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后半夜,公孙瓒的突围企图终于彻底破产,残兵败将们夺路回城。
太史慈并未追击回撤的公孙瓒败军,而是命令军士们立刻救治伤员,并打扫战场。
田瑭和沮授也收了兵马,撤去对东城门的佯攻。
于是,驻军城又回复到城门紧闭的安静状态。
外人看来,依旧坚若磐石。
但公孙瓒知道,一夜损失三千军士,却毫无建树,这城中必定已是人心飘摇,闲言漫天。
突围失败的阴影自不必说,这对士气的打击是无法估量的。
更麻烦的,是区别对待引发的不满:凭什么你们去突围,而要骗着我们出城夜袭,甚至坚守死地!
这个论调喊得最凶的,就是从城北撤回的那一百余人。
千余人的队伍,能够回来的十不存一。
主将邹丹也被敌将生擒!
虽然公孙瓒已经刻意避免谈到“突围”二字,而是改用“夜袭”一词,但如何能立刻将那些军士的嘴封住?
当此危急之时,公孙瓒也来不及善加安抚,只能强行压制。
他把喊得最凶的几人投入了军牢,并严令禁止议论,违者,立斩不赦!
他甚至想出了一个昏招:宣布邹丹是叛徒,早有投敌之意,所以才会导致北门之败,“其心有二,非战之罪”。
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决策错误!
军士们迫于淫威不敢造次,但心中咒骂在所难免。
中低层的将领们也是气愤难平,提醒自己要多留心眼。
连单经这样的心腹将领,都不免生出悲哀凄凉之感。
人心的动摇,是最根本的动摇。
公孙瓒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实在无可奈何,因为一个时辰之后,天将放亮。
刘虞大军又将重新开始攻城!
公孙瓒用雷厉手段暂时稳住了驻军城中的态势,田瑭却没法草率处置邹丹之事。
原本依着赵云的能力,邹丹在他面前不会撑过二十个回合。
因为顾忌他是田瑭的丈人,所以赵云处处手下留情,一味采取守势,不敢真伤到了他。
钟全更是只当没看见邹丹,专心去捉他麾下的四五名裨将。
邹丹羞赧怨愤至极!
人家明明打得过你,可就是不打你;你要打也不让你打,你要跑也不让你跑。这对于一名将军来说,是何等的屈辱!
一般人尚且受不了这样的事情,何况心高气傲的一方主将!
所以邹丹疯狂地将一身力气全部发泄在赵云身上,赵云陪他拆招百十个回个,担心额外生出事端,便卖了个破绽,将他生擒。
千余人的队伍,一半阵亡,一半被俘,只逃回去百十人,邹丹这次算是将自己的嫡系全部赔光!
所以被抓到钟全中军时,邹丹一言不发,只是怒目而视。
钟全既不敢审他,也不敢捆他,只是吩咐下属好吃好喝供着他,随他想要做什么,只不许他出中军帐。
待到南边军情传来,钟全才将公孙瓒利用他的事情全盘告知。
邹丹哪里肯信,直骂钟全无耻,竟敢对他用离间计!
钟全无可奈何,又不能直接把他送到田瑭军中,便遣人来问田瑭的意思。
田瑭也没有妥善的办法,更加不愿现在就面对已经成为阶下囚的老丈人,便问沮授的意思。
沮授笑着说:“不如放他回去!”
“公与先生说笑。”田瑭苦笑着摇摇头,“被生擒,又被安然无恙地放回去,公孙瓒只会认为他已被我们收买,这是回去当奸细的。”
“公孙瓒本就防着他,要不怎么会让他出北门夜袭,这是已经把他当成了弃子!所以邹将军是不是当奸细并不重要,公孙瓒反正不会让他再居中枢。”沮授狡黠的眨眨眼说到,“这倒是让他二人再生嫌隙的良策,比我们说多少话都要管用。”
“话虽如此,但他回去恐有生命危险。”田瑭担心地说道。
“公孙瓒不会用他,却也不会杀他,即使邹将军真的已经投靠我们,公孙瓒也不能杀他。”沮授分析道,“邹将军历来忠于公孙瓒,在军中又颇有威望,几乎没人相信他会投敌。公孙瓒若是将他杀了,岂不是寒了军士们的心?再者,昨夜公孙瓒突围失败,驻军城中必然人心思动,公孙瓒并无手段稳定军心。邹将军回去,本身就是一件鼓舞士气的事情,公孙瓒只需做出善加抚慰的样子,便能稍安军心,何乐不为?”
“公与说得有理。”田瑭点头道,“公孙瓒虽然不会真的再用他,也必然防着他,但暂时却不能杀他。”
“只要我们速速破城,公孙瓒再想杀他,也是来不及了。何况邹将军经营这么多年,在城内必有心腹,要自保应该问题不大。”沮授继续说道,“邹将军回去后被公孙瓒暗中排挤,然后才会坚定投奔我们的决心。另外,公子的丈母郑氏尚在城中,邹将军回去了,郑氏才真的安全了。”
沮授的分析十分透彻,田瑭连连点头,让来人回去告诉钟全照办。
邹丹在城北叫门时,公孙瓒正在西城墙上亲自指挥守城战。
城门尉不敢擅自开门,于是派了人来向公孙瓒请示。
公孙瓒细问情形,来人说邹将军只一人要进城,身后并无军士。公孙瓒满腹狐疑,但念及是自己对不住邹丹在先,又想到就算邹丹已叛敌,一人进城也翻不起浪来,便答应放他进来。
同时令道:“通传全军,邹将军孤身一人逃回来,正是明辨强弱之举。另外,邹将军必定遭受刘虞折辱,亟需回府将养,任何人不得扰其清静!”
令毕,公孙瓒再上城墙,亲自督战。
昨夜损失巨大,现在城内能战之兵不过六千左右,为防南、北、东三面之敌突然进攻,又不得不各留一千军士守备。
以至西城门仅有三千守军,却要面对上万大军的猛攻,压力之大不想可知。
如此坚守半日,到午时初刻,攻城大军终于撤了下去。
公孙瓒顿觉压力一轻,直接坐在女墙上稍事休息,守城将士们也躺得到处都是,各个累得脱了血色。
未料,仅一刻时间,军粮还未分发完毕,攻城战再次开始。
这次来攻的是一直在城下休息的第二梯队一万人!
原先的第一梯队被鲜于辅撤了下去,救治、吃饭、休息!
公孙瓒心中崩溃怒骂,却不得不强打精神,敦促那些满面绝望之色的军士们重新站起来,继续守城。
鲜于辅有三个梯队可以轮流攻城,公孙瓒却只有这三千人,只能无休无止的死战!
当然,第二梯队攻城时,西城墙上已经只剩两千多人了,另有五六百军士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