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月连着呼吸了好几下,这才缓了气力张开了嘴,一碗药喂得极慢,澹台月怎么会虚弱成这个样子。
等他喝完药之后,我才发觉他的眉头都拧到了一块,好在床边放着一盒蜜饯,我拿过一颗塞到了他的口中。
“吃点甜的,王爷休息吧,奴婢告退。”
我刚想撤退,不想这时候澹台月突然使劲,我被他一拽,整个人躺在了他的怀里。
“真的是你,青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澹台月的眼尾迅速红了起来,那是一种生的希望在他眼中蔓延开来。
“嗯,我没死。”
这时候否认是没有用的,下一刻澹台月的眼泪就毫无预兆的滴落到了我的脸庞之上。
“青漓,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我们远走高飞吧。”
“好,我答应你。”
澹台月没有料到我会如此轻易的就应允了他,他闭着眼低下头想来亲吻我。
在他低下头的瞬间,我从他身后抬起了手,可我还没有打下去,他已经昏倒在了我的怀内,连带着他的唇覆在了我的耳旁。
我相信此时此刻的他是真的对我用心的,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怀疑他的真心,曾经的我以为可以靠着他的用心同他在一起,可是太迟了,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挪开了澹台月之后,我给他盖上了被子,心中默念了一句,再见。
前脚离开了澹台月的房间,后脚我就听到前厅不远处传来了罗云郡主到的消息。
贺兰殇现在已经在罗云郡主的饮食中下了手脚了。
我穿过忙碌的人群,不消片刻的功夫就到了前厅,我看到了罗云郡主,她正在和桑桑还有太后娘娘一起饮用茶水。
贺兰殇正在不远处对我偷偷点了点头。
看来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果然,片刻过后,罗云郡主开始不对劲了起来,她连忙在侍女的搀扶下去了茅厕。
而贺兰殇紧随其后,当罗云郡主进去之后,她的婢女就被贺兰殇给打昏了过去。
随后,罗云郡主出来,我便上前搀扶着她,罗云郡主现在本就身体不舒服,根本没看清是谁,就跟着我往人烟稀少的一处偏房走去了。
等到罗云郡主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是你,沈青漓,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请罗云郡主帮忙,放心,不会要你的命的。”
时过境迁,曾几何时,我是被罗云郡主要挟的人,现在却是转换了身份。
她还想惊呼救命,下一刻就被贺兰殇点住了哑穴。
贺兰殇的动作很快,不消片刻的时间,罗云郡主的手臂之上便有一条蠕动着的冰霜状的冰晶蚕被引了出来。
罗云郡主被点了穴道,她既发不出声音,也没法制止眼前发生的一切。
等贺兰殇将冰晶蚕放进一个特制的盒子之后,我回头想和罗云郡主说话的时候,却发现上一秒还青春靓丽的罗云郡主,此刻脸皮已经开始发皱,不消片刻的功夫,她已经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奶奶。
我们得到冰晶蚕之后,不做二想,想立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不料,刚踏出房门,就发现外面已经集结了一大批弓箭手。
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的纰漏,我来不及细想,贺兰殇俨然站到了我的身侧。
“沈青漓,哀家就说你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说,你潜回大越,意欲何为!”
就在这个时候,屋内的罗云郡主自动冲开了穴道,现下人已经到了门口。
“杀了她,杀了他们!”
“你是什么人!”站在太后身边的荷香对着罗云郡主发问,此时此刻,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罗云郡主来。
罗云郡主还想说些什么,贺兰殇已经擒住了她的喉咙。
“要想你们的郡主活着,就别乱来!”
太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你是罗云,你的脸。”
“放开我,沈青漓,你怎么敢的,当初我就不应该听澹台月那小子的话留下你的命,否则今日我怎么可能受此屈辱!”罗云郡主失了容貌,人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而荷香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罗云郡主这边的时候,让人从暗处射出了黑箭。
“小心!”
贺兰殇想来救我,但是人的反应总是会慢半拍的,贺兰殇抓住箭翎的时候,箭头已经射穿了我的后背。
荷香这是想让我死得透透的。
太后显然不满意荷香的行为,而在这个当口,贺兰殇拽着罗云郡主,我们三人重新躲回了屋内。
剧烈的痛感让我险些站不住脚,贺兰殇及时点了我的大穴,随后从脚后跟处抽出一把匕首来,“忍着点。”
我点了点头,只见他手起刀落的将后背的大半段箭尾砍断,可是这箭头是倒钩的,没有其他药品,根本是取不出来的。
罗云郡主这时候趁着我们分神,竟然想偷袭贺兰殇,贺兰殇此时正在给我撒一些止血的药粉,压根没注意到后面的人。
“贺兰殇小心!”
我猛的推开了贺兰殇,罗云郡主手中的瓷片就结实得扎在了我另外一边肩头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时运不济,居然左右两边肩膀都受了伤,可我不能死,我绝不能死。
贺兰殇回身将罗云郡主一脚踹到了墙角,我咬着牙将瓷片拔了出来。
“听我说,贺兰殇,你等会找准时机逃走,他们不会杀我的,我也绝不会就死,我得留着这条命去救公子衍呢,我答应你,我会赶在百日之前去漠北找你和泷多。”
“你疯了,这外面的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你即使活着,也生不如死,不管怎样,你好歹是我兄弟的女人,我贺兰殇一定要带你走。”
“蠢货!”
我刚骂了一句,不想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声响。
“沈青漓,你要是再不放罗云郡主出来,我们可要冲进去了!”
话落,我提高了声音,“好,我们出来。”
“贺兰殇,公子衍死我死,所以你快走,不要管我。”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在贺兰殇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只知道贺兰殇不能被抓,他被抓了,冰晶蚕便保不住,我们不远千里来到越国,为的不就是这东西。
贺兰殇搀扶着我走到了房门口,等房门一开,他便用最大的力气将我往这些侍卫的方向一推,然后施展轻功,踏着屋梁,几个翻身出了王府。
“快追!”大批侍卫立刻从王府后院冲了过去,我相信以贺兰殇的能力,他绝对不会被抓到,好在赵平现在也不在越国了,至少不用担心他会被人刑讯逼供。
荷香见贺兰殇跑了,简直是气急败坏,想都不想的冲过来给了我一耳光,“说,你们来大越到底所求为何!”
她打得用力,连带着我的脑袋都有点嗡嗡的,脑袋偏向一方,吐了口血水,“无可奉告。”
荷香还想打第二个耳光的时候被身后的太后喝止了,“够了,把人先押下去,这件事情谁都不准告诉月王爷,特别是你,桑桑姑娘,你居然胆子大到让她进府,接下来你也不必见王爷了。”
桑桑完全是被我给连累了,我真的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太后会突然来王府给澹台月庆生,他们的关系是不可能公诸于众的。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将我带了下去。
所有的疑团都在这一刻拨开云雾见青天,居然是沈忱!
从前我只觉得沈忱是个纨绔子弟,偶尔有点坏心思罢了,我们一同经历了家破人亡,一同经历了生死与共,再怎么样,我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家人,这世上我最相信的便是沈家人,可是他在做什么,他把我出卖给了太后娘娘,他利用我让我成了他平步青云路上的一块踏脚石。
“为什么,沈忱,为什么?”
我不死心的问着他,总想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些辩解,哪怕是狡辩也好。
可沈忱看向我的眼里居然没有半分亏欠,“哪有什么为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罢了。”
说着,我被他推入了王府的地牢。
阴冷潮湿的地牢,让我瞬间反胃,我扶着一旁的墙壁,佝偻着身子将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走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荷香就来了。
如今她站在外面,一身华服,金贵骄奢,我是再也不能把她同从前相比了,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而我站在里面,一身污衣,身上还带着伤,我咬着牙在忍痛,脸色是说不出的难看和惨白。
“沈青漓,既然已经金蚕脱鞘了,何苦还回大越来,你身上的毒并没有解吧,一个寿命不到一年的人了,竟然还有心思来争来闹,我都替你害臊。”
荷香故意没有待人在身边,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几乎是想都没想,我就跪了下去,“侧福晋饶命,青漓如今只是一个卑贱之人,实在不敢劳烦侧福晋动手,我回越国并不是因为澹台月,我是想要救沈缃,我死了没事,可是我不能让我的亲人死,求您大发慈悲,放了我吧。”
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这般卑躬屈膝过,可现在回想,不就是求人吗,不就是跪一次膝盖吗,只要能活着,我什么都能。
许是我的讨饶取悦到了荷香,她提起袖子掩口笑了起来,“哈哈哈,这就是沈家曾经天之骄子的幺女,这就是他付出全部真心对待的人,到头来,还不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到头来,你和我有何不同,我们都是卑贱之躯,只不过你比我幸运得多,沈青漓,不管你今天说什么,我都一定要杀了你,否则后患无穷的会是我。”
说完,荷香大开了牢门,她从身上取出了三样物件给我。
“毒药,匕首还有白绫,你选一个吧,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荷香,你不要欺人太甚!”说着,我忍不住吐了一口血,肩膀上的止血粉已经失效了,我开始头重脚轻了起来。
“欺人太甚,沈青漓,欺人太甚的是你,明明你不爱王爷,可为什么要拴着他的心,他为了你已经只剩半条命了,你给我去死,去死!”
现在的我完全不是荷香的对手,她将白绫绕在手上,随后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我感觉到了白绫在我脖上的丝滑,紧接着,白绫勒紧,一瞬间所有空气都被阻绝在了外面。
无论我怎么挣扎,我就是逃不开,慌乱之中,我摸到了她发件的簪子,千钧一发之间,我用力的往下一戳,终于白绫散开,而荷香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她的脖子上正直愣愣的插着象征她地位的簪子。
血腥味在一瞬间就弥漫了这个房间,她害怕的捂住伤口。
“来人,来人啊!”
我杀人了,我居然杀人了!
喊了几声过后,有人冲了进来,见状立刻到了荷香身边,“福晋别怕,属下带你出去。”
那人抱着荷香冲了过去,一地的血叫我触目惊心,几度恐慌之下,我惊厥了。
再度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了,我是被活活渴醒的。
伸手探了探额头,我已经分不出冷热了,身上两处大伤,前面我又差点被勒死,我得想办法自救。
眼下情形,唯一能救我的就只有澹台月了,可是我要怎么求救于他。
“来人,来人。”
嗓子已经开始发炎,说出口的话都很轻微,我仿佛是在沙漠之上马上要渴死的人,这时候谁愿意给我一口水,我真的会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就这样虚弱的喊了几声,眼睛却觉得越来越热,脑子里面开始有了电流的声响,滋滋滋的,让我闭眼也不是,不闭也不是。
“不好了,囚犯高热了,这人不能死,若是死了,我们的脑袋都得掉!”
模糊之中,我听到了声音,随后便是走动声。
大抵这些看守我的人还是怕我死了,在凌晨时分,有大夫给我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只是肩膀上的箭他没敢给我拔除。
“姑娘,你是这里的囚犯,老夫只是个普通行医的,不能将你治好,可也不能让你轻易死了,所以你忍着点吧。”
说着,这大夫拿出了一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浇到了我的伤口上,犹如生肉被放在炙热锅炉之上烤灼的感觉,我好疼啊,可我不能死,不可以屈服于肉体的折磨。
大夫简单处理之后,便匆匆离去了,好在这个大夫是个医者仁心的,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侍卫给我拿点吃喝。
就在我以为,还要过几天才能恢复伤势的时候,澹台月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牢房之内。
不是说消息都被封闭了吗,而且他现在应该也是身子不爽的时候,他怎么来了?
“放肆,竟然敢伤了本王的侧福晋,来人啊,将这囚犯带到本王的书房,本王要亲自审问!”
澹台月的话虽然带着怒意,可是我是被人给搀扶着走出牢房的,等我到了书房之后,他只将一个小婢女留了下来。
“澹台月,你怎么会?”
刚收出口一句话,澹台月便将我揽在了他的怀里,“青漓,我还以为是我在做梦呢,原来昨天那个人真的是你,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说完这话,澹台月对着书桌旁的砚台转了两圈,随后书房的书架就被自动移开了来,原来他这里还另有一番天地。
“这里是我的私库,你就在这里面修养,对外我会说因为你伤了侧福晋,已经被我处置了。”
澹台月将我抱到了床上,随后让婢女点燃了油灯。
“咳咳,你这伤已经开始化脓了,青漓,你我早晚要成夫妻的,所以我需要扯开你的衣襟,你放心,咳咳,我绝对不会对你有非分的行为。”
自从这次重新见到澹台月之后,我感觉他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许多,我想告诉他我和公子衍的事,可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对不起,澹台月,我辜负了你。
这个私库里面什么都有,澹台月将我肩膀上的倒钩箭给拔了出来,尽管已经用了不少麻沸散,可我仍旧感觉到了痛楚。
一声尖叫之后,我彻底失去了力气。
这一觉我睡了好久好久,整个人像是被丢到池塘里浸泡了好几日,再度醒来的时候,我觉得浑身都湿透了。
“太好了,姑娘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好几天了,王爷每日都来看你,现下正睡着了呢。”
侧目看去,澹台月正守在床尾,脸上都长出了胡茬,这几日看来他并不比我轻松。
“我好饿,可以帮我准备一些吃的吗?”
“有的,有的,王爷早就备好了清粥,奴婢给您端来。”
不知道是不是说话声太响了,澹台月被我们给吵醒了,见我醒了,澹台月亲自给我喂了粥。
伺候的婢女这时候悄悄得退了出去,我吃着清粥,心里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深情。
等吃好粥之后,我正想开口说话,澹台月却说他还有事要去外面处理,过几天他会给我一个交代。
“澹台月,谢谢你。”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青漓,我很高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