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桌后那汉子动作敏捷的很,桌子一翻,他直接后退几步,稳稳站在那里,眼睛也睁开了。
“还他娘敢闪,你想要畏罪拒捕,抵抗王法,这是要谋反吗?”
这“王法”“谋反”“拒捕”几顶大帽子一扣下来,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江湖豪杰也要心颤腿软,那汉子脸上却丝毫不见异色,只是冷冷问道:“拿人要有刑房文来看。”
过来的官差们都是一愣,难得有人对衙门里的规矩这么熟悉,可这套规矩根本就没有人照做,也就是对付些有背景,事后可能有手尾的案子,才会把全套的手续走完。
这时候,空荡荡的云山车行大门里走出四个人,看到官差之后也没什么惊惧神色,溜达着走了过来。
清江浦这边和别处不同,本地人少,四方八方,三教九流汇聚,官差见识也不寻常,那汉子喝破手续不对,踢翻桌子那个一时说不出话,为首那两位方帽官差对视了眼,脸上却有怒色,一人冷冷说道:“倒是好硬的话头,衙门里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想必从前有过案子吧?”
这句话很是诛心,本来气势稍弱的一于官差又是来了劲头,挥舞着手中兵器大声喝骂不停。
“你们犯了命案,统统要被索拿去衙门,老老实实的一起走吧,不然格杀勿论”为首官差喝出这话来,更是气势十足,后面一阵鼓噪。
桌子后那汉子回头看了眼,闷声问道:“老李你昨天就是断手断脚了吧,那孙子撑不住弄死了?”
“照理不能啊,疼昏几次或许应该,怎么会死呢?”李和在那里搓着下巴说道。
桌后那汉子朝着地上重重吐了口吐沫,骂道:“这帮孙子下手倒是狠,好在是送出去了,不然死在这边还真就是个麻烦”
他们在这边自顾自的问答,那边一队差人的要瞪出来了,另一名方帽官差气得抽出腰刀,比划着大骂说道:“贼杀才,你们不怕上法场杀头吗
“还不束手就擒,不然格杀勿论”说话声中,两名拿着铁链的差役已经快步冲了出来,拿着铁链子兜头盖脸的套下来。
“要被拿了,要被拿了。”李和拍着巴掌大笑。
桌后那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已经火了,他动作却是不慢,拿着锁链的差役还没到跟前,他抬腿用力向前一蹬,正中右边那人的小腹,直接把这个人踹飞了出去,人在半空中已经蜷缩成一团。
另一个差役没想到对方这么凶狠,动作一慢,还没等他反应,桌后那汉子一拳正砸在他胸口,震荡肺腑,喘不过起来,锁链掉在地上,还没等他顺气,被一腿扫开。
谁能想到捉拿“重犯”,居然被对方这么对待,为首两名官差也是怒极,挥着腰刀就大步冲上。
看着颇为的那汉子此时却敏捷异常,两步到了那翻到桌子跟前,伸手一抓桌腿,把厚重的木桌直接抡起。
那桌面好像大盾,带着呼呼风声砸了过来,持刀的方帽官差想躲避都来不及了,倒是知道松手丢刀,不然肯定麻烦更大。
“嘭”的一声闷响,或许是两声,持刀前冲的两名官差直接被打飞出去几步,踉跄着坐在了地上,跟着他们来的人都已经吓呆了,非但没有出手搀扶,反而后退,任由这两位官差跌坐,只看着口鼻流血,在那里痛的大喊大叫。
这可是官差,就算地方上的土豪,若是身上没有功名,见到官差也要客客气气,什么江湖上的好汉,见到官差也得低头做小,因为这人代表着官府,官府身后又是朝廷,敢对抗官差,就是对抗官府,就是对抗朝廷,就是谋反
“你你你们要谋反吗?”一个差役颤抖着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谋反”这平日里比天重的话语,此时却引起了车行汉子们的哄笑,就在刚才短短工夫,从大门里走出了十几人,各个拿着腰刀木棍,满不在乎的样子,在那里好似看戏一般。
“老成,你要谋反了”那李和又是起哄说道。
被喊作“老成”那位大汉没好气的把桌子放下,转头说道:“这辛苦活让老子来,你们倒是轻生。”
“谁让你丢骰子输了”那边又有人哄笑说道。
这“老成”没有继续拌嘴,只是走到一个被打倒的官差面前,蹲下正反两个耳光,直接把人打的清醒过来,又把手上血抹在对方的袍子上,冷声问道:“山阳县城到这里最快也得一个半时辰,城门开了才多久,你飞过来的?还不是昨晚上就预备好了,要在爷爷们身上落下案子,我问你,公文在那里?刑房签发了没?”
被打耳光的那官差都是傻了,他完全弄不懂现在的状况,只能听到对方似乎是徐州口音,只在那里颤抖着嘴唇说道:“你们你们”
“官差没有文书算个屁,真以为穿着这身衣服就能唬人吗?”那汉子冷笑了声,却是抓住了被打倒那人的胳膊,一提一别。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官差总算反应过来,捂着胳膊在那里痛叫打滚。
边上那个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跟头把式的向后跑,其余的差役也都是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断了那混混的四肢,今天还要断了官差的手脚吗?这伙凶蛮的角色怎么不怕官。,每个人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饶命,爷爷,饶命”那断臂官差也是想到了昨天那个混混的下场,强忍着痛叫在那里求饶。
被叫做“老成”的那个汉子上去一脚把人踢了个翻滚,只是呵斥说道:“杀你脏了爷爷的手,快滚”
这伙差役从没想到“快滚”这两个字居然这般动听,当真是如逢大赦,彼此搀扶着扭头就走,连头都不敢回。
那“老成”拍拍手,不理会李和那伙人的调笑,回头朝着车行大门处看看,却又把桌子摆正,在那里吆喝着大喊说道:“汪老板说得都算数,来了报名登记,车钱现结,合算啊”
吉香和刘勇正在车行大门那边张望,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吉香说道:“成大器的堂弟倒是个汉子,身手好,做事也狠辣。”
“也多亏有咱们收留,不然这成大虎还在绿林里面浪荡,在衙门当差打了吏目,差点连累了家人,要不是投了咱们,成家都不让他进门。”刘勇笑着说道。
成大器是邳州的土豪,原来是冯家的所属,但最早反正过来,和赵字营关系密切的很,这成大虎是成大器的堂弟,当年惹事生非落草,就在邳州地面上胡混,成家一和赵字营挂上关系,就立刻把人送了过来,这位性子粗豪,和内卫队一于人倒是处的很好,按照这成大虎的说法:“在赵字营里做事痛快,不昧良心”
聊了几句,吉香脸上却有些无趣,转头对刘勇说道:“小勇,大哥做事就是太小心,拿下这清江浦这么容易,偏偏咱们现在才来拿,耽误多少事情。”
刘勇不接这个话,只是笑着说道:“拿下来也分好几种,大哥的意思是,要把这边变成和徐州那样”
山东大车帮的龙头姓张名运先,倒是和赶大车拉货的生意有些联系,只不过这张运先从小到大都不会赶车。
张运先这个大车帮龙头的位置,是从他父亲张大车手里接过来的,张运先的父亲张大车倒是拿着车杠马鞭和人拼过命,张运先则是富家公子,从小没吃过什么苦。
不过山东大车帮在他手里却压过了河南大车帮,因为张运先懂得交接官府,知道清江浦这块,只要官面上顺了,自然事事都顺。
清江浦的大车生意,最大的一份活就是装运粮食,这粮食就是每年从漕粮中“消耗”“漂没”的,数量极为巨大,这些粮食要运往各处,不同水路的地方就要用车马,张运先就是拿到了这一块,才让山东大车帮兴旺起来。
之所以能拿到这些,就是因为张运先拜了常盈仓仓库大使连平安为于爹,张运先今年四十六岁,连平安才四十二岁。
常盈仓是千里大运河上最大的粮仓,巨量的粮食进出都要过这位仓库大使的手,这差事上滚动的当真是金山银海。
而且清江浦位置最高的是一位从五品的员外郎,下面就是这位仓库大使了,尽管这位置才是个不入流的九品官。
别看品级低,这位置又不起眼又是肥美,是一等一发财地方,能过来当这个大使的,背后怎么也得有个挂着太监名号的大挡,要不然就是伯爵以上的勋贵,还是那种从开国靖难传下来的老根脚,眼下这位连平安传说是御马监某位太监的亲戚。
有这样的背影,手里又有大把的粮食和银子,管着过千的库兵和苦力,这仓库大使赫然就是清江浦官面上的第二号人物,遇到淮安知府都不弱气,至于那户部分司的员外郎也奈何不得他,这员外郎的位置几年一换,可他这个仓库大使可以十年二十年的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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