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北海朱虚人士,为春秋时齐国名相管仲后人,精通《诗经》、《书经》,实为当代大儒!”田瑭说完,管宁也已走近,田瑭便恭敬地行礼致意。
“不仅答非所问,还多溢美之词。”管宁依旧笑呵呵的说,“我可经不起奉承啊!”
“先生言重,您专心治学,教化百姓,一如至圣先师。”田瑭毫不吝啬的继续说着好话。
“管宁一介布衣,闻道已属大幸,愿做儒门小生,岂敢妄图虚名。”管宁说的很真诚,田瑭都不好意思再拍他马屁了。
“先生太过自谦,小子望尘莫及。”田瑭只能如是说。
“既有缘相见,不如坐而论道如何?”管宁目光灼灼。
“愿闻高议!”田瑭心想这是又要考校自己了,心中有些无奈,却只能悉听尊便。
“如此甚好,小兄弟请!”管宁当先步入学堂。
“幼安,可让徒弟旁听?”邴原跟在后面问到。
“这里是你的学馆,你说了算。”管宁笑呵呵的答应。
走进学堂,堂上已坐了两人,正在烤火。
其中一位田瑭认识,是国渊,国子尼,另一位老者须发皆白,田瑭从未见过。
“子尼兄,好久不见。”田瑭率先打招呼。
“文佐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位是王长史。”国渊引荐身旁的老者。
“田文佐?很好,坐吧!”王烈看了田瑭一眼,便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烤火上去了。
这一冷淡处理让田瑭尴尬了一下,但对方毕竟是上位的长者,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太史慈他们早和众人相熟,自是无需介绍,都跟着进了学堂,坐在旁边。
徒弟们最后进来,个个保持着安静谦恭的姿态,逐一跪坐在堂内。
学堂面积不是很大,徒弟们都肩挨着肩,这时田瑭才明白了邴原的担心,小宁确实不便和他们一起上课。
田瑭环视一周,见小宁已经站在了窗外,一幅准备认真听讲的模样。想到屋外严寒,很想招手让她进屋,又想起了和邴原的约定,只能作罢。
这便是女子上学的代价吧!先暂时忍忍,回去后让陈信多给她买两件厚衣服。
“我已听闻田文佐诸多事迹,一直未曾亲见,甚是遗憾。今日我等聚谈于此,还望文佐不吝赐教啊!”王烈先开了口。久居高位之人,话虽然说的客气,语气中却不自觉的带了上不可违逆的气势。
“能得王长史指点,小子迫不及待。”田瑭的用词很有反唇相讥的意味。
果然,此话出口,堂上众人皆有些瞠目,竟有如此不知深浅的小子!或者,竟有如此恃才傲物的小子!
王烈小眼一睁,倒是不理会田瑭话中带的刺:“我听子尼说过文佐的辽东自立之论,时常自愧不如,不知文佐于天下局势有何看法?”
说“自愧不如”,就是在告诫田瑭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了,不过田瑭从他们又要考校自己开始,就已有意要借此场合在这个时代扬扬小名了。
“小子学浅,不敢妄议天下,但就大势而言,倒是有些心得,有不当言论,还请诸位见教。”此话一出,气氛顿时更加微妙,不过田瑭毫不在乎,继续说道;“诸位忧心的无非三点,一是讨董,二是平叛,三是冀州归属。”
“文佐真是一针见血。”炳原对田瑭还是很有好感的,故而出口褒奖。
“且慢,还未知立论如何。”王烈压了压手。
“讨董事关朝廷安危,平叛事关天下安危,冀州归属事关自身安危,确实不可不察!”田瑭依旧跪坐着,纹丝不动,“先说讨董,小子窃以为诸侯讨董就是个笑话,其因有五。一是十二路诸侯各怀鬼胎,貌合神离,目的不是讨董,而是争霸,失了人和;二是董卓挟持天子及百官,诸侯难免投鼠忌器,董卓占有天时;三是董卓有吕布、华雄之勇,又有李儒、贾诩之谋,兼具西凉军士骁勇善战,实力不可等闲视之,确有战力;四是董卓以逸待劳,诸侯劳师远征,董卓更有士气;五是董卓占据潼关,易守难攻,又据地利。有天时、地利、人和、战力、士气五项,诸侯的联盟便如土鸡瓦狗一般,我敢断言,明年联盟就会瓦解!”
“那董卓岂不是无敌于天下!”徒弟中有人忍不住叹了一句。
“太过长远的未来我无力推测。”田瑭当然知道整个历史进程,但都说出来未免太过武断和不可思议,“一两年内的事情,到是可以猜一猜,”
“我们只是清谈,不分对错,无论是非。”管宁倒是开了口,“见仁见智罢了,关键是言之有物,持之有据。”
“算是有理有据。不过断言还是勿要轻下,难免误人子弟。”王烈点评到。
“再说平叛。自光和七年张角起事,黄巾之乱至今已有六七年光景,但起初的黄巾军曾举旗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有着明确的政治目标,那就是推翻汉室,再立新朝。待张角、张宝、张梁三人身亡后,各地黄巾余孽虽人数不少,却都已丧失了目标,成为彻底的流寇。”田瑭不理会王烈的评判,继续说道,“青州虽重现黄巾三十万,实在是外强中干。原本他们是造反队伍,现在他们是土匪团伙,造反靠的是理想,土匪要的是利益,故而黄巾再难成大势。各地余孽虽在,但最多算是癣疥之疾,只求苟活一日,却无争霸的野心和能力。加之各州郡长官皆已手握重兵,哪里起事,哪里就地扑灭,定不能成燎原之势。”
“其实黄巾并不重要,现在的关键在各州郡长官,他们的实力远强于黄巾,若他们起了封疆裂土甚至逐鹿天下的心思,难保不是比黄巾更惨烈的祸事,七国之乱的故事可就在眼前!”田瑭点破此处关键。
学堂内开始有人交头接耳。
王烈只是烤火沉思,不再说话。他居于高位,见识层次不是学馆的师生可比,自然知道田瑭所言不虚。
只是如此言论,真的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说出来的?他又如何能作出这样的判断?
王烈忍不住又多看了田瑭几眼。
见他还是那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一派知无不言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