滥赌归滥赌,这老麦对机械和铸造的确懂些,按照路易的判断,当年应该是在作坊里做学徒的,这让路易的提防心理更重,如果让对方参与进来,那么自己的好处就要被别人拿去了。
“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来,谁先做出我要的东西,谁就能拿到丰厚的报酬。”赵进只是说了这句话。
路易知道自己仅仅懂得造炮的一点皮毛,也知道如果能造出来会有怎样丰厚的报酬,如果再和这个老麦勾心斗角的话,恐怕什么都没了。
外人看来,这几个洋人是他乡遇故知,彼此团结友爱的很,自然没有人注意到这路易曾经打过的小心思。
只不过按照工匠们的说法,这老麦懂一点,还能亲自动手,可把式一般的很,也就是知道点新鲜玩意和大伙不知道的手艺,都是一琢磨就透的东西,比那个路易强不了多少。
倒是陈昇对这个人很感兴趣,因为这个老麦很懂得用戟,而且经历过战阵,赵字营现在培养起很多用戟的家丁,但怎么在实战中应用,大家还一直摸不太清。
路易主仆和这个老麦是什么样子,余致远也是清楚的很,知道没有帮上赵进太多,他又是惭愧,又是着急,当蔡家船队的子弟进入余家这边历练学习的时候,余致远就有些着急了,浙直闽粤四省,靠着海上吃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沙船船队光是松江就不止一家,以赵字营手里掌握的资源,想要招揽谁家,谁家都要欢天喜地的靠过去。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余家和自己的所有谋划都成了一场空,那就是天塌下来一般。
“大哥放心就是,若是再找不到,小弟出重金,怎么也能把澳门和吕宋的番鬼工匠和炮兵捆来几个,就不信他们还不懂了。”余致远在赵进面前拍着胸脯发狠,他如今在海主里面也算是有几分面子,不光是那一船船稳定输入的盐货,还有他能够给大家一个在南直隶江北出货的渠道。
澳门和吕宋那边有葡萄牙和西班牙的驻军,尽管数量不多,但装备和还算齐全,应该也有维护兵器的工匠,真把他们绑架过来,或许真的有用。
“别闹大了,牵扯到自己,身家性命要紧。”赵进叮嘱了句,可看余致远的神情态度,估计是不会听从的。
因为没有扯旗造反,所以在何家庄这边招募人手,明面上是云山行和孙家商行,暗地里则是内卫队。
不管你是文人武夫,只要你有一技之长,身子健壮,那就有可能被录取,酗酒好赌好色的一概不要,有些人来到徐州就是图个前程,往往都会忍耐掩饰,却没想到何家庄和周围到处都是赵字营的眼线,一个人在外面能瞒得住,私下里就未必能绷紧了,很多癖好习惯都被很多人看在眼里。
凡是被招募的人,都要送到骆马湖东岸的村寨里去呆一段时间,他们大部分人会留在这些村寨田庄里管事或者护卫,等到一年两年过去后才会被用在其他的地方,如果他们耐不住,那么就不值得被招募,有什么毛病或者缺点,在那个半封闭的环境中,也很容易会被发现。
只不过被招募的文武之辈里,没什么太出色的,都是来这边求一条生路找个活计,不然也不会甘受寂寞,至于那些有本事的,或者说看起来有些本事的,对这样的招募根本不屑一顾。
尽管赵字营已经或明或暗的放出几次消息,说是这比武大会的消息是假的,可这个消息的确让人兴奋,尤其是赵字营掌控了南直隶江北的偌大区域,没了朝廷王法的约束,很多武人和好勇斗狠之辈都想找个渠道出头,这等人不甘心去村寨扎扎实实的做事,只想着找一条捷径,比武大会这个噱头实在是太吸引他们了,都觉得这是一步登天的一条路。
“大哥,这件事可能是茶馆里的一次笑谈,几个云山行的管事喝茶的时候看到外面带着兵器的武人不少,就说不如让他们比试一场,剩下最好的留用,就这么越传越广,人人念叨,来源应该就是这个了。”对这个消息,内卫队上下查的也是昏头涨脑,只得出这么一个模模糊糊的消息。
“这局面,这时势,加上他们看戏听评话太多了,一有这样的消息,人人都以为是真的。”赵进的态度很不耐烦。
习武之人读书识字的极少,爱听评话,爱看戏文,又喜欢那些江湖绿林上的传奇,偏偏这些故事传说里,什么比武打擂,然后拿到宝物,成为驸马之类的特别多,举办这等比武大会的人物,往往都是那些地方豪强和野心家,用这个招揽天下英雄,或者用这个将天下英雄一网打尽。
都想着争先夺魁后风光富贵,却没人想到这件事本身的荒唐可笑。
真正让赵进不耐烦的倒不是外来人的荒唐可笑,而是赵字营内动心的人很多,在清江浦那边领着团练的成大虎特意捎信过来,说是若真有此事,他一定不给赵字营丢脸,肯定要拿个好位次下来,如果进爷和其他几位首领也参加,那他就为进爷扫清下面的屏障,护着进爷夺魁。
当时看到成大虎的信之后,赵进气得都笑了出来,跃跃欲试的可不止这个成大虎,赵字营各团各队的家丁还好说,内卫队里江湖人不少,但都是能耐得住性子的,而团练里面,还有附庸赵字营的各方势力,则都兴奋不已,同样觉得露脸的机会来了。
“还有人讲,进爷你请了外邦强手,这人擅用细剑..”说起这个的时候,刘勇也是哭笑不得。
徐州有洋人的消息倒是瞒不住,路易等人和百姓们打交道不少,这又是个新鲜事,早就被四处传说了,可几个佣兵出身的洋人,在汇聚徐州的武夫想象里,就成了请来的外邦强手。
刘勇看了看赵进的神情,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哥,依小弟看,既然都纷纷扬扬传这个比武大会,咱们不如就顺势办一场。”
看到赵进眉头皱起,刘勇连忙又是解释说道:“眼下这些江湖绿林人士越来越多,虽说咱们乱子压得住,可人这么多,闹大了也是麻烦,如果真弄到血流成河的地步,少不得又有人讲咱们设局杀人,不如就搞个比武大会,随便弄几样奖赏,让他们自己闹去,或许还能在里面挑出些可用的人。”
赵进沉默了一会,正因为他当年在货场上搞过类似擂台比武的事情,所以才对这个比武大会深恶痛绝,本就是孩童儿戏之类的东西,却被这帮成年人当成大事,郑重无比的来做,而且赵进靠着在货场上的比武夺帅有了这些兄弟朋友,他心里下意识的不想让别人因为一个传言而搞类似的营生,这是抹黑。
“这比武大会只能在清江浦那边做,而且要发下命令,咱们赵字营的人谁敢参加,我就打断他的腿。”
听到赵进的话,刘勇笑着点头,开口说道:“这次营里几个好事的恐怕得哭了。”
赵进摇头苦笑,他这苦笑不光是因为几个“童心未泯”的手下,也为自己的无奈,这无奈和心态上的成熟无关,而是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不能凭着个人好恶来决定什么,要从大局着想。
“二哥的婚事已经定在腊月初一了,陈家伯父本来想要大肆操办,不过二哥却反对,只说自家人聚聚,就摆了二十桌酒,而且还准备在何家庄营盘附近办酒,陈家伯父发了脾气,才说在徐州城内办,大哥定下何时过去,小弟这里好做安排。”
身不由己的事情不仅仅是决断,参加陈昇婚礼,又是在自家地盘上,自然没必要弄出太大声势,可一旦离开营盘,就必须要做好护卫,亲卫队和内卫队都要安排,城内城外要有许多人为了他来忙碌。
赵进是不喜欢繁琐的人,可如今在这个位置,自身安危牵扯到过万人的生死荣辱,当然要谨慎万全,不能有一点马虎。
“提前一天过去就好。”
“那小弟这边早作安排,三哥那边..”说到这里,刘勇欲言又止。
赵进只是回头扫了一眼,然后做个手势,在屋中护卫的牛金宝和孙大林躬身退了出去,有些话在贴身护卫跟前也不能说的。
“那个辛启韬没什么不对的,回去以后和书童随从的话不多,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勾当,跟着随从回开封的那边也有回报,就是回去报平安,然后拿了些盘缠,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那回去的亲随在外面还有个半掩门的相好,咱们的人花钱问那个相好,说就是报平安拿盘缠。”
尽管此时屋中只有他们两人,可刘勇说话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赵进皱眉点点头,开口缓声说道:“每日里和这个辛某人说了什么,去过什么地方,兆靖自己也报上一份行程,是不是说过一句,咱们大明明面上的官吏这么少,以为让百姓轻松,实际上却给了人上下其手的机会,徐州当差办事的人这么多,百姓却得了许多方便,这才是正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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