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得罪不得罪的,”王恬干笑着说道:“总参那边儿,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够优秀,就得被淘汰呗。我还好,起码编制还给留着呢。”
白蔷薇点点头,他知道小家伙有点言不由衷了。虽然他被调离了总参,但是却有着一个军人的起码信念,不会因为仇隙而胡言乱语,胡乱攀咬。
刚想着开口劝王恬改换门庭,就听王恬说道:“长官,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够去高丽那边儿的边防部队,出任参谋职务。”
刚才的事情,已经让他心如死灰,不想跟总参有任何瓜葛了。
“这是为什么?”白蔷薇疑惑不解。
无论怎么看,边防军都不会有太大的前途。多半就是军户一般守着军堡干农活的部队,这样的部队去当参谋有什么意思?
给首长出谋划策,如何增加收成吗?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没有战功,如何在军中持续发展?
如今入伍服役有规定的年限,难道跑到数千里之外,种几年地,就回老家继续种地吗?
“下官不想折腾了。”王恬苦笑道:“高丽已经非常远了。”
“我们打下东瀛,就不会继续往前走了。”白蔷薇安慰道:“东瀛也有很多良田沃土,而且此地风景别有趣味,不妨在这里安家,也算是军人将一生都献给国家。”
“大人,您想的太简单了。”王恬摇了摇头,“北海舰队的母港迁往永明城,这并不利于对日作战。大概是陛下继续向东拓展的心愿吧。下官听说朝廷将功臣都封赐在美洲,可见那才是高丽师最终安顿下来的地方。”
白蔷薇本身对于开疆扩土,建立功勋,就充满了偏执。
他一直将为报效皇恩当做自己毕生的信仰,而且他早就从朝廷的风向中嗅到了味道,刚才的话只是安危王恬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小家伙的视角如此的宽广,当下便点破了。
更是觉得这小家伙,有头脑,有眼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自然不可能轻易放手了。
“得把你的编制调到高丽师,我们才能讨论去哪支部队。”白蔷薇道:“在此之前,你先跟师参谋部的参谋们做一份边防部队编制、训练、装配、后勤等全方位报告。你没意见吧?”
王恬起身应道:“下官领命。”
一付已经调到了高丽师的架势,可见他真心不愿意将编制留在参谋总部了。
白蔷薇对王恬的这种态度十分高兴,道:“等你编制调来了,我就提请破格升授你为上尉,好好干。”
“谢长官。”王恬平淡的应了一声,心中暗道:好了,退役之后的养老金又涨了。
徐梁治国的时代,恐怕是大明文武官员最为向往的时代了。
在文官而言,大明连年开疆拓土,几乎疯了一样吞并藩属,打击蒙鞑、瓦剌,每个月就多出一个县,甚至一个府。这些地方都需要官员治理,乃至于只要识字就能吃皇粮。
对于武官而言,北伐国策坚持到了第四年,兵部给了更多的编制,百分之八十的军官职位都虚位以待,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升迁问题。
尤其大明的战术战法武器装备,根本不是蒙古人能够抵御的,战役上的获胜毫无悬念。
对于百姓而言,生活却未必十分惬意。
按照的说法,大明百姓在徐梁治国四年摆脱了赤贫线,全体进入温饱线,美好得让人几乎不能相信。南方一直唱对台戏的为此还特意深入山陕甘边疆,果然没有找到赤贫人家。
既然大家都能吃饱饭,为什么还不惬意呢?
因为在这道光彩炫目的光环之下,是所有赤贫人家都被强制迁徙去了河套、辽宁、海西、台湾、澳洲、安南——如今恢复了交趾布政使司的编制。
支持这种做法的士人认为,既然有些地方贫困得无法养活生民——有的地方数年不曾下雨,百姓每天只能喝一口水,更别提洗漱了——国家出钱将他们迁徙安置,这是千古德政。
这种看法多在牧民官中传播,因为他们走下去之后,发现人若不走,只能在当地熬死,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任何办法解决问题——难道还能让老天爷下雨?谁都知道祈雨只是心理安慰,当不得真。
然而也有许多人表示反对。认为人生于斯死于斯,这份故土情节是应该被理解的。就算他们渴死饿死,也是求仁得仁,朝廷以强制手段,近乎流放地将他们送去边疆、蛮荒之地,这根本谈不上德政。反而是暴政!
徐梁并不介意这种声音,但凡说这种话的人多是不掌握资源的闲人。
在这个国家里,只有掌握了军事、民生资源的人才有资格和能力对国策产生影响。至于那些杂音,权当给他们一个发泄口,消耗多余的精力罢了。
而且一旦这些人进入官场,牧守一方,他们也会立刻转变思想,为了百姓的生计,或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将治下赤贫百姓押送去朝廷指定的遣送点。
在如今的技术条件之下,大规模的移民安置肯定不会和上鼓吹的那样幸福美好,尤其是前往台湾、澳洲和交趾的百姓,虽然他们大多是南方人,但仍旧会死在地方传染病和瘴疠之下,这种“阵痛”恐怕要到第三代移民才能缓解。
不过大规模人口迁徙,以及严苛的移民、流放标准,却带来了社会稳定。几乎到了路不拾遗的程度——当然,这也与警察局为了完成指标采用的钓鱼执法有很大关系。
大明人口的稀释。使得地价进一步下跌,农民继续耕种中下等的田地已经显得得不偿失,往往在地里撒一把最易活的苜蓿种子,然后让它们自生自灭。若是丰收了,除了家里喂牲口,还能拿去卖。也算一笔额外收入。
曾经只种在边角废地的番薯、土豆、玉米,如今也开始堂而皇之地占据了成片的土地。
虽然它们的用处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救命粮了。
时光如梭,徐梁终于在一连串的好消息之下等来了冬至。许多地方仍旧将冬至视作新年的开始,对于徐梁而言,冬至则是一年辛苦劳作终于结束标志。
在徐梁治国四年。
货币发行量终于能够满足广大国土的需要了,当然,这也有高丽、东瀛的功劳。大明从这两国进口了大量的钞票纸,质量并不比大明自己生产的差,而量却更多。
只要钞票能够稳定下来,徐梁也就不用担心国内的白银储备了。
后世百姓都只关心手里的钞票,谁会关心国库里的黄金白银?只要大家淡忘了黄金白银,那么大明在对外的金融战中就有了可以动用的武器。
因为现在的欧洲还是金银本位,而且根本没有金融防御的意识。大明要想派兵打过去还不现实,但通过金融商贸对他们进行一轮不见血的掠夺,却并不困难。
这件大事了结之后,徐梁的心事就放了一半。
剩下那一半,就是亲王出巡的事了。
朱慈烺又眼巴巴的等了一年,幸好宫中对他不设阻拦,他没事可以来宫中找皇长子玩耍,不至于过于无聊。但对于久久不能成行还是颇有怨念。
“又是一年了,你那个天气预报还没弄好么?”朱慈烺催着徐梁道。
徐梁对朱慈烺借口主要就是“天气预报”。
开始只是采集气象信息,找到各地的气象规律,比如温度变化、旱季雨季、降雨量如何。在徐梁的说法里,只有掌握了这些信息,才能让南幸更安全舒适,这是兄长的一片爱心。
实际上气象局的设立则是为了指导农业耕作,也能防止地方官员滥报灾荒,借着天高皇帝远欺瞒朝廷,骗取救济粮。
至于预报本身则纯靠有经验的农老进行预测,可靠度极低,也属于“搭架子”的工作。
“气候问题倒是解决了,不过朕觉得,如果明年再南幸大概更好些。”徐梁道。
朱慈烺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瞬间就被徐梁转移了注意力,问道:“为何会更好些?”
“慈烺,明年朝廷要在京师推行一种大机器,值得一看。”徐梁笑道。
朱慈烺很好奇皇帝到底弄出了什么机器,连声追问。
“是用蒸汽机驱动的犁机,车腹下方有铁钩。刺入土中之后,犁机启动,铁钩自然犁出一道道田垄,一日之间能做出两倍于牛耕的活计。”徐梁说道。
在田间,两牛加一个壮劳力,一天也就能犁个二亩、三亩地。若是再加大工作量,牛也吃不消。
如今换上了蒸汽机,虽然行得慢,但犁得更深,不需要停机休息,只要不断加煤就能一直干下去。
之所以只是两倍的产量,一则是田地不够大,二则是蒸汽犁机吃煤吃水,而且还时常会出现故障。
“只要两个人,哪怕是女子都能驾驭。”徐梁道。
朱慈烺听了十分激动,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看了这犁机之后再商议南幸之事吧。”
一旁的内侍听了心里偷哭:奴婢们整日介被那些商贾缠着问何时南幸,好像骗了他们的银子一般。求皇爷饶了奴婢,早点走完这一遭吧!
徐梁心中忍不住得意。
其实蒸汽犁机真正要大显身手的地方还是在海西黑土地上。
那里地广人稀,积年冻土,还都是荒地,人工开垦成本太高,利用机器开荒才是信价比最高的选择。
何况现在的蒸汽犁机优势还不明显,在华北平原这样的熟地,说不定还会被牛比下去——牛虽然要休息,但不会突然之间掉链子。
等来年春耕只是用犁机在京师附近弄一片实验田,看看效果罢了。
现在蒸汽机车虽然能够走起来,但速度太慢,再多承载点东西就彻底趴窝了。总算大明科学家对农业并不陌生,所以想到用它的自重来耕地和轧路,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在推广数学教育之后,蒸汽机的改良进展喜人,故障率和动力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至于大明最后一位皇帝陛下看了是否会失望,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