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信抬起眼皮，无神地眨了眨。
“卧槽？”当他看清眼前人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王川？怎么是你？”
“难道你投靠……不对，你本来就修行魔宗的功法。”他咬牙切齿：“是你俘虏了我？别想了，无论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向你投降的！”
“我说了什么来着？就不该救这家伙，把他丢在外面自生自灭多好？”山苗冷冰冰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不是，救命？”他摸了摸自己，发现身上并没有什么枷锁。
难不成，自己是被王川救了？
“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的老师是魔宗最大的通缉犯，叛徒余楚佩。”王川不知从哪里整了两片烟叶，卷了根烟：“我跟魔宗的关系，这辈子就不可能好了。”
“可你那道侣不是魔宗的？”奕信狐疑地看着王川。
他们当时可算是把王川调查了一番，王川大部分的事情，也没有瞒着他们。
“是，但她现在是我的道侣，魔宗永远也不可能再接纳她了。”王川给奕信递了一根：“你要不要来点？受伤之后抽点，多少能防止感染。”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笑了。
修行者，只要自身的修为没有彻底被毁灭，总不可能被小小的微生物感染。
他们已经跟普通的人类，有了质的区别，不能因为没有生殖隔离，就把凡人跟修行者算作同样的物种。
这是进化的道路上，绝对不同的两种生物。
“呼，就算是如此，可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奕信的眼中，露出希冀的火焰：“难道是神朝攻进来了？”
“如果是神朝攻进来，那我现在应该站在帝君的左边，逍遥自在地挥舞着旗子，当一个看起来没啥用的弄臣。”王川叹了口气，顺便吐了个烟圈：“我现在是潜入的探子，神朝方面唯一的先锋军。”
奕信眼中的光彩，一下就熄灭了。
“你这不是送死吗？”他埋怨道：“魔宗的人，现在巡逻得可勤快了，就算是两只蟑螂打架，恐怕都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我能来，自然有我的本事。”王川把烟头随手一抹，就消逝在空中。
“就算你再有本事……”奕信原本想说些什么，但却忽然意识到了，王川外放的修为。
“你怎么已经五品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五品不奇怪，主要是我最近运气不错，破境的时候，也刚好有能源补充。”王川随手掏出一块灵石，丢进嘴里。
五品修士的消耗是相当大的，他还处在稳固境界的状态，在不能调动天地元气，补充自己体内能源的情况下，就只能靠吃灵石度日。
这种状态，大概还要持续两天。
所以，这两天之内，他会尽量避免跟人争斗，只做一些观察的工作。
“你们日之都，现在还有反抗军吗？”没等奕信问完，王川就把话题换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如果日之都现在还有反抗军的话，自己也方便操作一些。
至少，可以借助他们的某些信息，来做一个跳板。
“有，但是数量不多，而且彼此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奕信忧心忡忡地看着王川：“而且，我们之中还有叛徒。”
“霍，这不是一早就能想到的事情吗？”王川也叹了口气：“神朝，甚至是六大派的高层之中，都有不少魔宗的细作。”
“这怎么可能？”奕信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张开来。
据他们这一支反抗军的首领所言，日之都不仅有叛徒，而且叛徒所处的位置，还相当高，甚至能够称得上是中枢的存在。
神朝和六大派，自然就更加有理由出现细作。
毕竟，魔宗一直以来最大的敌人，绝对还是中原那帮子家伙。
“不过，我们那边的情况，或许已经明朗起来。”王川难得笑了笑：“你们大概还有几支反抗军？实力如何？”
如果是别人，甚至是自己亲爹突然出现，来问自己这个问题，奕信恐怕也会顾左右而言他。
但此时此刻，王川的说辞，他却全盘相信了。
他本身就算不上什么高层，若不是魔宗入侵的时候，见机行事，他甚至还活不到今天。
在那场大劫之后，他投入反抗军中，在日之都的各种密道之中，潜入进行情报工作……作为一个老牌的密探，他能知道的东西，也比一般人要多。
“大概是五六支，不过彼此之间，都在怀疑对方是叛徒。”他接过王川手卷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最强的人，应该是一两位隐藏的地仙，他们当时逃过了底蕴的轰杀，故此能够活下来，还能庇护我们一二。”
“我就说，日之都的地仙们，总不至于被一锅端了。”王川舒了口气：“你刚刚说的密道，又是什么东西？”
“那是我们日之都，一直在策划的一个东西。”奕信的手中，出现了一枚细小的印记：“你也见过小世界吧。”
王川点了点头。
他知道，奕信不会随便说话，他现在所说的东西，绝对跟日之都的情况，有莫大的联系，故此也没有去打断他。
“我们日之都本身，就处在一个小世界之上，或者说之中也行。”奕信解释道：“但是，这个小世界很特殊，只接受拥有佛门金光的存在进入，然后借助小世界之中盘根错节的孔洞，在日之都中穿梭。”
“当然，入口也不是很多。”他指了指窗口外边，不远处的某座寺院尖顶：“大概每隔三里，才会出现一个空间出入口。”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它的结构不至于太过疏松，才能够在魔宗几位地仙，以及底蕴的轰击之下，继续存在。”
“原本想要作为佛国出现的小世界，现在竟然是我们最后的庇护所。”他的眼中，是深深的挫败感：“我想过这场战争会失败，但从来没想过，居然会在没有开战之前就输了，还输得这样彻底。”
“魔宗是这片大陆上，最了解地仙的势力之一。”王川正色道：“他们拥有的地仙数量，仅次于神朝，而且他们那种心性，和联合起来的特性，也比我们神朝，更加容易去研究和了解地仙的特质。”
“这是我们神朝方面都比不上的。”他坦诚道。
奕信深吸了一口气。
确实，在他曾经的印象之中，地仙几乎就是不死不灭的代名词，就算是有什么灾劫，都已经无法毁灭他们了。
可是，这一次……不死不灭的存在，彻底崩塌了。
“有没有地图，一部分的也行。”王川伸出手：“我要去日落寺。”
“日落寺？”奕信蹙眉：“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不对，我印象中，你上一次也曾经去过那个地方，莫不是在那里留下了什么后手？”
“确实，我在那里留下的后手，现在似乎已经牛逼起来了。”王川发挥了死不要脸的精神：“你知不知道，出现在居民区的那道虚影？”
“我当然知道，那可能是某一位，连我们都已经不记得的，远古的空境强者。”奕信瞪大了眼睛：“你不会说，留下来的后手，就是她吧？”
“这还有待观察，如果真是的话，我们就必须把她争取过来了。”王川把山苗抱上了观测台。
他用几片细小的镜子，做成了一个反射了望镜，专门利用山苗优秀的视觉，去观察周遭的情况。
据说在那位空境强者出现的瞬间，天地会有异变。
所以，只要观测到异变，王川就可以沿着异变的源头，去找到那道虚影。
然后，看看究竟是不是项凡心。
……
“异变出现了。”王川披上厚厚的衣服：“奕信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去小世界？”
“我还是留在这里吧。”奕信摇了摇头。
他身上的伤势还没有痊愈，现在的状况有点糟糕……在这里修养对他而言是不错的选择。
反正就算有魔宗的人追查过来，也没办法找到被王川磨灭了痕迹的他。
“那好，你自己多保证，我不一定能很快回来。”王川纵身而起。
“不是，你究竟凭什么能在这里来去自如？”奕信看着他的背影，根本想不明白。
任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找到那个可能。
王川的身影潜入了影子里，学着当年元昊先的手法，在影子里流淌。
但他已经开启了神通，这种潜影之术的运用，比元昊先不知道高明到哪去了……即使是最简单的法门，在地仙的手里施展出来，那也是绝大的变化。
“山苗，你用纯粹的感知，去探测周围就行，用不着使用能量。”王川敲了敲山苗的脑袋：“你本身就是感知最敏锐的妖族，现在开启了神通，绝对能够感知到地仙境的异动，甚至连那位龙骑士都瞒不过你的感知。”
“我知道，身家性命就托付给你了，喵！”山苗很严肃地说道。
她遵从了王川的意志，恐惧和逃跑的欲望，已经被藏在了心底。
现在，他们已经站在悬崖边上。
甚至能够称得上，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
“能看到了。”王川开口道。
山苗也同时望向了那边。
“是她！”她低声道：“是项凡心！”
项凡心的虚影，缓缓出现在空中。
一位魔宗的地仙，早已埋伏在此，手中的利刃往上一挑。
这一挑又狠又急，发挥了魔宗肉搏战的绝对精髓……他们是修行肉体的宗门，最擅长的还是这种近身格斗，而地仙境界的全力一击，还是隐伏许久之后，不留痕迹地出手。
若是一般的地仙，在这一击之中，绝对要受到重创。
至不济，也会落到下风。
但项凡心的虚影，只是轻轻伸出了两根手指。
她结成拈花印，抵住了利刃的锋芒。
王川的眼皮跳了跳。
若是正常人看去，项凡心是被那地仙的拳刃挑飞，但实际上，她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她在那一瞬间，把绝大部分的力量都卸去了！”山苗的声音低沉，但却有一种在危险边沿踱步的兴奋感：“这种修为，王川你也比不上吧？”
“打不过，但不知道能不能跑掉。”王川眯了眯眼睛。
他已经晋升了五品，再次召唤申通的时候，战斗力又有提升……但他竟然觉得自己打不赢项凡心这一虚影之中的形态，甚至连能不能跑掉，都在未知数。
山苗的感知范围，再度被扩大到极限。
“不止一个地仙！”她的声音传来：“在那群日之都的民众之中，也藏着一位地仙！”
“她发觉了。”王川藏在影子里，保持绝对的安静和隐忍：“她的视线，已经落到那个地仙身上了。”
战栗！牛尊者化身的人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能够发觉我的存在？他有些难以理解，自己甚至已经动用了龙骑士赐下的藏身秘宝，就为了在她放松警惕的瞬间，将大人封印打出去……明明还没有半点的杀意，甚至连动手的想法都没有，就已经被发觉了？
“我的引路人，已经来到了这里。”项凡心忽然开口：“我想在他的面前，让他看看我的进步和成长。”
这是她第二次，在所有人的面前，开口说话。
王川愣了愣。
这是……已经被发现了？他苦笑着，果然凡心这家伙，已经到了一个连自己都看不懂的层次吗？
日落寺之中，那呼唤着她的传承，究竟是一个什么品阶的玩意……甚至能够将一个普通的七品修士，直接抬升到高于正常地仙的“空境”？
他开始好奇，但接下来的场景，却让他更加惊骇。
一朵莲花出现在空中。
然后是两朵，三朵。
“九品莲台登彼岸。”项凡心轻诵真言。
在她开口的瞬间，牛尊者身边的那些信众，就被推了出去，留下了一个十丈方圆的空间。
牛尊者知道，他现在必须要做出抉择了。
是立刻转身逃跑，还是直接砸出龙骑士的封印？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在第八朵莲花出现的瞬间，牛尊者再也忍受不住那种绝对的压抑。
他丢出了手中的封印。
光芒大作。
黑暗也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