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美好的一天,硬生生被一伙盗匪搅得稀碎,田瑭的郁闷可想而知。
除了郁闷,还有歉意。
原本说好的“去去就来”,却是从太阳初升,直到夜幕低垂。
不知,邹云是否觉得受到了冷落。
未曾想,刚走到房间门口,便听到了邹云训话的声音。
“你们要更加仔细,沮阳现在出了一伙专偷设备的贼人。”邹云嫁过来才几个月,但已经学会了很多新鲜名词,“纺机丢了,对我们家倒是没什么影响,但谁也不敢保证那些贼人不会惦记我们家的造纸作坊!”
田瑭止住了脚步,饶有兴趣地听邹云继续训话。
“造肥皂和造酒的作坊都离官府不远,官兵们多少能照看到,只有造纸的作坊用水多,距离比较远。”邹云的训话还是很有技巧的,既能分清主次,又能强调施压,“可别因为没有看牢,被外人偷走了设备。你们的高工钱可都是卖纸得来的!”
“喏!”四五个声音一起答应。
“璎子和陈信去了南边,短时间回不来。”看来邹云把高巢也喊过来了,“高巢,你不能整天待在冶铁工场,商社的事也要多过问过问。”
“喏!”这是高巢的声音,“请主母放心,我即刻加派人手进驻各个作坊,日夜巡视。”
“仔细点,总是没有错的。”邹云估计也不知道该如何确保万无一失,只得施加压力,“万一出了岔子,可就无法弥补了。”
“喏!”高巢又应了一声。
“设备自然是要当心的!”田瑭笑着跨进屋子,“人也很重要。”
“夫君!”邹云见田瑭进来,想起刚才自己训人的话都被他听了去,不禁一阵脸红。
“家主!”高巢和那四五名掌柜一起向田瑭行礼。
“一个熟练掌握工艺和设备的人,到了别处也能再建一座相同的作坊。”田瑭继续说道,“设备不一定要搬走,记在心里带也能带走。”
“我马上派人把关键的匠人保护起来。”高巢抱拳躬身,准备即刻去办。
“慢着!”田瑭喊了一声,脸上笑容逐渐凝固。
提到造纸,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大问题!
造纸设备简单,懂行的人可以把关键处记住,然后仿制。
纺机就不能吗?
就算设备复杂,贼人不可能把细节全部记下来,但若他们会画图呢?把图纸带出城去,会很难吗?
田瑭尚未对外传授专业的机械制图技术,但古人的智慧不能低估,他们一定有别的画图办法!
这样的人极少,但并不是没有!
田瑭毫不怀疑那伙贼人里有人会画图,他们既然专对设备下手,便一定配备了这样的人才!
他们可以把纺机藏匿起来,在被查到之前绘制成图纸,然后带着图纸逃离。
即使纺机最后被查到,技术也已经被盗了!
“高巢,你马上去请……”田瑭马上就要下令,突然又闭上了嘴。
他想到了更多的问题!
许虔他们到沮阳时间已经不短,除了试制纺机,还顺带改进了一些官坊里的设备。
如果自己刚刚的推断是正确的,那这伙贼人能偷纺机技术,便也能偷官坊里别的设备技术!
要潜入官坊绘图,并不困难。
这意味着,沮阳的先进技术正遭到有组织的大规模盗取!
回到纺机被盗事件上来。
这伙人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在纺机拍卖后的当天下手?为什么不能等孔狄将纺机安放好之后,再偷偷潜入绘图?
因为孔狄的工坊是私营的!有太多不可掌控的因素!
孔狄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对安放纺机的作坊严加看管,绝不允许泄露机密!
想要找到那个工坊并不难,但就算找到了,想要潜入戒备森严的工坊,会非常困难。
所以他们要在纺机被安放到位之前行动!
拍卖的当天晚上,纺机还来不及转移,正是最佳时机!
“董慎,近期可有大批的纸张买卖?”田瑭突然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董慎大约四十多岁年纪,是造纸作坊的掌柜,看起来就是比较沉稳干练的人,被家主突然点名,并不显的惊讶局促。
“回禀家主,这个月里,仅有蓟县的一家纸铺订了五百张纸,算是大批量。”董慎稍一回忆,便答复田瑭道:“其余各地纸铺都有订货,但都是几十张,沮阳本地也有一家订了一百张。”
“除了我们的纸,有没有从外地贩卖过来的纸张?”田瑭继续问。
“去年有一个商社从司隶校尉部运来一批纸,但是我们的纸物美价廉,他们卖不过我们,后来低价抛售了,听说亏了很多钱,之后就再也没有商社往沮阳贩纸了。”董慎主管造纸作坊,对纸张的市场十分了解,“今年倒是有商社计划把我们的纸贩到外地去,但现在还未谈成。”
“也就是说,我们家的纸在沮阳,甚至在蓟县,都是垄断的?”田瑭接着问。
“确是如此!”董慎很肯定地回答,“幽州地界,只有沮阳、蓟县、涿县有纸铺卖纸,他们全部都从我们这里进货。其余地方,暂时还没有纸铺,毕竟,纸张还是很贵的,普通百姓买不起。”
“你立刻派人去各个纸铺,调阅纸张销售的记录。”田瑭打断了董慎的陈述,马上吩咐道,“凡一次买纸百张以上的,全部抄录回来报我。”
“喏!”董慎虽不知道田瑭要干什么,但家主的话就是命令,他马上应承了一声,退出了房间。
“夫君,可是造纸作坊有问题?”邹云也没明白田瑭的思路,还以为是自己的造纸作坊出了问题。
“不是作坊的事,是纸张关系到破案。”田瑭摆手让其余的掌柜们下去,只留高巢在场,“纺机零件二百多个,除去相同的零件,也多达一百余种。”
“夫君是担心有人用纸画图?”邹云毕竟聪明,马上就明白了田瑭的意思。
“不错。”田瑭点点头,“一个零件一张图,还有部件、总装,要想把纺机描绘清楚,总不会少于百张图纸。”
“有人会画图?”高巢见过田瑭绘制的机械图,但是他看不懂,也不认为除田瑭以外,还有别人会。
“不一定是和我一样的制图术。”田瑭点了一句,“说不定有些能人异士,有别的方法制图。”
“若是这样……”高巢的眉头拧在了一起,“说不定好多设备都被盗了!”
“啊……”邹云惊呼了一声,“我们家的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