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心!”常媛几乎是惊呼出声:“你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心中早有忧虑,此刻间项凡心如此惨状,更是触及了心底的那一抹一直不愿想起的痛楚。
她离开魔宗,看起来很顺利,甚至完全不漏风声,但她一直都恐惧着,恐惧着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像这样,在乎的人被杀死的情况。
“你能听清楚我们的话吗?”王川倒是还保持着冷静:“凡心?”
项凡心的灵魂体,在空中晃晃悠悠地,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是……是你们。”她眼睛微眯,似乎快要睡过去一般:“终于找到你们了。”
常媛眼眶中的泪花映了出来。
“别,别哭,我还活着呢。”项凡心看着常媛的脸,轻笑一声,想像往常一样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
但现在,她身为灵魂状态,径直就从常媛的身体中穿过,化作一阵虚无。
“你别动了!”常媛慌张起来,一把抓住王川的衣袖:“川!快想想办法!”
王川轻轻将自己胸口处的吊坠拿了出来。
自从掌握了神通,以及余楚佩远去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触摸过这一颗小钟了。
“收!”他默念口诀,将魔钟向项凡心的方向一颤,就将她整个灵魂体收入其中。
“凡心……”常媛的眼角还余着泪光:“她是不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不可能。”王川摇了摇头:“除非有干涉天机的大能,不然这个世界上,知道你在我身边的,就只有我们四人,以及现在的凡心。”
“你先前只是离开魔宗,处于失踪状态……就算有叛变的嫌疑,我想应该也不会直接被捅上去,寻人来捉拿你。”王川眼睛一开一合之间,隐隐有光芒亮起:“所以你大可放心,像凡心今天这样的状态,恐怕是别人所为。”
“是谁?”常媛急迫地问道。
“我有一些猜测,但现在并没有证实。”王川把玩着小钟:“先让凡心在其中休息两天,恢复些许的精神力,我们再好好问问他。”
“若是找出是谁……我们决不罢休。”
常媛重重地点了点头。
……
“你们两个,怎么一脸凝重的样子?”聂轻漾洗完澡回来,看到两人相对而坐,默不作声,就连那香喷喷的鸟肉,都没办法让两人展开笑颜。
“我们的一个朋友,现在受了重伤,通过某种途径到达我们身边。”王川的声音依旧沉稳,而常媛的眼角还有些泛红:“轻漾,我们的旅程里,又要多出一个伙伴了。”
“在哪呢?”聂轻漾左顾右盼:“受了重伤……可为什么不见人影呢?”
常媛捏在腰间的拳头,忽然紧了紧。
王川拍了拍她的脊背,没有说话。
“我们那位朋友,现在只剩下灵魂之体,不方便在现实出现。”王川一面安抚着常媛,一面跟聂轻漾解释:“总而言之,我们的动作,可能要加快了。”
……
“没有彻底死亡,而是再度转世,通过某种极古怪的方式,到达了西域那边。”一位僧侣的眼神迷离:“世尊,我这么做,真的错了吗?”
在他的身后,一位手持戒刀的和尚,大踏步走进禅堂。
“听说那丫头没死,对吗?”手持戒刀的和尚,正是出自戒律堂的阳炎和尚。他生性嫉恶如仇,在戒律堂这一代的弟子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刚烈:“首座发令,说是要全力以赴将那丫头除掉……不然我心宗千年计划,恐怕会毁于一旦。”
“出去。”那位僧侣回头:“我禅净院,从来不是你们戒律堂的属下,我更是你的师叔。身为戒律堂的弟子,犯下这以下犯上之戒,又扰乱禅堂清净,你至少要在静心阁面壁三月之久!”
阳炎和尚缩了缩脑袋。
怎么今日镜林师叔,竟是如此暴躁……他平日里可是禅净院最温和的老好人,就算被后辈们打趣,也绝不红脸。
“我让你出去,没听见吗?”镜林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阳炎道了个诺,滑不留脚地留了出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和尚也不会乱挨打……尤其是自己身为戒律堂的弟子,若是被师长知道今日所为,三月的面壁恐怕还是轻的!他如是想着,带着劫后余生的侥幸,迅速离开了禅净院。
“虽说是转世弟子,但让他这么急火火地知晓这些,果然是乱了他的心性。”镜林对着禅堂中的那面空无一物的池塘,自言自语:“迟些要去和镜空师兄好好聊聊才是。”
“只是,世尊……今日我所作为,真的没错吗?”他看着那面池塘,仿佛倒映着自己的内心。
一个轻重得当的脚步,走入了禅净院。
“镜林师弟,好久不见。”说话之人虽身在近处,却给人一种千里之外的错觉:“距上次一别,似乎已有五十年了。”
“镜空师兄果然是修行到心湖之境,就连我偶尔之间的念想,都能够察觉到了吗?”镜林的笑容有些苦涩。
当年两人同年进入心宗修行,起步一致,就连天赋都不相上下。
但现在,自己不过是小小禅净院的院长,甚至连些许的实权都没有,修为也只到了相当于五品化神的坐照期……三百年光阴,似乎就这么被消磨掉了。
“师弟何苦自寻烦恼。”镜空叹了口气:“自从成为禅净院的院长以来,你的修为进境已经很多年没有动过了。”
“不提也罢。”镜林长叹口气:“师兄,我想跟你谈谈……”
“我知道你想跟我说阳炎的事情。”镜空的修为果然惊世骇俗,先前镜林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已经落到了他的思绪之中:“他的事情,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就连主持都参与其中。”
镜林的眼皮跳了跳。
“所以,他这样跳脱的性子,也是你们养出来的?为什么?”他满脸的不解。
“此间自有深意,告诉你也无妨。”镜空的眼神宁静:“你也知道,这孩子体内的各种元素,都被前世灵魂所影响,比一般的人族要浓烈得多,彼此之间的侵扰也更加严重。”
“像这样的体魄和灵魂,修习我心宗之法,实际上是不适合的。”
镜林静静地听着。
他确实对这件事情颇多不解。
“但只要他在少年时期,养成这跳脱的性子,就能够将体内多余的内噬,转化为向外动作的动力……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我或者主持就会帮他开悟,让他了解心宗真正核心的理论和精髓,让他真正成长为当年那个,有机会成就至高果位的高僧大德。”
镜林微微点头。
破后而立,并保持赤子之心的道理吗?他大概只能猜到这些。
镜空眼神澄澈。
“这次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他看着镜林:“上一次那女孩的问题,是你发现的对吧……也是你通知了我们戒律堂,前去处理这件事情。”
镜林点了点头。
“是我没错……这是我的职责。”他点了点头。
“但那个女孩没有被杀死,而是再度通过我心宗的方式,将灵魂核心保存下来,转移到了西域……这件事情你也清楚了对吧。”镜空不咸不淡地说着这件事:“先前我让阳炎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够亲自出手。”
“师兄,你也清楚,我们心宗之人,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得,就是西域不行。”镜林摇了摇头:“那边的同道们,对我们的手段清楚得很,当年的条约也说得清清楚楚,是以神朝边界为分割线,我们将永远不能到达他们的土地上。”
“反之亦然。”
镜空深吸一口气。
“但是,这次没有办法。”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镜林却听出了一种决绝的意味:“那个女孩的性命,我们必须要解决掉……哪怕只有一丝灵魂碎片存在,也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当年魔宗擅长请下域外天魔助阵,他们从天魔的手中,获得了无数洞察人心的功夫……如果那女孩被魔宗那些处理天机的强者发现,就像我先前和阳炎所说的一样,将会把我们千年的计划毁于一旦。”
“你不会不了解这些吧。”
镜林咬咬牙。
他知道,宗门这次做出的决定,究竟是什么了。
当一个心宗的僧侣,决意要踏上西域的土地时,他就已经注定了死亡的命运。
即使是逃到神朝的皇宫之中,西域那群僧侣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甚至会通过西域的力量,去与神朝方面谈判,逼迫他们交出那人。
毕竟,当年的条约上,黑纸白字很清楚的写好了这些。
双方的领袖,也很默契地印上了属于自己的印信。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被打破的约定,这些年来凡是触犯的人,几乎没有一个留下了性命。
除了那位神朝国师。
一想到这一点,镜林的心中就更加发麻。
自己经过这些事情,已经成了宗门的弃子了,对吗?
……
“你是被心宗的人袭击的?”即使早有猜测,王川对这个消息也还是感到震惊。
当年在船上,跟那些心宗之人相处得还算融洽……他们几乎每一个都是那种性格谦和之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像这样老好人一般的宗门,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无论如何都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常媛手上的筋络,却是一根根地坟起,然后落下。
“是那群秃驴吗?”她放下心中原本的忧虑,却又升起了新的怒火:“这些家伙,已经完全无视了当年的界约了吗?”
“我在轮回法施展的最后一瞬间,听到了一个永生难忘的声音。”经过两天的回复,项凡心的灵魂体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的凝实:“那是一种,超越了我所能理解的层次,一种直接在作用在灵魂上的声响。”
“那声响的主人,似乎试图将我拯救回来,但轮回法已经发动,我就来到了你们的身边。”
“原本我还以为,会重新轮回到一个新生命体内的,但看来由于王川交给我的经文的关系,我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完成轮回的过程了。”
王川沉默良久。
“你听到的声音,是不是很类似于……牛叫?”
常媛和项凡心同时看着他。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常媛是不解。
项凡心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震惊的表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牛叫?”常媛大吃一惊:“川!你难道已经掌握了洞察天机之法吗?”
“不,那是因为我见过那头牛。”王川不愿回忆那段记忆……毕竟潜伏在自己体内,一直不曾失败过的神通,在那一次的使用之中,几乎是大败亏输。
人都差点死在牛蹄子下的经历,还是不要拿出来说比较好。
“你见过?”这会连聂轻漾都惊讶了。
王川的身上,究竟有多少的秘密?
“总而言之,如果是那头牛的话,无论是谁来杀你,几乎都不可能逃掉。”王川摆了摆脑袋,把那有些屈辱的回忆,从自己的脑袋里赶走:“反正那头牛,据说已经活了超过千年,甚至在神朝没建立的时候,他就已经存在了。”
三女大惊。
“那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聂轻漾第一个发问。
“类似于大渊那五位地仙的存在。”王川一句话,解决了她们所有的疑惑,也让她们全部闭嘴了。
一头地仙境界的牛……这么恐怖的消息,得让人消化一下才行。
“不过,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迅速到达西南。”王川的身边,露出了无数玄妙的符印。
当然,这是对别人来说玄妙,对他来说就不过是普通的方块汉字而已。
阴符经文的力量,被发动到极致,拖着这艘临时搭建的风舟,迅速划破长空。
不过这玩意的形状,还是称呼为飞梭比较好。
王川利用阴符经文无限回蓝的力量,将御剑之术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几乎是以一日万里的速度,向西南方向赶过去。
只不过,这个世界着实是大了些许……从西域到达西南巫族区域,就算走最近的路程,至少也需要十六万里。
这也让他们的旅途的变数更多。
……
“还有三天。”王川说道。
躺在船舱中昏昏欲睡的两位女子,在听到他话音的时候,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种简易仙舟的旅途,对正常人来说,都不是什么舒服的旅程。
但此刻,在船舱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很有礼貌的敲击声。
“请问,小僧能来讨口水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