她的声音化为低沉、苦涩的咆哮:“然而所有这一切都一,文,不,值,我数以十年的艰苦工作都没有任何意义。我进入NcbI数据库(National center of blot echnology information,美国国家生物技术信息中心)上传我们的dNA序列以找匹配物种,得到的结果只有问号;我想理解我们的人格为何开始改变,收集的信息却根本不科学;我甚至尝试搞清这个传送门的运行的机理,但能够找到的只有‘这是魔法’!甜贝尔,我的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大家还都向我寻求一切的解答,就因为我同时有翅膀和角?!哈??”

悲哀的是,我也在仰仗她。我不因她对这一切如此挫败而感到半点着恼,听着她的倾诉,我突然意识到我需要给予她点什么,什么都好,来向她传递我的理解和支持。

“我很抱歉,暮暮”,我看向她充斥我极度厌恶的茫然的机敏眼瞳,“我很抱歉,为了发生的一切,为了你的压抑与痛苦,为了对解封你记忆的无能为力。如果可以,我一定去说服每匹小马停止什么事都指望着你;可就算和她们一样沮丧……你的存在就代表着希望。”

暮暮表情缓和下来,前后挪动着,在冥思中抽动翅膀。当她再度开口时,焦虑依然存在,但已然十分克制。

“我就像领着一队老弱病残翻山越岭的盲人,我需要任何能帮助我指引她们到达目的地的东西,而我的记忆就意味着全部。记忆就是无序套在我脖子上的枷锁,他全部算计的基础。”

我眯眼:“你该说是套在我们所有马身上的枷锁。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能起到什么作用,然后就发现是痴人说梦。打那以后,我都明知自己带着解决一切问题的钥匙,却根本无法使用。哦,而且现在我又得看着你们尽力应付这一切,好像错全在我。真是一段超级欢乐时光啊。”

暮暮抿唇:“我不确定你我到底谁更惨。”

“你可以发射超强镭射激光,随心所欲传送到地球上的任何地方”,我断然道,“你比我可幸福多了。”

暮暮笑了:“我确实挺喜欢镭射的。”

我听到门的开合与赤足行走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现在我还不想跟云婊说话,于是决定向暮暮告辞,再去补一觉。

“你生我气了吗?”我问道。

暮暮摇头:“这不是你的错,非要说什么的话,我反而应为卷入这一切的你感到抱歉。”

我虚弱地笑:“谢谢,我也希望你不必面对这一切,如果这能有什么安慰的话。”

我向她道声晚安,爬回小蝶身旁。在我离开时,暮暮将声音略微提高以使我听到。

“那我们俩扯平了。”

“刚刚大麦给我打电话了”,数小时后杰克宣布道,“他说他和银甲已经抵达城市,将在一分钟内赶到这里。哦,他还声称已经动员了农场中的几只小马跟随。”

拂晓刚过。补充的休息祛除了我身上的酸痛,精神饱满的我已能面对今天将发生的一切。现在我正与小萍花和巴布一起在废旧体育器材中搜寻能派得上用场的物品,飞板璐、玛姬则在室外监察任何可能走过的人或小马。

“这一刻终于来到了”,黛西像裹披风般将瑞瑞给的毯子披在身上,对此显然不太高兴,“我只想尽快完成这一切。”

我边开一个破旧的纸箱边对此嗤之以鼻:“这就是她的话,‘尽快完成这一切’。她是指这场战斗呢,还是指再变为小马?”

巴布咯咯笑着接过纸箱:“你觉得她算几罩杯?”

我转身,比一下她窈窕的腰身和汹涌的胸脯:“因为有毯子挡着,所以很难说清,但我感觉至少是70d。”

巴布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舔舔嘴唇,嘟囔道:“要是我们还带着把……”

我无视她,将注意力集中于房中间,小蝶正对大伙说着什么:“——其实,我们也有另一种更安全的选择的,只要穿过传送门再穿回来,我们就可以避免与无序的遭遇,变回正常人类。我们将不再是自己原本的模样,可至少能以人类身份在地球正常生活啊。难道这不是安全无虞的选择吗?”

我哑然失笑,这种选择真是满满的小蝶风格。不过,那种安全无虞是以后半生以以另一副躯体生活在异界、有家园却永远回不去为代价的,我们的生活将充满不幸与悲哀。

这对我而言绝对无法接受。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我腿上有什么东西开始震动。我效仿黛西也将自己的手机绑在了腿上,让玛姬需要时可以联系。我将手机浮起,用触摸笔按下接听键。

“嘿”,我道,“是有谁出现了吗?”

“是银甲和大麦”,玛姬回复,“他们正朝储藏室走来,不过身边跟了小马,跟了很多很多的小马。”

她怪异的语气让我迟疑:“杰克也说过这个,所以,总共来了多少?”

“我简直难以相信!”我隐约听到飞板璐的声音传来,“小马正从四面八方赶来!数量至少上百!他们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差点摔掉手机,声音在极力控制下依然发颤:“你……你刚刚说了上百?”

玛姬语气一点都不像开玩笑:“你看窗户外面就知道了。”

我震惊地盯着手机。这根本不可能成真,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全程旁听的小萍花和巴布也停下蹄头工作,一脸难以置信地看我。

“上百?”小萍花打颤。

“不可能”,巴布说道,“外面昨晚可是吃尽了闭门羹!我和飞板璐甚至都没碰到一匹哪怕对此事表现出一点兴趣的小马!”

前方传来敲门声,黛西跑去应门。门口站着的是大麦和银甲,在熹微晨光中紧张地前后挪动。他们瞪大眼睛看着黛西的新形象。

“……黛西?”大麦道。

“对”,她示意他们进来,“很高兴你还是能认出我来。”

她边引导他们加入团队,边简略解释昨晚发生的事。与此同时,我跨过一车障碍赛栏杆、一堆垃圾桶、一摞坏的桌椅,来到最近的窗户旁。我爬上一个架子,朝街道望去。

小马。到处都是小马。飞马、独角兽、陆马,五颜六色,体态各异,男女老少,我这辈子都没在同一个地方见过这么多小马。他们中大多是搭车前来,部分来自河岸方向,甚至有看起来是走过来的。其中有很多来自农场,也有很多我见都没见过。熙熙攘攘的马群在紧张中躁动,但每匹马眼中都放射着决断与坚强。

“难以置信”,我轻呼。

玛姬从货车走出,开始于驱车前来的另一个人类交谈,飞板璐则直奔贮藏室。她正要跑向前门,但看到我就在窗口。她比个打开窗户的蹄势。

我照做,窗户开起来毫不费力。飞板璐飞离地面,穿过窗户,刚落到我旁边就兴奋地开口。

“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源源不绝!这真是太棒了!这就是一个卡通突击集团军!甜贝尔,我们真的能赢!我们真的可以夺回家园!”

“你是真这么觉得?”小萍花问道。她和巴布正站在架子底下。“外面真的有这么多小马?”

“千真万确!”飞板璐臭屁地笑,“我们赢定了,姑娘们!”

现在真的很难不去激动。本以为根本不会有谁随行,谁知竟来了一整支军队!这真超乎了我们所有马的奢求,麾下有这么多有生力量,我们可以完成太多目标。

但在澎湃高涨的热情下,我心底依然在质疑数量对无序到底有无意义。

“走”,我指指黛西一行,“我们去听听他们在讨论什么。”

我们加入黛西等马的讨论,却发现大家全在沉默。开始我以为是正常的停顿,谁知静默在众马的沉思中一直持续。我正要开口时,小蝶突然问出没头没尾的问题。

“黛西,你感觉那怎么样?”

黛西挠头:“什么怎么样?穿越传送门的感觉么?我得告诉你,那并不令人愉快——”

“不,不是这个”,小蝶低头,“我是说那边的世界怎么样?有种重回小马国的感觉么?”

目光聚焦于开始轻轻微笑的黛西:“这个啊,我是掉在了一间布满灰尘的地下室里,但……我猜,感觉还不错。挺奇怪的——在那几秒内,我真有种到家的感觉。你知道的,作为小马终于出现在了该在的世界。”

萍琪咯咯笑起来:“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呢?!让这场派对盛大开幕吧!”

暮暮用触屏笔点点手机:“萍琪说得对,我们已经等了太长时间。我定了一个五分钟的闹钟,当手机响时我们就进入传送门。大家请做好最后的准备。”

开弓没有回头箭,成败在此一举了。五分钟后,我们将踏入战场,愿百二秦关终属楚。你可以抗辩说,外面聚集了这么多小马,我们已别无选择,可既然他们能一夜间聚拢,也可以一夜间散去。这是我们自主的选择。

我的思绪被擦肩而过的飞板璐打断。她径直奔向黛西,敲敲她的腿。

“所以你是认真的?”她说道,“你愿意让我们随你进入传送门?你真的想要我们的帮助?”

“这本就是计划啊”,黛西再次检查鞍包中携带的物品,“我们对那边有什么一无所知,所以你们几个小姑娘也可能有所帮助的。”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飞板璐指指我们,“我已经知道你要带我们的事实了,我问的是外面的小马们。”

黛西歪头:“外面还有小马?”

大麦咳嗽:“啊哦。”

银甲紧张地笑笑:“我就知道忘说了什么事。”

飞板璐领着黛西来到窗口,她立刻惊掉了下巴。

“老天爷……”

飞板璐搓着后颈:“我不确定发生了什么。昨晚我们尽力劝说每只小马,可没谁动心。他们一定是改变了主意。”

“我来解释吧”,银甲道,“我猜……你们可以说我有动员天赋。我在农场中传出话,又在网上跟其他马聊了聊。我估计现在来的小马得有一千。”

黛西僵硬地瞪着窗外,一言不发。这也可以理解,小马的数量之多是我们在最狂野的梦境中也想象不到的。

小萍花对着自己哥哥扬眉:“这不该是你们进来说的第一件事么?”

大麦耸肩:“抱歉,我分心了。”

银甲瞄一眼黛西的胸膛:“对……我们都分心了。”

“飞板璐”,黛西恍惚着说,“出去告诉他们,谐率持有者们将进入传送门,有意追随者我们来者不拒。”

飞板璐敬礼:“好的,长官!”她转身向门口跑去。

“嘿!”我紧随其后,“等等我们!”

“听着,小马们!”飞板璐站在储藏室大门上大声道,“呦~吼!看上面!对,就是这只可爱的橙色雌驹!我们将在五分钟内穿过传送门,所以请携带好你的随身物品,排成一列纵队!”

飞板璐话声落下,马群一阵骚动,我、巴布、小萍花跑来跑去维持秩序,虽然也没什么好维持的。我碰到了一只不会说任何英语的独角兽,还好,她会点西班牙语,所以我成功引导她加入队列。

恰巧,就在我帮助完她后,又一位陌生马决定朝我接近。

“嘿,又见面了。”

我大吃一惊,转身,赫然从马群中钻出的是脱去绷带的、生龙活虎的、光彩照人的天马无畏。扔去军队装束的她穿着与漫画中相像的绿色冒险服,头戴遮阳帽,身体两侧挂着造型朴素的鞍包。

“从那天后我就没在农场见过你”,她戏谑道,“怎么,你是在躲着我么?”

我嘴唇发干。这几天我忙得团团转,见过的小马多到数不清,极可能有别马叫我而我没听见的情况出现。

我忙不迭地挥舞蹄子:“不-不-不-不-不!我从没想过那样!我太忙了,一直帮姐姐们整理这整理那的,我为忽视您感到非常抱——”

无畏捧腹大笑:“放松,我只是开玩笑的!我这几天一直在谷仓里睡觉,除非特地寻找,你不会与我——等等……姐姐们?复数的姐姐们?我还以为你只有一个——”

“马赫!”背着一看就很沉重的双肩包、腰间闪烁某种细长物体的玛姬从货车那小跑过来,“你在这里啊!过来,我有东西给你,我们得……”

然后她看到了那顶遮阳帽。

“喔……”

无畏转头一笑:“你好呀。”

我脑中拉响警笛,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现在不是粉丝见面或敬仰英雄的时刻,我刚刚才跟暮暮做过!我不想在这里再来一遍!必须有所行动。

我清清喉咙:“呃,无畏?这是我的人类姐姐,安吉.雷蒙多,玛姬,这是——好吧,很显然你知道她是谁,不过我还要说,她的人类名字是马克·谢菲尔德,是一名澳大利亚海军上尉!酷,不是么?”

无畏无谓地挥挥蹄:“啊,别管那么多小节,直接叫我无畏就好。”

玛姬眨几下眼。令我钦佩的是,她不久就从震惊中缓过劲来。几秒后,她大脑重新运作,微笑着挥手致意。

“很高兴见到你。我还不知道我妹妹居然结识了这一号人物,但话说回来,古怪的事已经够多的了”,玛姬转向我,“很抱歉,妹妹,时间紧急,我们只能边走边说了。”

“好的”,我向无畏微笑,“愿意和我们一起吗?我们排在队伍前面。”

无畏也笑起来:“先是额外的枕头,然后是贵宾通道?姑娘,你简直要把我宠坏了。”

我干笑:“先别忙着谢我。”

我们三个走向储藏室,是不是慢下来回答疑问或引导后头的小马排队。我看看钟表,发现时间还剩两分钟。

“所~以,你为什么要带把剑呢?”无畏指向玛姬腰间的物体。

“哦!对啊”,她解下带鞘长剑,递给我,“我觉得你可能会想要这个。”

“对”,我用魔法接过长剑,略微打量后捆在身上。它对现在的我来说太长,无法系在腰间,为了不影响步伐我只得将其背上。

我意识到无畏的注视,脸一红:“我是不是看起来很搞笑。”

“不一定”,她淡淡地道,“这是真家伙吗?”

“对。”

“你知道如何使用吗?”

“我连续五年跻身于州级击剑总决赛。”

“为此她获得了美国大学生体育协会提供的奖学金协议”,玛姬以惋惜的声音补充道,“她真该签署那个的。”

我翻白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无畏吹声口哨:“既然如此,你看起来如何就不重要了。”

我窃笑:“不过,说到看起来如何,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换行头了?”

无畏拍拍运动服上的褶子:“你也知道我到农场时看起来有多惨,制服破成了那样就没有修补的必要了。于是我去找你姐姐,你姐姐就以‘标志性’为由给我设计了这个。”

我点头以表赞头:“这一身非常适合你。”

“对,你看起来非常酷毙了,无畏!”

是仍盘踞在门顶的飞板璐。

“哈?”差不多走到门口的我抬头看她,“你们已经见过了?”

她古怪地看看我:“呃,对?我和黛西在一起时几乎与农场的每只小马都照过面!就是我们建议无畏去找瑞瑞要新衣服的!”

无畏挤眼:“谢谢你啦。”

“我也见过她”,从后面追来的巴布道,“呃,差不多见过。在她睡觉时我和杰克给她换过几次绷带,这算数吗?”

无畏双眼一亮:“啊哈,所以那是你们俩做的,我还正纳闷呢。真是谢谢你啦,我欠你一个人情。”

巴布微笑:“你感觉好些了吗?”

无畏活动左肩:“还好吧,有些伤痕永远没法完全愈合,不过至少生理上的好得差不多了。”

我正想就她含糊的暗示进行追问,小萍花就跳出来大喊——

“我勒个去!那是天马无畏!!”

——因为一直守在地下室,她还没见过无畏。

我们六个与黛西她们站在一起,面对着传送门,暮暮则搬来一个箱子,爬上去,极力摆出威严表情审视我们。不幸的是,她这么装模作样只像是在便秘。正当她安排完小马们进入传送门的顺序时,腿上的手机响了。

“好了,小马们!”她在箱子上前后挪动,“所以,嗯……根据我看过的小说和电影,此刻我应进行战前动员以鼓舞军心。”

鸦雀无声,没有一匹小马或一个人类移动,大家全在目不转睛地看她。暮暮略微酝酿,然后抬起一只前蹄单调地朗诵起来。

“书上说,夫战,勇气也。你们要有勇气。”

她放下蹄。落针可闻。五秒过去了,十秒过去了,二十秒过去了,我们等待下文,可没有下文。远处有谁在咳嗽,无畏揉着肩膀,我下意识捶打地面。

“所以……就这么完了?”萍琪低声道。

不,我拒绝相信。这肯定是暮暮戏剧性的停顿,下一秒肯定是慷慨激昂的高潮。

然而当事马跳下箱子,穿上鞍包,招待我们往传送门走。

“第一队开始,请两人一组。”

神圣的塞蕾丝缇娅的鬃毛,这就完了。

这么说吧,今天,暮暮让自己的家族都为之蒙羞。

显然,银甲和我想的一样,他以蹄掩面,缓缓发出长叹。黛西凑近他耳语了什么,银甲坚定地点点头。

“好吧,看来时候到了”,小萍花吸气,“我们回家的时候到了。”

飞板璐捣她:“害怕了?”

小萍花哼了一声:“当然没有!有什么好怕的?”

“无序”,巴布简短地回答。

“坎坷的前路”,瑞瑞转头道。

“无数莫可名状的恐惧”,玛姬喃喃。

小萍花咬唇,挪开视线:“除-除了这些。”

无畏拍她肩膀:“嘿,别担心!他甚至都不知道我们来了。我们会在他来不及反应时将他揍翻在地。”

我不置可否。确实,我们有奇袭加成,可这对反抗不朽神灵而言有意义吗?我越来越觉得想获胜必须仰仗奇迹。

萍琪是第一个,她跃入其中时雕像的基座如池塘般荡漾,随即恢复平淡无奇的石头模样。杰克和大麦紧随其后。

“嘿,呃……马赫?”玛姬道。

我看她:“怎么了?”

她困惑地盯着黛西:“那边裹在毯子里的女孩子是谁?”

我心脏下垂。我忘记告诉她在黛西身上发生的事情了,现在她对将要到来的一切一无所知。好吧,现在再说有些晚了,可一点警告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

“那是黛西”,我道,“她从小马国回到地球时被传送门变回了人类。我们认为传送门会根据传送地点自动调整你的身体结构。”

飞板璐是第一的反应过来的。她瞪大双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不着痕迹地挪到玛姬身后。

银甲和黛西也过去了,现在轮到我们了。敌人在我前方,荣誉在我脚下,我略一默祷,与瑞瑞并肩向前。

同时,可怜的玛姬还未将一切串起来。

“所以……小马来地球会变成人类……也就是说人类来小马国……”

“该走啦!!”飞板璐大叫。

然后一把将玛姬推进传送门。

或者说,她试图将玛姬推进传送门。实际发生的是玛姬踉跄一步,与我和瑞瑞滚做一团冲向雕塑。

“噢啊!”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某种旋涡中旋转,恐惧、眩晕与恶心一同向我袭来。我失去知觉,沉沦在虚无中。

传送门的使用体验极其不愉快,非要形容的话,大概介于置身垃圾搅拌器和滚筒洗衣机之间,总之,绝对不是我短期内想重复的经历。我在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醒来,检查身体的同时发出一声呻吟。令马称奇的是,我状态还不错,虽然胃中翻江倒海,但还能忍受。

至少我知道自己置身何处。打个喷嚏后,我小心翼翼点亮角,准备承受遗弃的岁月对瑞瑞地下室造成的腐蚀。

居然也不算惨重。一架架旧裙子依然靠墙摆放,角落有一些卷起的地毯,洗衣机和烘干机在锅炉旁,冰箱则还是靠着楼梯。岁月在此处留下的唯一痕迹是覆盖在所有物品上的厚厚灰尘,已经抵达的每匹小马此时正围坐在楼梯底部,除了走到瑞瑞身旁的银甲。

“该死的传送门”,瑞瑞含混道,“该死、该死、该死的传送门。”

“你还好吗?”银甲试图扶她起来,“我知道,过程很令人不快。”

瑞瑞挥蹄:“先让我缓缓。”

“呃啊”,我左边一个声音道,“*我的头……我发誓要让那个破门付出代价……*”

好吧,我承认,我很期待这一刻。我不是故意让这一幕发生的如此尴尬的,可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啊。我决定将这些抛到脑后,转头看玛姬变成了啥。

一只独角兽,一只纯白色独角兽,色调和我于瑞瑞从父亲那里继承的白色一模一样。她拥有深红色鬃毛和尾巴,尖端自然卷曲成我和瑞瑞鬃毛的混合式样。她银杏状的眼睛还是淡褐色,修长的身体与角的纹路显示着北方血统,与我们一样。她的双肩包自动转化为鼓胀的鞍包,还搭着印有她可爱标记的扣子。

对,她也有了可爱标记——环绕着长蛇的带翼金杆。虽然一眼就认出它是什么,我花了一会才理解它对玛姬的意义,但当我最终理解时,汹涌的感情如狂风般席卷我身心。

银甲愣住:“喔。”

瑞瑞吸气:“哦,天……”

我说不出话来。她美丽优雅,国色天香,我不需要任何人或小马来告知她的身份,我心中早已激越地唱出答案。

我朝她跨一步,声音哽咽:“玛……”

“啊”,她遮眼,“调暗你的角,妹妹,我还——”

令我钦佩的是,她没有尖叫。当然,她很震惊,可处在这种情景,谁不会呢?她竟然没有尖叫……而只是瞪大双眼,先是看向最开始使她停滞的胳膊,然后是蹄子。她转头看自己腰身,然后是尾巴和可爱标记。她伸蹄触碰吻部,缓慢张合新获得的嘴巴。

“我成了……小马……”

我跳起来用尽全力搂住她的脖子。

“*感谢上帝……*”,我的抽泣在布满灰尘的屋子里轻轻回荡,“*感谢,感谢,感谢上帝……*”

瑞瑞和银甲微笑着站在一边。

“这下关于基因问题可没什么好说的了”,瑞瑞道。

“看得出来”,银甲赞同。

依然处在震惊与恍惚中的玛姬茫然地回应我的拥抱,却不知为了什么。我们身处破碎的世界,前方充满未知危险,可在此时此刻,这些都不再重要。身体是心灵的映射,这真的是我根本不敢奢求的礼物。

不幸的是,温馨时光总是过得那么迅速。

“行动起来,伙计们!”暮暮自另一个房间道,“在更多小马抵达之前,我们需要将这个房间清空。”

尽管不合时宜,我必须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我带着羞怯的表情不情愿地松开蹄,从镜子口挪开。意识到玛姬暂时行走不便的银甲轻柔地搀起她,挪向别处。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指引到来的小马”,他向镜子偏头,“能做得到吗?”

我点头,拭去眼角泪水:“当-当然,哥哥。”

瑞瑞飘来一张毯子,为玛姬铺开:“来,在这上面练习走路,好避免磨破膝盖。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们会下来找你们的,好吗?”

我快步走过去,给她一个拥抱:“要小心。”

她们回到主队,共同拥抱后两两一对朝楼上进发。楼梯尽头的门锈住了,但暮暮毫不费力地扯断锁链,丢到一旁,带起一阵令马牙酸的声音。他们八个就这么走上精品店的地上部分,将我和玛姬独自留在地下室。

不过也没独自多长时间。

嗡~

镜子表面波纹荡漾,几秒后,捂着头的小萍花和巴布西西呻吟着摔出。

“我以后再也不做旋转木马了”,小萍花道。

“谁把房间按住,别让它转了”,巴布颤抖道,“我快昏过去了。”

嗡~

接下来摔出的是无畏和飞板璐,她们以诡异的姿势纠缠在一起,眼珠像电动小马达一样乱晃。

“一点都不酷”,飞板璐面朝天花板,“一点,一点,一点都不酷。”

“同意”,无畏喘息,“老天……”

我咯咯笑着将她们依次扶起,搀到玛姬身旁。我没去搀无畏,稍稍用魔力支持,她就自己站稳了。

“狄伦”,玛姬以令马毛骨悚然的平静语气说道,“我现在正拼尽全力克制掐死你的冲动。”

四仰八叉倒在毯子上的飞板璐昏昏沉沉地打量她,笑了。

“哈哈,你现在长得像瑞瑞和甜贝尔了,我要叫你甜瑞尔。”

我们一起掴她。

嗡~

我去,这声音很快就让马厌烦了。小马开始两两一对或三个一起地迅速跌落出来,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我们一直忙于搀走精神恍惚的新来者好给别马腾出位置。有时会堵一下,但总体而言我们很成功。

不过,有一个新问题产生了。小马们倒是腿脚灵便,原先是人类的来客则对新身体不知所措。

“好了,再试一遍”,我对颤抖着站在眼前的九个人类说道,“切记,要慢慢来,按斜对角的形式挪动四肢……别低头,挺直脖子——”

嗡~

“啊!”有两个立刻跌倒,四个在跌倒前走了几步,剩下三个勉强到达毯子边缘,在转身时绊住蹄子摔作一团。

“你们还是想得太多”,玛姬从我身旁经过,毫无困难地一一将他们扶起,“平时走路时你总不会思考怎样迈腿吧?顺其自然就好了。”

她几分钟内就熟练掌握了行走,我真不知她如何做到的。据她所言,只要放松下来,身体就会自动完成接下来的一切。这对其他人类并不适用。大概,在一起进入传送门时我的本能传递给了她一部分?我不知道。

“还有这双该死的眼睛!”有个人类在地上挣扎着试图起身,嘴上喃喃抱怨,“它们分得太开,我根本不适应!这就好比看宽屏电影!”

嗡~

我微笑:“别担心,你最终会适应的。”

“至少我们足够幸运,身边有位护士帮忙”,其中一匹人类变的雌马看着玛姬的可爱标记说道。

好吧,我现在是开怀大笑。

玛姬脸红:“不-不,不,我不是护士……这个标记不是这个意思,呃……”她转向我,“再说一遍,这玩意叫什么?”

“墨丘利之杖。”

(属于代表商人、赌徒、骗子和小偷的天神赫尔墨斯(hermes),这根双蛇杖有两条蛇缠绕,上面有双翼,代表商业和谈判)

“这不是墨丘利之杖原本的意思”,玛姬弱弱地笑:“美国人百年前将其与另一种标志搞混了,但没有谁去纠正。”

(另一种标志指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二者都有蛇缠绕,但墨丘利之杖无医学内涵。据称,这种错误用法源于1902年美国军医院,当时一位高官坚持使用墨丘利节杖作为标志,从此将错就错)

“至少你的可爱标记含义明确”,飞板璐恼火地看自己的可爱标记,“所以,翅膀和闪电到底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是因为没去尝试!”小萍花指责她,“你只是蹦来蹦去将标志展示给碰到的每一匹小马!”

嗡~

“呵,原谅我激动的心情!”飞板璐咋咋舌头,“可不是每匹马屁股上都印着闪电的!”

“哦,可爱标记啊,要是我能记得自己是怎样得到的就好了”,无畏冷不丁开口,“我想知道自己第一次寻找的是什么东西。”

巴布转向她:“所以你的天赋是找东西么?”

无畏搀扶一只挣扎的独角兽,点头:“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的能力还真是有点麻烦,要是找的自己的东西还好,可你知道么,只要想,我能找得到任何东西,不管别人藏的有多严实。”

我感到一阵由衷的嫉妒。你瞧,要是在美妙的歌喉和找到任何物品的能力之间进行选择,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嗡~

我骂骂咧咧地捂住耳朵:“请告诉我每匹小马都已经过来了。”

“应该快了吧”,小萍花冲我挑眉,“你一脸菜色,要不要歇歇?”

我点头,朝楼梯走去:“不胜感激。”

“哦,哦!回来跟我们说说上面的情况!”飞板璐叫道。

“别离开房子!”玛姬道。

我摆出无辜的笑颜:“谁,我么?”

“别巧言令色”,她用大大的淡褐色双眼紧盯着我,每说一个字都跺一下蹄,厉声道,“待,在,精,品,屋,里。”

我皱眉,扇扇耳朵:“我知道,我知道,请冷静。我只是去呼吸点新鲜空气。现在,如果没别的事了……”我在传送门再次响起前奔上楼梯。

等在楼梯尽头的是一场噩梦。地下室相对完好无损,上层建筑却被洗劫一空,桌椅、马体模型、镜子和家具的残骸随处可见,褪色的地毯化为细碎的破布。不详的的裂缝布满墙壁,像是爪子比我身体还大的怪兽所留。天花板罩着厚厚蜘蛛网,窗户则全数粉碎,鼻息间尽是厚重刺鼻的气味。

小马们四处活动,在齐心协力构筑防御工事。他们忙来忙去,封锁窗户,用大型家具抵门,并清理出可以移动的空间。

穿梭在马群中,我得避免被谁踩到。我突然想看看自己的久房间,于是抱着这个目的走向二楼……

……然后发现楼梯早已坍塌殆尽。

“天杀的”,我踢踢砖石瓦砾,在一旁蹲坐下来。这种事也不出意料,可我还是希望二楼完好无损,只是楼梯坏了。不过,不可抱太大希望。

就在孤苦伶仃地望着废墟时,我发觉楼梯旁的窗户还没被封上。我还没看到外面的世界,尽管明知会一片狼藉,我抑制不住好奇心。瞅到没马注意的空当,我小心地爬上楼梯的废墟,扒着窗框向外看去。

我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天空,天空是各种色调的混乱糅杂,毫无规律地扭曲变换着,就像光怪陆离的梦境。然后吸引我注意的是四周要么腐蚀、要么倒塌,要么夷为平地的建筑。等等,有什么东西刻印在空中。我定睛一看,发现是笔意癫狂的各种文字,大多是艾奎斯垂娅语,至于它们的意思……你最好别问,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地面覆盖着圆点花纹、波浪线、方格和其他无意义的图案,四处是裂缝和天坑;位于镇中心的是金橡树图书馆,早已毁得不成样子。

哦,我刚刚提到骨头了吗?对,地上满是白骨,远处甚至有几座骨山。我辨识不出它们所属的物种,因为骨头都溃不成形,相互混杂。其中有些肯定是小马头骨,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然后我就吐了。我想吐在窗外,可有心无力。我期望很低,但没低到这种地步,我对精品屋一楼是噩梦的评价是错的,真正的噩梦是窗外的屠宰场,是扭曲天空下的修罗地狱,我目力所及之处尽是混乱与扭曲,尽是堕落与疯狂。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的联盟是多么渺小,我们踏上这片诅咒大地的举动是多么愚蠢。

“每匹小马,都听好了!”

银甲的声音如鞭子般在整座建筑回荡,每匹小马都停下手头工作,整齐划一地转动耳朵。

“我知道你们中有些已经见识过窗外,开始对我们为何来此处产生了质疑。你会叩问自己为何踏上这片废土,为何甘冒生命危险甚至为何战斗。可是,对我而言,这些问题的答案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一清二楚——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家园!”

银甲身处主陈列室的舞台上,坚毅的脸庞吸引着全场注意。我站在他身后,欣赏他能动员如此多小马从农场追随的手腕。

“我们都知道即将面对什么,我谨在此代表小马国所有公民对诸位的勇气表示感谢。我知道你们中大多数都不是战士,即便是,也没经历过针对我们将面对的恶魔的训练。我们是学生、职员、工人、商贩,只是一群兄弟姐妹,我们中没有谁处理过即将到来的威胁,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今天不会去逃避!”

他开始沿着舞台踱步:“我知道你们中有些现在很害怕,但这是无谓的恐惧!看看你周围,看看这些上百,不,上千勇敢地聚集起来对抗邪魔的小马!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你和他们一样无所畏惧!想象团结起来我们将拥有的强大力量!”

有几声零星的欢呼,我听到身边有马窃窃私语表示赞同。银甲感觉到气氛的变化,慷慨激昂地提高音量。

“同志们,今天你们与成千上万勇敢的战士站在一起,还有什么困难无法克服!我们是一支雄师!我们渴望着复仇!为了在今天释放愤怒,我们已经等待了二十五个春秋!”

我不确定是不是他关于复仇的那种说法将我从恐惧中拉了出来,你瞧,他说的话义正言辞,激动马心,可直到有关复仇的部分,我才热血沸腾。事实上,沸腾的不只是我,大多数听众开始欢呼着跺蹄,一时间蹄声雷动。

“同志们,你们害怕敌人吗,想一想敌人面对我们时又会如何恐惧!”银甲道,“想想当他们意识到我们的到来时脊背淌下的冷汗!想想当他们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普天之下最强大、最勇敢、最暴怒的军队时的惊惧欲绝!这是一支为复仇整整等待了二十五年的军队!同志们,我们就是那支军队!我们是正要收复家园的正义之师!想象他们意识到就在今天,他们必须面对我们时的惊骇若狂!”

我认为这源自那些骨头,正是那些骨头让我定下心来。之前我抱有天真的臆想,这臆想在受害者的尸体面前撞得粉碎。无序爪上沾染了鲜血,有小马已经死了,别说小马国了,他的暴行甚至超出了人类世界的底限,他必须被阻止。

“今天,我们将一雪过去的失败!”银甲大声叫喊,压过喧嚣,“今天,我们将夺回被偷去的一切,夺回百以四分个年头前我们所拥有的美好!我们将惩戒那个以卑劣手段窃取全国的叛徒!我不知无序将对我们施加什么,我所知道的是,我们绝不逃避!我们将战斗到底!”

马群在欢呼叫喊,声浪几乎要掀飞屋顶,能量在空气中清晰可辨,我几乎站立不稳。我控制自己不被大家的热情感染,但还是不可遏抑地为即将成为我姐夫的雄马而自豪。

“就是这片土地!就在此时此刻!”银甲朝布满尘埃的地板猛击,“就在这里,在我们所热爱的小镇的废墟!这片土地不仅连接着两个世界,还是此时小马国最重要的疆土!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从现在起,它不再为无序所统治!我们已经将这里夺回!基于这份成就,我们终将夺回无序偷走的一切!”

自然,他是对的,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前进的基地。我们可以依托此地展开攻击,只要还保有传送镜,我们还可以撤退并使用游击战术来消灭无序的有生力量。或许,我们可以发动更强烈的攻势,诱捕无序进入陷阱。选择的余地很充分,我们只需找到最合适的。

小马们开始呐喊战斗口号,银甲则怒目圆张,颤抖的声音中饱含愤怒:“他将无法窃取我们蹄下的每一寸土地!他窃取的已经够多!想一想,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逝去的二十五年!”

群情激奋,银甲开始猛力践踏地板:“小马们!如果今天你或你的朋友感到恐惧……如果你想就这么逃开,任无序侵蚀故乡……那就想想无序早就夺走的东西!想想他从我们大家身上汲取的痛苦!你愿意让无序得到更多吗?!”

“不!!”

甚至连我也喊了出来。无序已经夺走了我的两段生命,我绝不允许他夺取更多。

银甲现在声嘶力竭:“够了!我们将寸土不让!我们将万众一心!我们将祛散邪魔!他的末日就在今天!”银甲用尽全力踩踏舞台,木板发出不堪重荷的咯吱声,“今天将以复仇的名义被永远铭记!今天将是我们恢复小马国荣光的时刻!为了我们的朋友!为了我们的家人!为了这二十五年!为了艾奎斯垂娅!!”

所有马回以震耳欲聋的怒吼。

“为了艾奎斯垂娅!为了艾奎斯垂娅!为了艾奎斯垂娅!!”

我决定自己已经听得够多了。银甲的话使我成功摆脱恐惧,现在,是时候采取行动了。它注定不会轻松简单,但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希望就闪耀光芒。

在回到地下室的途中,我分析起我所知的敌人的每个方面,无序是混乱与不和谐的化身,他的力量比日月姐妹还强大,从施展禁忌诅咒到制造次元裂缝,他无所不能。他是个阴险狡诈、丧失理智的自大狂,喜欢在毁灭前尽情玩弄受害者,对杀生没有任何良心不安。

不过,无序因背叛而出名,他不会拥有任何真正忠心的手下,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他的追随者必定要么被精神控制,要么被威逼利诱,要么神志不清,只要应对得当,我们可以让他的军队反戈相向。找出合适策略只是时间问题,借此我们可以重创敌军,使其残废。

但我们还是得对付无序本尊,我们手头没有任何对抗他的手段。为大家解禁记忆的选项始终存在,但风险太高。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方法,一种我们力所能及又不会导致暴露的方法。

我想到在动画中,无序是如何被战胜的。每次,他都是被谐律元素所封印,第一次是受日月姐妹催动,第二次则是六主角。谐率元素似乎是唯一对他起作用的武器,其他手段要么无效要么被轻易挣脱。我不知道谐律元素是如何在其他东西都不起作用的情况下生效的,但话说回来,我都不知道谐律元素的运行机理。

我到达地下室楼梯口。现在有一队小马正赶上来,所以我闪在一边等待空隙,并继续思考。无序肯定知道谐率的威胁,这些年他肯定已经对谐律们做了什么,藏匿、破坏甚至亵渎都有可能。又或许他根本没得到谐律,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当持有者们消失时,谐律会怎样呢?它们会传送回什么地方吗?它们的机能还正常吗?

有太多疑问,却几乎没有回答。

不过,或许我想过头了。只要能找到谐律元素们,只要能证明它们的存在,一系列问题将迎刃而解。比如,我们不知道六主角还能否使用谐律,但面对所有小马一场快速的测试将解决一切。这就类似石中剑,不同的是选择主人的是放射彩虹镭射的精美项链。

所以,目前的问题在于定位谐律元素。如果它们被无序持有,那必将被锁在某个地方;若是在持有者们消失时陷入静默,那天知道它们会处于何方。我由衷希望情形不是后者。

我走进了死胡同。我们需要一些指引,需要知道到哪里去找精华们。原来的六持有者肯定不会知道任何东西,哼,她们似乎从一开始就对谐律精华不感兴趣。我理解她们为何这么想,但不赞同仅靠蛮力解决一切的方案。

不,我确信我们需要谐律精华,它们是唯一能伤害无序的武器,没有它们我们会一败涂地。可它们在哪里?我们需要集中精力搜寻指向谐律的任何蛛丝马迹,如果有某种寻物魔法指引我们就好了,可问题是我们没有——

我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傻瓜。

外出的小马终于走完,我以小短腿所能允许的最大速度冲下楼梯,仅仅稍停以使自己适应黑暗。玛姬她们见我下来,七嘴八舌问起问题来。

“感觉好些了吗?”

“上面情况怎么样?”

“你听到银甲吼出的酷毙了的战前动员了吗?”

“你有没有朝外看一眼?”

我无视所有问题,转向因还在帮助新来的小马而未凑过来的无畏。我点亮角,挥挥蹄以吸引她的注意。

“你需要什么吗?”

我深呼吸:“你说,只要见过,你能找得到任何东西,对吧?”

无畏迟疑:“呃,应该是的。存在一些局限,但没什么大问题。”

“所谓见过,是见过实物还是图片就可以?”

“只要够真实,图片也可以”,无畏掩口打声喷嚏,“怎么,有什么事吗?”

我回眸看玛姬她们。我不知道她们会做何反应,但不知为何,我坚信这样做是正确的。

我浮起长剑,将它捆上,调节皮带使其紧贴腰系,然后以清脆的声音宣告:

“我想找到谐律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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