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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地道里,凤斐凭着灵敏的感觉,将利箭踢飞扫落,修长的身体在幽暗狭窄的地道里灵活闪躲,如同暗夜幽灵,身形鬼魅。
前方,一支威力更猛的箭朝他射来。
凤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体一跃而起,一个弹腿,欲将箭踢回,却在这时,箭头一震,从箭身上掉落,一股白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到空中。
箭头一落,凤斐便暗道不好,立刻屏住呼吸,然而那迷烟端是厉害,他已经屏住呼吸,身体却难以抑制地晃了晃,脑袋昏沉,眼前黑色的影子越来越虚,最后再也坚持不住,砰的一下倒在地上。
密道深处,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婀娜的身姿拖着曳地长裙款款而来,头上的坠马髻在地道的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她轻启薄唇:“把他带回我宫里。”
……
如夏楚悦所料,皇帝和龙希宁没有对江夏王说实话,或者说他们的陈述七分真三分假。
可只要自己与江夏王见了面,他们的谎言不攻自破,他们又为什么要那样说?或者他们确定自己不会告诉江夏王真相?又或者,这段日子真的有人刺杀江夏王?
“他们这些日子没为难爹爹吧?”
“没有。”江夏王轻笑,“陛下派来的人将我照顾得很好,唯一让我困惑的是,皇上拒绝不让任何人来探望我。这二十多天,除了下人便只有宁王会来。”
这不就是软禁吗?
夏楚悦暗暗皱眉:“爹醒来后一直住在这里?”
“不是。”江夏王打量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之前我住在一座院子里,今天宁王说要带我见你,便来了这里。”
看着这间密室,他暗暗称奇。
夏楚悦闻言敛眉垂眸,看样子皇帝并未打算此刻与江夏王撕破脸皮,这就更让她奇怪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夏楚悦忽然想到一件事,静悦宫里还有一个江夏王!
电光火石间,夏楚悦脸色瞬间大变,难道皇帝想一辈子囚禁真江夏王,再以假江夏王应对外人?
不是没有可能的,江夏王的威望在龙兰之高甚过皇帝,有他在,边境敌军不敢轻易冒犯,可以说江夏王是龙兰国一道护身符,但若执政者对这道护身符心有猜忌又想着利用时,最好的办法便是弄个赝品顶替,这样皇帝才能用得放心舒心!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夏楚悦眼里骇色浓郁如墨,似暗黑中的滚滚浪潮。
就连江夏王都感觉到她周身气势陡然间发生的变化,他关心地问:“怎么了?”
夏楚悦抬眸凝望着他,张了张嘴,到了嗓子眼的话却说不出来。
她心中所想只是猜测,不管对与否,都会给这个一生忠君为国的男人带来不可泯灭的伤害。她知道,人坚持了半辈子的信念一旦被人摧毁,伤害何其大,她真的要那么做吗?
心里挣扎许久,最后,夏楚悦决定不说,爹身体未愈,若再遭此打击,很可能承受不住,要说也等他身体好了再说。
调整好心绪,夏楚悦平静道:“没事,爹这些日子一定很无聊吧,以后女儿可以留在爹身边照顾你。”
江夏王闻言一乐:“有丫头照顾,为父自然高兴,不过你也不能一辈子呆在为父身边,迟早是要嫁……”
话音一顿,他猛的想到自己的女儿早已嫁人又和离,虽然是女儿主动提的和离,但对女子来说,这样的事是一辈子难以去掉的污点,他自然觉得自己的宝贝千好万好,哪个臭小子能娶到自己的女儿,那是天大的福气,但是别人不一定会那么想。除了公主以外,一般的女子想要再嫁,尤其是嫁好的,何其艰难,就连他这个莽夫也晓得。
要找个真心对待自己女儿的好男人可不容易啊。
“那个风飞现在还在追你吗?”
江夏王记得中毒前有个男人对自己的女儿可是在意得很。如果放在那时,他必然是好一番刁难,可经过这次意外后,他感慨命运无常,生命如纸脆弱,不忍赶走女儿的追求者,如果真是不错的男人,把女儿托付给对方,自己也就了了一桩心愿。
他和风飞相处的时间不多,印象里那个男人样子出挑,难免桃花多,不过他看得出对方眼里的清冷孤傲,不是个烂情之人,看自己女儿时眼里的情意骗不了人,所以这个男人他勉强能入眼,当然,得在对方没有变心的情况下。
夏楚悦眨了眨眼,怎么忽然就提到风飞了,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嫁出去?
一提起风飞,夏楚悦便想到这次入宫,自己被抓,不知他会急成什么样子,可别把皇宫给掀了。
察觉到父亲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夏楚悦轻咳一声,转开话题:“方才宁王说喝完药爹该歇息,现在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爹快歇下吧。”
她不说不觉得,一说江夏王确实感到疲惫,不过女儿的终身大事比自己睡一觉要来得重要。
“你先回答为父,说清楚了为父才睡得踏实。”
这话怎么那么像小孩子耍赖似的!
夏楚悦哭笑不得,心里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告诉对方皇帝的用意,否则此刻便不是此番情景。
为了让江夏王赶紧休息,她只得道:“风飞正等着您恢复健康,好上门提亲呢。”
江夏王闻言哈哈大笑,随后故意挑眉道:“想要娶我女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起码得过五关斩六将,完成了我的考验,才有资格上门求娶我女儿。”
瞧着他得意又狡诈的目光,夏楚悦心里为凤斐默默点了一支蜡烛。
“好了,爹快些躺下休息吧,有什么话等醒来再说。”
江夏王的药劲早就上来了,这会儿不再强撑,在夏楚悦的侍候下躺到床上,夏楚悦替他盖上薄被,不一会儿,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
夏楚悦看着江夏王安祥的睡颜,眼里泛着淡淡笑意。
却在这时,一声阴阳怪气的冷哼在背后响起。
夏楚悦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江夏王竟然看上风飞那种小白脸!”龙希宁忿忿不平。
为将者,最是豪放粗犷,喜欢的大多是伟岸健硕的男人,江夏王一身戎马,怎么就看上风飞那种花言巧语,体态风流的男人?
龙希宁不愿承认他心里吃味,但是不甘与酸意,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嫉妒风飞。
为何一个个全都觉得风飞比他好?夏楚悦是,江夏王是,就连父皇对风飞也偏爱有加。
不过喜欢又如何,他们谁也别想如愿。
想到不久的将来,风飞不得不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他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夏楚悦扭头,见龙希宁神色复杂,不欲多理会,看他一眼后,便低下头,打量江夏王的睡颜。
龙希宁抽回思绪,冷淡道:“等下会送你们两个到院子里住。”
住在宅院里自然要比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好得多,夏楚悦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就有人进来背江夏王。
夏楚悦起身便要跟上。
龙希宁道:“你去要蒙上眼,绑上手。”
夏楚悦毫不意外。
一个黑衣人过来用黑色绒布绑住她的眼,双手也被束缚在身前。
“走吧。”
看不见东西的夏楚悦感觉到自己的手连着一条绳子,对方扯了扯绳子。
夏楚悦撇了撇嘴,慢慢向前走。
看不到路,她只能根据对方的提示走,感觉绕了许多弯,走了有一刻钟,忽然被人抱住。
她刚要挣扎,身体突然被扔出,摔在不甚柔软的榻上,肩背撞到平平的硬物。
紧接着感觉周身都在摇晃,隐约听见车轮子滚动的声音,夏楚悦意识到,自己坐上了马车。
对于龙希宁粗鲁不加提醒的动作,她只能在心中竖起中指。
不知是马车的防震效果太好或者道路太平坦,颠簸感并不大,夏楚悦的眼睛依然被蒙着,无法判断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能感觉到龙希宁坐在她旁边,淡淡的龙涎香弥漫在车厢里,夏楚悦倒是不好做什么小动作。
除了龙涎香,还有一种夏楚悦说不出名字的气味,久久不散。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夏楚悦以为到了,想不到他们换了一辆马车,又继续赶路。
如此小心谨慎,是怕被凤斐查到吗?
又坐了许久,马车才停下,龙希宁说,“眼罩可以摘下了。”
夏楚悦动了动,手被绑着叫她怎么摘?
接着,她感觉温热的气息扑洒在面前,不适应地往后退去,便听见一道赌气似的低哼。
然后她眼睛上的黑绒布被人拿下,久未见光,眼睛不太适应,不由自主地闭上,过了几秒,才缓慢睁开。
手上的绳子也已被龙希宁解开。
解下之后,龙希宁丢下她掀开车帘下去。
夏楚悦扭了扭手腕筋骨,紧跟其后。
出了马车,发现他们正处在一个大院子里,白墙黑瓦,是龙城里头常见的民居,隐约听得隔壁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大隐隐于世,龙希宁深谙此道。
“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离开这个院子。”龙希宁侧眸,冷声对她说。
夏楚悦挑了挑眉,他说不许就不许?
龙希宁见她不以为然,脸色一沉:“如果你想拿江夏王的命来赌,你也可试试。”
夏楚悦眸色微冷。
“宫里还有一个江夏王,你如任意妄为,他就会以下犯上或者通敌叛国。”龙希宁皮笑肉不笑地道。
夏楚悦冷眼一扫,斜睨着他。
“我倒是忘记了,你可是一只会咬人的兔子。”龙希宁招来一直默默恭敬候在一旁的平民打扮的妇人,“去,给锦绣郡主端碗茶来。”
很快,妇人捧着一碗茶过来,递到夏楚悦面前。
“喝。”龙希宁微抬下巴,傲气地命令。
夏楚悦看着那碗茶,猜到里面被放了东西,不由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抓过瓷碗,一口气喝尽。
茶水进了肚,肚子里的火气烧得更旺。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希宁,你就可劲儿的作吧,将来有一日让你哭的。
没过多久,夏楚悦便觉得身体乏力,药力发作了。
她撑住那个妇人的肩膀,朝龙希宁冷冷勾唇:“宁王还有何要求?”
“你和江夏王这段时日就好好住在这里,安分点。”
安顿好他们后,龙希宁便离开了这处宅院,夏楚悦看了眼那个叫四娘的妇人,松开手,“我想睡觉,带路。”
四娘道:“我扶姑娘进去吧。”
夏楚悦没有拒绝,她只站一会儿便觉得累,龙希宁防备她逃走,还真是煞费苦心。
在四娘的搀扶下,夏楚悦慢慢前行,走到一半的时候,夏楚悦道:“先去看看我爹。”
四娘点点头,扶着她左拐,向江夏王住的房间走。
屋檐走廊里,摆放着数个簸箕,路过一间房,里面摆满类似的簸箕。
从旁经过时,闻到浓郁的花香。
夏楚悦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难怪刚才一下车就闻到了馥郁芬芳。
察觉到她的视线,四娘道:“郡主喜欢什么花?奴家平日无事爱捣弄这些花花草草,做的香囊和香水,龙城里头的千金小姐都很喜欢呢。”
夏楚悦对花花草草的没有多少感觉,四娘这么一问,她脑中想到的只有桃花,不过桃花可没多少香气。
见夏楚悦不回答,四娘笑了笑,也不再多嘴,扶着她进了一间房。
离这宅子不远的地方,一个黑衣人鼻翼翕动,咕哝道:“奇怪,怎么闻不到了。”
摆在他前面有三条道,他正想随便选一条时,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白色的光。
那是集合的号令,黑衣人一惊,顾不上去寻人,忙转身朝着白光的方向蹿去。
……
轻纱曼舞,灯影绰约。
纱帐挡住拔步床里的春光,唯有男女交欢后的味道弥散开来。
一只素手探出纱帘,轻轻撩起半边帘子,只穿着肚兜和白色丝绸灯笼裤的美艳女子半眯着眼探出脑袋,一双美丽的玉足踩在脚榻上。
“娘娘。”听到动静,守在外面的宫女走了进来。
“事情办好了?”华妃美眸流转,扫向迈着小碎步进来的宫女绿萝。
“娘娘放心,绿兰不到明早辰时不会醒。”
绿兰是凤华宫的大宫女,也是凤斐派来监视华妃的人。
华妃唇角微翘,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你在外面守着,莫叫人闯进来。”
“是。”绿萝悄悄退下。
华妃踩着绣花鞋,下了脚榻,回身瞥了眼帘帐里睡得像死猪的男人,美眸闪烁几下,随后款款走向左手边的屏风。
她的寝殿里没有画,有的只是数面屏风,左边的屏风后面是平日里沐浴的地方,另一面自然又是一道屏风,四扇花鸟漆金的紫檀屏风华贵典雅,与墙壁不过一尺之隔。
墙壁上从屋顶垂下轻纱,华妃随后扯了屏风上的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然后蹲下身子,手在墙脚下摸索,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传来,华妃用手轻轻一推,原本平整的墙壁露出一道门来,却原来,那道墙被人做过手脚。
华妃回头望了一眼,被两道屏风挡住,鲜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面墙,确定无人在背后盯着,她身体灵巧地钻了进去。
她进去后,墙面恢复正常。
墙后,是一间不大的暗阁,两边放着皇帝赏赐的珍宝,如果那面墙被人发现,看到的也只会是这些珍宝,只有找到这暗阁里的开关,才能真正进入密室。
暗阁是华妃请皇帝派人来修的,说是想要把皇帝赏赐的宝贝都藏在暗阁里,皇帝知道后立马给她安排了工匠,华妃则利用那些人在暗阁后面再挖暗室,事后让他们吃了短暂性失忆的药,皇帝问话时,他们也就不会把暗室说出来。
华妃早已轻车熟路,很快便进了密室。
密室里用夜明珠照明,罗汉床、案几、长榻等一应俱全,几乎是她寝殿的缩小版。
此时,罗汉床上平躺着一个男人,华妃一进来,目光便投向大床,见男人一动不动地身在床上,轻吁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