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说道:“即便现在叛军内部出现问题,我们也无法保证哥舒翰到洛阳很快能结束战争。”
战争这个东西,你可以随时开始,但至于什么时候能结束,就不是你说的算了。
房琯说道:“依臣看,在长安适当征调一些粮食也是可以的,长安那么多大户,找他们凑一些。”
听到这里,李亨忍不住点头。
在李亨看来,现在的难度已经大大降低。
就算要粮食,也不需要太多粮食了。
如此一来,李倓的话语权减弱了不少。
只要哥舒翰能把洛阳拿回来,他李亨就有了威望, 接下来一系列的政治操作就变得更加轻松。
至于河西、陇右?
有皇帝的威严重要吗?
“给哥舒翰一个月的粮食,命他择日发兵!”
“一个月恐怕不够。”李俶说道。
“朝廷随时做补给,这个时间不会太长。”李亨自信满满地说道,“朕还是知道这一点的,如此去办,不得有误。”
等出了大明宫,李俶追上李泌。
“先生。”
“参见太子殿下。”
“先生,我有一事请问。”
“殿下但说无妨。”
“现在打洛阳的胜算是几分?”
李泌想了想,说道:“胜算恐怕只有三成。”
“为何?”李俶有些不敢相信,他知道这件事没有李亨想的那么简单,李亨是被权力冲昏了头,急着想解决政治问题。
但他没想到,胜算这么低。
“叛军可不是乌合之众,哥舒翰从长安行军至洛阳,远道而去,是疲惫之师,叛军会给他休息的时间么?”
李俶脸色变幻不定,似乎想了很多,片刻之后才说道:“先生,难道解决之策只有等河北了吗?”
“不仅仅是解决叛军这么简单,吐蕃人和回纥人,我们都要防,哥舒翰现在回陇右是最合适的。”李泌叹了口气,“建宁王不是说过么,他将他的江东兵马分布在了汴州、荥阳。”
“圣人并不认为他的江东兵马能打胜仗。”
“但王忠嗣可在他的麾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李泌沉思片刻,才说道:“世间并无万全之策,世人皆想要万全之策,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完,李泌做叉手礼道:“臣告辞。”
“先生慢走。”
等李泌走了一段距离,李俶突然喊道:“先生,我还有一事请教。”
李泌停下来。
宏伟的大明宫前,李泌和李俶就像两只蝼蚁一样。
李俶慢慢走过去,再行礼道:“先生,您认为,未来我该如何?”
“殿下想要稳定社稷江山,就必须做出抉择,”
“什么样的抉择?”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如何抉择,臣又如何能一言断之?”
李俶沉思片刻,说道:“我明白了。”
六月初三,清河。
史思明看着清河县的城墙抓狂,清河县的城墙是加固且加高了的。
在原有的夯土上,加了大量的转头。
不仅如此,还修建起了箭楼。
史思明用脚指甲都没有想通,这几个月张通晤到底在如何攻打清河。
只听说打着打着,对方会被消磨,即便无法攻下城池,对方也会脱几层皮下来。
却从未听说,越打越强的。
史思明现在肠子已经悔青,最不该放弃常山,跑来打什么狗屁清河!
前面的喧哗声此起彼伏,蔡希德狼狈逃回来,神色闪躲,之前吹的牛逼没有一件实现的。
他硬着头皮说道:“将军,不是末将无能,是那些唐狗狡猾得狠!”
史思明却不说话,这让蔡希德感到不安。
“将攻城不利的团、旅军官全部斩了!以示三军!”
蔡希德全身一颤,连声道:“得令!”
“我再给你五天时间,你必须给我攻上城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否则连你一起斩!”
“是!”
蔡希德刚下去砍人,一份情报送到了史思明面前。
史思明看完后,却冷笑起来:“河东唐军来了,正好我可以围城打援,看河北哪个敢跟这支唐军眉来眼去!”
史思明眺望前方,沉思片刻,又说道:“让史思义来见我!”
不多时,史思义到来,大声道:“末将参见将军!”
“河北过来了一支唐军,我给你五千精锐,你去将那唐军的人头取来给我!”
“得令!”
“速战速决!”
“将军放心!”
史思义领命,兴致勃勃离开,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样的存在。
如果说是史思明是安史之乱中最狡诈最凶悍的将领,要么李光弼就是唐军这一方,用兵最诡诈的将领。
这两个人战术层面的诡谲,极其像。
但最大的不同,史思明好杀戮,李光弼懂安抚人心。
史思明凡到一个地方,必杀掉所有老弱病残,让壮丁做苦力,对女人施暴。
这样能最大激发士兵的兽性,提升军队战斗力。
同时,史思明对治军的严酷到了残暴的地步。
同样是军纪严明,李光弼则更有人情味,更懂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所以,历史上的李光弼,成了史思明的克星。
在李光弼到河北之前,史思明几乎战无不胜。
等李光弼到了河北,史思明不仅输了,连裤衩子都差点输干净。
正史上如果不是唐玄宗父子的各种骚操作,这一仗怎么会打八年?
傍晚的时候,李光弼驻扎在高邑县附近。
此时高邑县县令刘凌带着一众人到了李光弼这里。
“下官高邑县县令刘凌,参见将军。”
“不必多礼。”李光弼神色和蔼地说道,“诸位速速请坐。”
“多谢将军。”
“我初到河北不就,眼下赵郡情况如何?”
问到这里,刘凌再次起身,失声痛哭起来,便一五一十将这数月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眼下高邑县的老弱病残却都已经被叛军所杀,壮丁都被征集走,去当了挑夫,不知死了多少人,下官这来的路上,看见路边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
说到这里,其他人竟没有哭,眼中只有麻木。
以前若是县里闹出了一条人命,县令必会派人抓捕凶手,升堂审理,甚至搬出大唐律。
闹出人命那是大事。
可现在呢?
现在人命就如同草芥。
“将军,我们的意见是,将军据城而守,再派人去河东请求更多的支援,那些叛军极其凶狠,前段时间常山太守振臂高呼,各州郡群情激奋,可是叛军一来,我等守军竟如土鸡瓦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