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但我没想到,这个人渣成这样。”王川耸了耸肩,看着徐明秀的背影,以及被结界愈合所挤出去的韩霜烈:“先前那一刻我也看到了,是一个很强大,也很帅气的男人,难怪你会为他,空负一生。”
徐明秀的眼中,两行血泪缓缓淌落。
水笙终还是侧过了头。
她能感受到,先前那与锁困自己的活物锁链,同出一源的枪尖,已经在一瞬之间,将自己这位孽徒的生机,全数吞噬。
现在被白绫吊在空中的,不是那位贴近了仙凡之隔的仙子。
而是一个失去了修为,寿元如风中残烛的可怜女人。
“有过后悔吗?”王川将手抬起,把白绫上的她,扭转了过来:“不要低着头,让你的师尊看看,也让我们看看。”
“后悔吗?”徐明秀口中喃喃。
王川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在她人生的最后一刻,王川决定诛心地审判她的过去。
“在先前,他的枪尖刺进我的体内时,我其实是解脱的。”徐明秀轻轻咳嗽了一声,唇边淌落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像是下了一场小雨:“长篇大论我恐怕已经没时间说了,但我只能告诉你,我真的不曾后悔。”
“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师傅……但是木已成舟,我犯下的错,已经铭刻在了历史和时光之中,永远没有逆转的可能。”
“很久以前,我就说过。”她在人生的最末,展露出了一个强者,真正桀骜不驯的嘴脸:“只要是决定过的事情,就绝不会后悔。”
王川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一个笑话。
很久以前,有一个愁眉苦脸的香客,走进了寺庙之中,向禅师诉苦。
“大师傅。”他看着禅师:“我放不下过去的那个她。”
禅师笑了笑,吩咐小沙弥拿来了一个杯子。
“现在,我来教会你如何放下。”禅师抓过他的手:“你先拿着这个杯子。”
“嗯。”香客接过了杯子。
禅师开始将手中滚烫的茶水,倒入香客的杯中。
水渐渐漫了出来。
“好烫!”香客的杯子脱手而出,落在地上。
杯子静静地躺在地上,碎成几块瓷片,伴随着金黄色的,滚烫的茶汤。
“痛了,就能放下。”禅师看着香客:“现在你悟了吗?”
香客想了想。
“我能换一个杯子吗,禅师?”他眼中流露出恳求的意味:“我想请您,再向我开释一次,可以吗?”
禅师本着济世度人的心态,允了他这个请求。
香客从背包中,抽出了一只粉红色的杯子。
杯子本身并不好看,甚至于香客本身的气质格格不入。
也许是某个女士,随意将自己不用的破烂玩意,随手送给了这位施主吧。禅师如是想着,手中滚烫的茶水,依旧如先前那般,倒入了香客的杯中。
水已然漫了出来,直把香客的手指都烫得通红。
香客却没有松手。
他紧紧地攥着杯子,面上的肌肉颤抖着,牙关紧咬,却依旧没有半点放手的意思。
一盏茶毕。
香客轻轻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而手指上的皮肉,已经出现了好几个烫伤的泡泡。
禅师于心不忍,忙命小沙弥取来药物,替这位香客治疗,口中连称“罪过”。
香客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渐渐恢复正常。
“这不是您的问题……只是我太过愚钝了。”香客掏出手帕,将那只并不珍贵,甚至还有些劣质的粉红色瓷杯,仔细地擦拭干净,放回了自己的背包里。
禅师好奇了。
在他修行的这些日子里,从未遇到过像这位香客一般,执念如此之深的人。
“我可以问一下,这个杯子,对你来说,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虽说出家人不应多造口舌,但他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还是冒昧地询问。
香客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
禅师忙道,如果不便的话,可以不用说了。
香客摇了摇头。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之所以不肯抛下这个杯子,那是因为……”
禅师竖起耳朵,不愿意放过香客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这是她送的杯子。”
香客抬起头,脸上露出了难以释怀的神色。
禅师终于知道,自己的修行还未到位,辞去了主持的职位,重新开始研习佛典,加深自己的修为。
而当年的小沙弥,也在他潜修的这些年里,逐渐成长为新的禅师。
他一直很好奇,当年能将修为高深的禅师,重新逼得修习佛典的香客,究竟是怎样的人,因此多番寻访之后,终于找到了在藏区潜修的老禅师。
“禅师。”他持弟子礼,恭谨地向老禅师提问:“在我的印象中,您是一位德高望重,佛法高深的前辈,但为何当年,您会突然之间隐退,继续研习佛法呢?”
“都是因为,当年那个香客。”禅师的脸上满是缅怀:“他让我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人们,还拥有更深的执念。”
“更深的执念?”新主持不解。
老禅师没有多说,只留下了一句话。
“舔狗是真的牛逼。”王川如是说道。
……
韩霜烈收回长枪,有些遗憾地看着壁障。
“集我们所有人的力量,都无法打破这个壁障吗?”他摇了摇头:“我还以为,她能够为我完成这个任务,没想到也是跟其他的巫师一样。”
“当年的信任,错付与人啊!”他感慨着,扭头就走。
“元帅大人……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黄莺跟上了他:“我们在这里埋下的钉子,还有投入的资源,难道就这么浪费了吗?”
“五大祭司正在醒来,如果我们想走,现在差不多是最后的机会。”韩霜烈扭过头:“黄将军,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将其余殿堂中,所有高于七阶的材料,收入你们的储物指环中,直接带走便是了,我相信你们原先,准备好要收缴战利品了。”
黄莺轻轻点头。
韩霜烈摊开双手,背后的长枪忽然离地而起,在空中与某件飞行物交叉划过。
“一位祭司,是不足以对付我的……所以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离去。”他透过被自己打破的天顶,与木神祭司对视:“真是……”
“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