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脸色,听他语气,大家都是安静下来,赵进继续说道:“谋逆大罪,灭门抄家,在这等大罪威吓下,你们以为会有多少人跟着咱们,徐州、邳州、清江浦还有宿州和归德府,平时跟咱们连接紧密的那些人,锦衣卫率领近两千精骑压到,你以为他们会怎么办?连袖手旁观都是可靠的了,落井下石,想要借机赚些便宜的你们以为会少吗?”
屋中安静了会,刘勇接口说道:“大哥说得对,乡绅土豪之流见利忘义,他们只看自家好处,可不会讲什么义气
“义气?在这大罪压迫下,不讲义气和规矩那叫大义,做起来更是坦然,不会有丝毫的内疚。”赵进冷笑着说道
“那马冲昊真要发动,真要压迫过来,我们就会看到一个众叛亲离的场面,到那时候,紧跟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只有我们的家人,还有这些跟我们出生入死的家丁,到那时候,这些土豪们靠不住,那些靠着我们的外围们靠不住,甚至连大部分团练也靠不住,说得再难听点,那些没见过血的家丁们到时候可能也靠不住”赵进语气森然的说道
众人都是无言,赵进这话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可每个人都知道赵进所说的是实话。
赵进又是继续说道:“到了这样的场面,你们以为敌人只有那一千几百的精骑吗?周参将就近能调集四千步卒,甚至还可以纠集团练乡勇,凤阳府那边也会支援,那些为我们所用的,可能就是我们的敌人,到时候我们可能是用几千,用两千,用一千面对几倍甚至十倍的敌人,在这样的局面下,我们怎么能轻松的起来?”
其他人沉默,吉香脸色涨的通红,依旧激动万分,赵进刚说完他就忍不住说道:“大哥,小弟这六个连加上马队,生里死里都不会背叛大哥,二哥那边的第一团也都能牢牢抓在手里,石头和冰峰那边最起码有一半人能在手里,这样咱们手里还是三千多人,有这三千多人,那些叫花子一样的十倍又能如何,当日里流贼十万,大哥领着咱们几百弟兄就杀败了他们,如今咱们这么大,有什么可怕的”
通通通说完,吉香长吐了口气,却有些后悔了,他因为冒失言语被训丨了可不止一次,吉香有点迟疑的看向赵进,却发现赵进脸上有笑容,吉香更反应不过来了,赵进却对陈晃说道:“你今天若是不在,大香也会说你手里最起码能有一半人能抓得住了。“
吉香咳嗽了声,比起赵进,他更怕陈晃,不过这次陈晃脸上也浮现笑容,开口说道:“咱们手里的家丁,跟咱们出生入死,还在咱们手里拿到了田地,全家温饱,还能挺起腰板做人,没了你,没了赵字营,这些他们拿到的都没了,为这个,就值得拼上性命,大香说得也不错,咱们现在光家丁就有近五千人,就算里面有软骨头,咱们四千总能有的,有这四千人,我们什么都不该怕”
“大哥,今年新进了不少连正队正,授田的事情本来安排在年中,其他加田的也在那个时节,不如就在四月前做完吧”王兆靖开口笑着说道。
赵进皱眉笑了笑,无奈的说道:“我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你们倒是心宽的很,这次一旦应对不慎,很可能瞬时间崩散,我们出生入死辛苦经营起来的场面,就会彻底完掉,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陈晃没有接这句话,而是开口问道:“真要打,咱们能打,但要打多久,咱们在徐州和邳州倒是都有粮食存着,可也支撑不了一年以上,而且一旦开打,这些粮食可能还要有波折。”
“打起来的话,邳州那边的骆马湖庄园,清江浦的大市,几处的庄园集市恐怕都会停歇,或者被别人夺了去,耽误的时间越长,麻烦就越大”王兆靖也沉着脸说道。
刘勇迟疑了下,也附和说道:“一旦动手,那些土豪和响马杆子之类的很不好说,这几处被咱们管的太严,这伙人心里也都有怨气的,到时候我们管的不那么严了,难保会出乱子,这帮人要是和官军合流,真是麻烦。”
到这时候,吉香才算是冷静下来,等着赵进那边拿出决断。
又是安静了一会,赵进开口说道:“我们的根本是徐州,能保住徐州,其他各处都可以拿回来,既然已经豁出去要做一场,有些细枝末节也不能在意了,事后也逃不出咱们的手心,至于什么时候打完,也是简单,咱们从徐州打出去,占住邳州,掐住隅头镇和骆马湖,不出一个月,就要招安了”
听到这里,吉香倒是愣住,纳闷的问道:“这么简单?”
“漕运是天下命脉,占住邳州和骆马湖那边,漕运就被咱们掐断了,北地就有断粮的危险,到那时候,自然会招安咱们。”王兆靖开口说道。
吉香还是糊涂,又是问道:“不是说还能走海运吗?那个什么余家那么多船”
“走海运,运河上的好处怎么办,从南到北,一年上千万两银子的好处怎么可能丢下,比起这些好处,比起在这好处里分润的上上下下,招安个反贼算什么。”赵进冷笑着说道。
吉香此时才是恍然大悟,屋子里又是安静了下去,赵进端起早已经冷下去的茶水一饮而尽,擦擦嘴又是说道:“那个马冲昊那么多骑兵,要合练,要过江,人吃马嚼的也要预备,如果他不搞什么突出奇兵,最早也要两个月之后才能动,在那之前,我们能把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
“大哥,要不要先下手”刘勇开口说道。
赵进又是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咱们已经要做一场,可大伙一定得记住,我们不能先动手,是他们逼的,如果他们没过来,我们大刀阔斧的先操弄起来,那么就是早有反心,那时候恐怕真的会人心离散,可如果是这伙番子无事生非的逼迫,那么道理就在我们这边,别人会同情我们,事后招安,也会有个转圜余地。”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刘勇连连点头说道,不过,陈晃却呵呵了两声,赵进哭笑不得的回头看过去,开口说道:“心里有数的事情何必说出来,我们是给别人看,很多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到底怎么想。”
屋子里众人都忍不住笑,气氛也跟着轻松了不少,赵进摆摆手把话带上了正题:“徐州是根本,冰峰和石头都撤回来,三个团都要屯驻在何家庄,张虎斌那六个连也带回来,存在各个庄园内的粮草和储备,马上就要开始清点,朝着就近转移,车马什么的也要开始预备,王自洋那边的牛马牲口,还有集市上的大车,最近不要跑太远的地方了。”
王兆靖在一边已经摊开了纸笔,开始记录,等赵进说完后,王兆靖笑着说道:“曹先生和二宏已经在做这个事情了。”
赵进又是摇头,边上陈晃皱眉说道:“几个团都撤回来,那几个地方怎么维持?”
“那边还有团练,带着团练的是我们的家丁骨于,这就是束手束脚的地方,调家丁回来还说得过去,若是把团练们都动起来,那样的动静太大,而且徐州和其他各处就真的镇不住了。”
万历四十八年三月十六,徐州何家庄快马四出,去往各处召回兵马,大家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和紧张。
在徐州与之对应的有两件事,一个是盐市上的扬州来人,除了两家店面还开着之外,其他人纷纷回扬州去,他们回去的时候只带了细软,宅院里面的粗重家什却都没碰,谁都能看得明白,这个意思是还准备回来,第二就是周参将带着手下四百亲卫,去往邳州驻防,说是要巡查那边的防务,这个大家都觉得正常,如果周参将的兵马一直在徐州城内,赵字营随时可以憋着他出不来
最先回到何家庄的是张虎斌,他那六个连全部带了回来,和别处相比,他的大队有个优势,那就是会有徐家的全力帮忙,车马辎重什么的都有徐家来操持,这一路走的都很快捷。
队伍一到何家庄,赵进就把张虎斌叫了过来,除了形影不离的贴身护卫之外,院子里只有赵进和张虎斌两人。
“我始终不让你有自己的骨于,总是把你调来调去,心里有没有怨气?”赵进开门见山的询问。
张虎斌在赵进面前站的笔直,听到这话摇头说道:“这是老爷的关照,属下没有怨气。”
“说说你怎么想的?”赵进笑着问道。
“属下资历不算最深,功劳也不比几位前辈大多少,可却独当一面,手里有人有地盘,如果老爷不怎么做,属下必然会被众人记恨,现在风光,以后肯定会有大麻烦。”张虎斌口齿清晰的答道。
谢谢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