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月地震到现在,嘉祥县这边每日里都是忙碌不停,肩扛车拉,将城内的废墟、垃圾和尸体运出城外,然后将各种材料运入城内。.访问:. 。.
可现在,嘉祥县内却是城‘门’紧闭,城墙上全是拿着武器紧张戒备的民壮乡勇,因为城外突然出现了大股流民。
知县和城内的士绅们也都上了城墙,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人头,一个个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这流民流贼,怎么来到我们这里”知县喃喃说道。
谁也不想到会有这么大股的流民来到,且不说地震之后道路断绝,各地行走不便,就是往年闹大灾的时候,流民也都是去往几个富庶太平的地方,比如说各府府城,比如说济宁州和临清州,衍圣公所在的曲阜也有人去。
至于这嘉祥县,不是没见过流民,可从来都是过境的多,紧闭城‘门’严加防范也就顶过去了,谁能想到会围在这边城下。
“大伙打起‘精’神来,白米白面的犒劳大家敞开了吃,晚上还要杀猪宰羊,今个在城头上的,等下放赏,每人一两银子”本城刘大户声嘶力竭的喊道,相比于做几年就走的知县,将全部家业都搬进县城内的他更加紧张。
“谢刘老爷赏”
“大伙把家伙都拿牢了”
吆喝声声,城墙上的气氛突然热烈了不少,这些日子,每天杂粮野菜能吃饱都得谢天谢地了,一听有细粮和荤腥,各个‘激’动兴奋,大声谢赏。
刘大户脸‘色’铁青,他靠着运河上的买卖赚了不少,两次地震没给他造成什么损失,倒是预测到地面上会‘乱’,所以把家业先都搬到了城内,等到太平时候再出去,按照从前的经验,再‘乱’也不会‘波’及到城内,就算真有大股的流民流贼闹起来,也不会强攻城池,或者说,不会强攻这嘉祥县城。
谁能想到大股流民真的来了,而且就这么围住了城池,刘大户心里暗骂,早知道就搬进济宁州了,那边城池护卫森严,还有官兵驻守,不像这嘉祥县,想要官兵只能去济宁州那边去喊,等官兵来到,什么都晚了。
“听下面的流贼吆喝,说什么有神仙给的宝物在城内”身边有人小声议论,可能是刚才听到了城外的呼喊。
“不要胡说八道”刘大户怒斥一声,下意识的看下去,城下的流民都在仰头向上看,尽管隔着很远,可这刘大户感觉自己被几百几千上万人盯着,只觉得浑身发寒,站都站不稳了。
看着下面一个个形销骨立破衣烂衫的灾民流民,好像被风一吹都能倒下的样子,偏生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光芒,这种光芒刘大户觉得很熟悉,他小时候见过城外的野狗,眼里也有这种光芒,据说是饿的,据说饿的连尸体都吃。
想到这里,刘大户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挥舞着手臂在城头大喊起来:“乡亲们,一定不能让这些流贼进城,他们进来了,我们就全完了”
冲着刚才他许诺的细粮荤腥犒赏,周围人都是响亮答应,不过也有人道:“怕个鸟,几丈高的城墙,这么宽这么深的壕沟,这些穷汉怎么冲上来”
话刚说半截,突然被城下的呼喊打断,几千几万人同声吆喝几个字,当真声震如雷,吓得城上的人都是一惊。
“弥勒降世,西天神国”
喊完之后,城头上为了掩饰自家惊魂未定,很有几个嬉笑打趣的:“居然是西天神国了,俺还以为是什么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你也信这个”
“城里烧香的人这么”
这嬉笑打趣还没说完,城内却‘乱’了,开始城墙上众人以为是城外喧哗,可很快就反应过来,‘乱’在城内,而且就‘乱’在城‘门’处。
“到底出什么事了?”有人惊问。
可就在这个时候,城下一直没什么动作的流民突然间呐喊着向前冲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包土,有人是用篮子和土筐,有人直接就是用身上穿着的衣服,到了城墙下的壕沟边上,把手中的土丢进去,然后接过身后传递过来的土包,继续填下去。
这么多人同时向前冲来,前后推挤,前排的停住脚步,后面的还来不及,这么前后推挤过去,前排的很多流民直接被推下了壕沟,可谁会理会他们,尽管他们在壕沟里攀爬呼救,但土包还是不断的丢下,很快就被埋了起来。
城下这等凄厉景象,让城墙上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就顾不上了,因为城内城‘门’处也跟着‘乱’了起来。
流民来得太突然了,嘉祥县没来得及做出太多准备,四处城‘门’都只是上了‘门’闸,却没有用沙袋土包填埋塞住,看到城下黑压压的大批流民聚拢过来,这才知道不好,让民壮抓紧塞住,现在还没赶出多少进度。
“老爷,那些塞城‘门’的都反了”上城禀报的人声音都颤个不停。
这人上来一说,谁还顾得上城下的疯狂,那刘大户到底是家业产业牵扯,比知县都积极的很,只在那里挥舞着手臂喊道:“大伙快去把城‘门’那边堵住,要是城‘门’开了,咱们全完了,家小也要跟着遭殃……”
民壮乡勇守卫本土,牵扯到家人安危,在这等时刻,往往会有比官军更强战斗力,那刘大户吆喝连声,立刻有枪‘棒’教头领着一于民壮准备下城救援。
只是这边还没下城墙,城墙上却又‘乱’了起来,有民壮突然拿起兵器对身边的人‘乱’砍‘乱’杀,高喊着和城下一样的言语,城墙各处顿时大‘乱’,谁也想不到身边人会突然动手,有人去挡,有人要逃,甚至有人慌不择路,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不管跳在城内城外,不是摔死就是重伤。
可这么一‘乱’,救援的人就被挡住了,从城‘门’‘洞’后将土包沙袋搬出来没那么快,一时间也不至于局面崩盘,可城下喊声如雷,壕沟不住的被填埋,城墙上有人疯狂的‘乱’砍‘乱’杀,城‘门’处也有‘乱’局。
局面即使没那么紧张,可人心却已经撑不住了,特别这嘉祥县又从未经历过这等大‘乱’和危急时刻,这三方‘交’‘逼’,已经有人惊慌失措,忘记了不放外面的流民进城才是唯一活路,这些惊慌失措的人不管不顾的丢下兵器向城下逃,谁也不管防务,只想着离开这城墙周围的杀伐地,回家躲着就好。
在这等境况下,城头‘乱’成一团,城‘门’‘洞’里搬运土包沙袋的进度越来越快,城下填埋壕沟的速度越来越快。
知县和县内大户都已经慌了,有人在仆役搀扶下慌忙逃离,有人嘶吼着维持秩序,也有人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完了,完了”刘大户站在城头喃喃自语,脸‘色’惨白。
“开了开了”城下响起了疯狂的欢呼,城‘门’已经被打开,无数流民朝着嘉祥县内涌入。
离开故土的流民们都是跟随传经人和香头,维持秩序则是靠着骨于的教众信众,他们只知道去往什么郓城那边的“西天神国”,却不知道道路怎么走,只是被动的跟着,或者即便知道,也不会违逆大队的行动,只是浑浑噩噩的跟随,有人觉得不对逃离了,可更多的人即便觉得不对也跟着大队行动,因为他们不知道有何处可去
自巨野县出来的流民并没有向着西北方向而去,那边才是去往郓城县的方向,他们只是一路东行。
等走出县境范围之后,巨野县的流民才发现并不孤单,曹州、定陶县、城武县、曹县、金乡县各处,都有大队流民赶来,他们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而去,没有间隔太久,都是汇聚在嘉祥县城之下。
嘉祥县城周围的土围木寨很快就被冲破,里面的粮食被搜刮一空,但对于几万百姓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何况这一番扫‘荡’,嘉祥县城外的民众百姓也成为流民中的一员,何况搜刮出来的粮食钱财,并不是全部落在饥民灾民身上
传经人和香头们开始说嘉祥县城内有无生老母的宝物,只要能拿到,就可以⊥大伙衣食不愁,什么宝物之类的,大家将信将疑,不过大家都知道,不把这嘉祥县城打破,大家都要饿死了。
而且自从到了嘉祥城下之后,人群之中并不仅仅是活不下去的饥民百姓,还有穿着破烂,却壮实凶悍的人物,这些人手里还拿着兵器,在兵刃的威‘逼’下,谁还敢有什么不情愿的。
嘉祥县城被攻破,县令在衙‘门’里悬梁自尽,几家躲进城内的大户不管是开‘门’投降还是召集家人抵抗,下场都是破家灭‘门’。
刚刚恢复过来的县城,被流民洗了一次,所有钱财和粮食都被搜刮于净,在流民冲进城中的时候,许多人家破人亡,剩下的人无处可去,也只能跟着大队继续流窜下去,也被裹挟成了流民,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家破人亡更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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