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张元亨的请求,江水源差点没把书给丢到地上去:原来你是让我替你发小广告啊!
张元亨见江水源态度犹豫不定,便有些不太高兴:“怎么?你担心皇太看到我的大作后,会抢了你的风头?”
江水源心道:拜托,我是怕替你送了这本书,会影响我的清白。
张元亨冷哼数声:“放心吧,多年以后,你会因为帮我送了这本书而感到骄傲的。就像狗监杨得意,虽然是由于他的推荐,才让司马相如得到汉武帝的召见,从而扬名天下。但现在回过头看,要不是司马相如,谁会记得杨得意是哪根葱?所以,你不要因为我会抢你的风头而恼羞成怒,没准儿这就是你留名后世的机会,你要把握住!”
江水源一口老血喷涌而出:是谁教你的这些骚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强行装x,是很容易被人打死的?
“好吧,我会帮你转交的。”无论出于同窗情谊,还是为了洗刷自己妒贤嫉能的嫌疑,江水源最终同意了替张元亨递交他的“专着”。
“一定哦?”
“一定!”
“不准私自截留!”
“要不还是你自己当面呈交吧!”江水源表示想掀桌子:你以为你的专着是古腾堡四十二行摇篮本《圣经》,还是宋刻孤本《石壁精舍音注唐书详节》,值得我私自截留?
张元亨见江水源怒了,马上乖乖认怂:“对不起水源哥哥,我是太看重这次机会了,所以有点口不择言,抱歉、抱歉!也正因为我这个人不会说话,所以才麻烦您帮我转交。请您务必大人有大量,帮我这个忙!”
心理建设了好几秒钟,江水源才勉强同意。
等他拿书准备进屋,张元亨在身后再次叮嘱道:“一定要毫发无损地交给皇太哟!”
江水源忍不住想把书糊在他的脸上:少年郎,我跟你港,要不是杀人犯法,你今天就是有九条命,都活不过午夜十二点!
进了宿舍,发现梅林、魏山面前各放着一本张元亨的专着,两人都是满脸的生无可恋。显然,他们也被张元亨布置了任务。三个人同命相怜地对视了一眼,眼神中不乏悲悯、无奈与同情。江水源好奇地问道:“你们也布置了作业?是什么内容?”
“当然布置了,不然最后怎么考核?怎么决定免试入学名额?”这是梅林。
魏山有着与他体格不一样的温和性格,接着补充回答道:“我们的题目是就自己喜欢的学科写一篇2000字的文章,对当前热点或发展前景谈谈自己的看法。”
江水源道:“你们的题目,要求大家至少要对某一学科有深入的了解和长期的关注,才能写出有深度、有见解的文章。尽管写出彩来不容易,但方向和字数都是规定死的,下笔其实不难。不像我们,要求就修习期间的学习、生活写一篇文章,题目、体裁、字数三不限。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写点什么。”
张元亨有点惊讶:“原来江水源的题目和我们不一样!”
梅林撇撇嘴:“不是废话么?当然不一样!不仅每类班的题目不一样,就是每期修习班的题目也不一样,就是为了杜绝提前准备、枪手代笔等不公正现象发生。”
看来理科班的题目对自己毫无借鉴意义,江水源只能自力更生。
第二天早上,江水源去食堂吃早餐的时候,巧合碰见胡沛薇和韦笑也在食堂。韦笑老远就打招呼道:“哟,小帅哥亲自来吃早饭?”
江水源满头黑线:“韦爷,只怕你是对早饭有什么误解?”
“不,我对早饭没有,对你有。”韦爷笑嘻嘻说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每天宿舍楼下都有女生排着队给你送爱心便当呢!”
江水源道:“让韦爷您失望了。我还从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可能是我人格魅力还不够吧?”
胡沛薇这是才插进话来:“江水源,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江水源和韦笑齐声反问道。不同之处在于,江水源是不明所以的惊讶,韦笑则是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出八卦的气息。
“我决定了,作业我就写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那些东西!”
“你不怕被学校列入黑名单?”
“大不了就回去参加高考呗,有什么好怕的?”胡沛薇浑然无所畏惧。确实,博科班学员都是文理兼修的优等生,几乎没有瘸腿科目,更不用说博科甲班了,那是“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回去参加高考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凭他们的实力,考上经世大学会很难吗?
不难,无非就是麻烦一点而已。
胡沛薇接着说道:“大学之大,不在高楼大厦,而在于能够兼容并蓄、自由开放。如果因为这样一篇文章,就把我列入黑名单,我看这种学校读不读也无关紧要。——你呢?想好写什么了吗?”
江水源摇摇头:“没有。昨天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来。”
所谓“想了一晚上”,这话有点半真半假。真的是,他昨晚上确实想了;假的是,由于多年养成的良好睡眠习惯,他躺到床上不到三分钟就已经酣然入睡。
韦笑道:“小帅哥还用操心这个?写文章这种事,拿出你写《情书》的三成功力,随便糊弄糊弄,还不轻松过关?就算过不了关,凭你和皇太的关系,他还会在免试入学名额上难为你?”
江水源被噎得直翻白眼:“瞧韦爷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吃软饭的一样!”
“废话,有软饭干嘛不吃?有软饭不吃,偏要去嚼硬石子儿的,那都是傻蛋!”韦爷就是韦爷,永远都那么霸气侧漏。
为了证明自己吃硬不吃软,江水源决定写点硬扎的东西出来。既要实实在在,又要不落俗套,还得记录修习期间的学习生活,想来想去,非札记莫属。
所谓“札记”,就是记录读书学习过程中心得体会的一种文体。形式上可长可短,长的可以写成一篇文章,短的可以只有几十字,关键是要言简意赅、言之有物,所以语言上一般不作特别的修饰,要用最简短的文字,写清楚想要说明的问题。
写札记是中国古代学术的优良传统,很多着名学者都是用札记的形式来展现自己的学术成果,比如顾炎武的《日知录》、钱大昕的《廿二史考异》、赵翼《廿二史札记》、王鸣盛《十七史商榷》等等。
江水源虽然不敢比肩前贤,但写的东西还是尽量体现自己的独创性。比如数学部分,他就记下了当日和胡沛薇比试时的第四题解题过程。据葛大爷声称,那道题的解题方法非常具有独创性,他和那位沈老师都没想到,写成小论文可以发表在国内差一点的数学教育期刊上。
在国学部分,他认为老师在课堂上对《论语》中“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的“时”字解释不准确。老师觉得“时”通“伺”,是窥伺、打听的意思。然而古代“时”与“伺”同韵而异纽,“伺”字又是很晚出的字形,再者《论语》中也不可能用“窥伺”的形象来描述先师孔子,所以解释不通。江水源提出的新看法是:“时(时)”应该通“待”,等待的意思。理由也很充分,首先两个字上古时均从“寺”得音,读音相同;其次古籍《尔雅》《庄子》中也有“待”假借为“时”的用法。
再比如在民俗学部分,他根据萧闲老师的理论,结合《山海经》《韩非子》《吕氏春秋》等典籍对“夔一足”进行解读,认为远古传说中确实有种一只脚的怪兽,名字叫“夔”。后来有个乐官,把这种怪兽的名字拿来作为自己的名字,就好像宋代郑樵所说的“尧取累土以命名,舜取秾华以命名,禹取于兽,汤取于水,桀以乔木,纣以绎丝”,是当时取名的一种习惯。再到后来,就有人把怪兽“一足”的外形有意无意转嫁到了乐官身上。孔子听说后,把“夔一足”解释成了“夔一而足矣”(像夔这样的人,有一个就足够了)。从中既可以看出儒家把神话历史化的高妙,也可以看出中国历史层积累积的过程。
……
根据开班以来的课程,江水源林林总总写了十几条、好几千字,等到下次上课的时候,把它和张元亨的“大着”一起呈递给了孙良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