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希宁眸光一转,从夏楚悦脸上扫过,溜了一圈,低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萧芳菲,伸手一指:“就是她,萧芳菲!”
“什么?”
这一指将众人的震惊推向顶峰。
谁能想到杀害江夏王的凶手会是一个弱女子,谁又能想到宁王会指证自己的王妃?
萧芳菲心瞬间跌入谷底,眼中闪过惊慌之色,但很快逼自己镇定下来,表面上的惊异恰到好处:“王爷,我怎么可能杀害江夏王?您莫不是喝醉了?”
是啊,是不是喝醉了,要不然宁王怎么会说他的妻子他的王妃是杀人凶手?
萧丞相也迅速反应过来:“宁王,你是不是听了谁的谗言?宁王妃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女子怎么可能杀得了武功高强的江夏王?况且,宁王妃与江夏王无怨无仇,为何要杀他?”
“再者,江夏王身在皇宫,宁王妃那段时间连宫门都没进,又如何杀害江夏王?请宁王三思,莫要听信谗言,被人蒙骗。”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可不是,无论是从杀人能力或杀人动机来看,宁王妃都绝对不可能是凶手,宁王莫非真的喝醉了?要不前几日还宠护有加的王妃,怎么一转眼就反目而仇了?
皇帝却和臣子们的看法不同,江夏王被秘密囚禁,只有他、宁王以及暗卫知道,而囚禁之地在民间,没有皇宫的森严守卫,而当时江夏王又逃出囚院,谁都有可能杀死他。
再加上他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很了解的,绝对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你有什么证据?”他目光如炬地盯着龙希宁,沉声开口。
“有。”龙希宁掷地有声地回答。
萧芳菲努力维持着镇定的情绪,心脏却止不住地颤抖,证据?他怎么会有证据?难道他一早就知道是自己杀害了江夏王?那他又为何要娶自己?
萧芳菲心念急转,各种猜测在脑中滤过,却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不知道龙希宁知道多少,也不知道龙希宁手中有什么证据,但是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她眼底隐过一道寒光,快得无人发觉,加之她低着头,即便一直注意着她的夏楚悦也没看到她眼底的异色。
“是何证据?”那厢,皇帝身体坐直,面容严肃。
萧丞相紧紧抓住桌上的玉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宁王。
前一秒还是自己的女婿,女儿的好夫君,下一秒,却要置自己女儿于万劫不复之地,宁王,难道想要与整个萧家为敌吗?
且不说江夏王不可能是自己女儿害死的,即便是,那与宁王有何干系?为了一个已死之人得罪三大世家之一,对宁王有什么好处?
萧丞相想不来,心中发狠,不管宁王将来如何对待他女儿,萧家,一定不会再支持宁王!
“带人证上来。”宁王沉声道。
大殿之外,立刻有数名御林军侍卫押着几个人进殿。
其中一个正是萧芳蕊。
另外几个则是陌生脸孔,面无表情,身上被五花大绑。
看到萧芳蕊,萧丞相愣住了。
看到黑衣人叶青,萧芳菲也愣住了。
萧芳蕊这段日子被夏楚悦囚禁,那天被带回宁王府向宁王向告发了萧芳菲后便被夏楚悦又带了回去,从此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夏楚悦告诉她,想不想回到以前那样滋润的生活,就看她今天配不配合了。
萧芳蕊再也不想被关在地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是忙不迭地答应。
到了大殿上,接触到无数道目光,她的目光立即锁住了坐在宁王旁边的萧芳菲,露出痛恨的表情,挣扎着想要扑过去:“你这个贱人!竟然害我!”
她凶悍的样子吓到许多人,尤其是那些贵妇小姐们,被她狰狞的表情和恐怖的外貌一吓,胆小的直接晕了过去。
萧芳菲身子向后仰,脸色微白:“妹妹,你得了失心疯不成?怎的尽说胡话?”
她心智非比寻常,看到叶青时已经方寸大乱,然而不过几秒,她便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装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捂着胸口,骇然地对萧芳蕊说。
话说得也很有技巧,萧芳蕊此刻的神情确实有几分疯子的模样,若真的得了失心疯,她的一切话语也就不能够作为证词。
夏楚悦一听便明白了萧芳菲的用意,不由冷笑,这个女人,果然有两下子。
不过,今天她定要叫萧芳菲付出代价,怎么可能任对方轻易逃罪。
她说道:“宁王妃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妹妹?姐妹之间,再大的仇恨也不该如此,何不听听萧侧妃有什么冤屈,以至于如此愤怒。”
萧芳菲说萧芳蕊是失心疯,夏楚悦三言两语就把失心疯变成愤怒,众所周知,人一旦怒到极点,确实会不顾形象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然而这种时候,说的话往往是肺腑之言。
殿内的人顺着夏楚悦的话往深处一想,多少也回过味来,看向萧芳菲时,眼里已多了意味不明的味道。
萧芳菲暗恨在心,扯出一抹牵强的笑:“锦绣郡主说哪里话,我只是担心庶妹冲撞了贵人,惊扰圣驾而已。”
“宁王,请您的证人招供吧,我想知道,宁王妃是怎么害死我爹的!”夏楚悦话锋一转,突然对宁王说道。
她不想浪费口舌和萧芳菲纠缠,时间拖得越长,越有可能出现意外。
萧芳菲脸色微黯,“是啊,我也想知道,庶妹拿什么来冤枉我。”
看着她装模作样一脸无辜,夏楚悦恨不得啃她血吃她肉,眼中闪过恨意。
宁王眼神冰冷看向萧芳蕊,“把你对我说的当着大家的面说一遍。”
“小蕊,你说话之前可得想清楚了,若是别人威胁你,你尽管说出来,有陛下在,会替你主持公道。”萧丞相这时候插话道,他目光阴冷地注视着萧芳蕊,那一眼如同毒蛇般可怕。
萧芳蕊打了个寒颤,萧相在她心目中留下的高大残忍形象突然无限放大。
看着抖着唇说不出话来的萧芳蕊,夏楚悦冷嘲道:“萧丞相此言何意?是在暗指宁王威胁萧侧妃,还是在说这一切是我主使的?”
“那是锦绣郡主说的,本官可未说过一字,请不要强加在本官身上。”萧丞相抬起下巴,冷声回道。
“萧芳蕊,你就如实说。”夏楚悦紧紧盯住萧芳蕊,犹如实质的目光像是要刺穿萧芳蕊的血肉。
萧芳蕊早已切身感受到夏楚悦的变态折磨手段,察觉到她不高兴了,眼睛一闭,快速把她知道的说出来。
皇帝没想到萧芳蕊会知道江夏王和夏楚悦囚在北阳街,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阴郁地扫了龙希宁一眼。
龙希宁察觉到皇帝不悦的目光,不由苦笑,这哪里是他隐瞒得住的?夏楚悦已经从那里出来,只要她想,可以弄得满城皆知,就像她几次设计他的那般,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而众人听了萧芳蕊的陈述,皆面露惊色。
江夏王竟然不在宫中,还有锦绣郡主居然与江夏王住在那种三教九流之地附近!
难怪江夏王会死得那么突然,住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自然容易让刺客得手。
只是这也不能证明萧芳菲就是凶手啊。
萧芳菲等萧芳蕊说完后,才淡淡开口:“这不过妹妹一面之词,你说我易容成丫鬟,可有证据?”
“我的丫鬟可以作证。”
“你的丫鬟自然是偏着你,或许是你们主仆合谋,企图陷害于我!”萧芳菲说话犀利,直指要害。
萧芳蕊震怒地瞪大双眼:“你不要诬蔑我!皇上还有文武百官都在这里,你竟然还有脸撒谎!”
萧芳菲委屈地撇撇嘴:“我说的句句属实,何曾撒谎?妹妹莫不是因为我嫁给了宁王,心中嫉恨,所以想要诬蔑我,甚至诓骗王爷?”
论智慧论口才萧芳蕊根本不是萧芳菲的对手,只是转眼的功夫,萧芳蕊便被萧芳菲堵得哑口无言。
这也正是之前凤斐要处心积虑让宁王出来指供萧芳菲,而不是让夏楚悦亲自动口,要不然面对责难的便是夏楚悦。
“你,你胡说!”萧芳蕊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想要反驳,却又想不出可以反驳的话,一时急得脸面涨红,看起来倒像是心虚一般。
萧芳菲嗤笑一声:“明白人都看得出来,到底谁在胡说。我与江夏王无怨无仇,为何要杀他?”
接着,她面向上首,身体从矮凳上滑落下去,屈膝跪地:“请皇上为臣媳主持公道。”
她一跪跪得响亮,离得近的人都听见她膝盖触地的脆声。
似是悲愤异常,唯有她自己明白,自己是腿软,力道没控制好,那一撞险些疼得她尖叫出声。
只不过她表面却不动声色,唯有满脸悲愤。
夏楚悦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心计和韧性。
“殿上尚有几个证人未招供,宁王妃何必如此心急?”
萧芳菲闻言扭头冷眼瞧她:“锦绣郡主,你也和萧侧妃一样嫉恨我坐了宁王妃的位置,所以巴不得我死吗?”
不等夏楚悦回答,她又黯然失笑:“我知道,处在我这个位置会招惹太多的敌人。你又曾是宁王妃,心生嫉恨也是应该的。”
“看在江夏王尸骨未寒的份上,这次我可以原谅你,但你若再步步紧逼,休怪我无情反击。”
萧芳菲语气一波三折,当真将一个受害无奈委屈却又体贴宽容的女子表现得淋漓尽致,最后又表现出她坚毅的一面,这样的女子,世间本就少见,配上她清丽绝伦的脸蛋,顿时吸引了不少年轻男子的注目。
夏楚悦眼神瞬间冷若冰霜,猛的站起身来:“萧芳菲,你不配提我父亲,再敢说一个字,我也不会手软!”
全场静寂无声,看着两个女子当面对峙。
他们没想到在宫门外碰面没有斗起来的两人,当着圣面及文武百官的面,居然一下子剑拔弩张,堪比两方将军对垒。
凤斐看着夏楚悦愤然的模样,心下叹口气,也站了起来,唇角微翘,气定神闲道:“罪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正如喝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罪,宁王妃,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冤枉的,何不等所有的证据说完之后你再反驳?”
“风国舅,这是我与锦绣郡主的私人恩怨,与你无关。”萧芳菲淡淡说道,意思是你闭嘴。
凤斐闻言一乐,“怎会无关?风某刚刚才当着陛下和各位的面向锦绣郡主表白。”
他转头,含情脉脉看向夏楚悦,说道:“她的事自然是我的事。刚才你反驳的一点,我觉得好没道理。”
萧芳菲挑眉,却不接话,聪明的她自然知道对方话无好话。
凤斐见她不接,并不尴尬,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说锦绣郡主嫉恨你?哈哈,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他当真抚掌大笑,声音不大,却能让人听得清楚,好像真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悦耳如清泉汩汩的笑声落在萧芳菲耳里全是嘲讽,她不由脸黑下来:“风国舅在圣驾面前有失德行,好生放肆!”
凤斐挑眉,拿皇上来压他?谁不知道他“风飞”素来轻狂不羁,当着皇上的面怎么了?皇上往日不会责罚他,今天有把柄在自己手中,愈发不可能责怪自己。更何况,皇上难道不想知道杀死江夏王的凶手?恐怕皇帝比谁都想知道吧!
不过,表面功夫仍得做做。
他转身,向皇上作揖道:“皇上,宁王妃的话太好笑,微臣方才放肆了,请皇上见谅。”
皇帝目光凌厉盯着凤斐,嘴上则问:“风爱卿觉得哪里好笑,不如说来给朕听听。”
“恭敬不如从命。”凤斐嘴角弯弯,那一笑让正看着他的萧芳菲心中一突,莫名不安。
凤斐侧身,温柔地看了夏楚悦一眼,扬声道:“宁王妃的话可笑之处有二。”
众人皆屏住呼吸,等待听凤斐有什么惊人之语。
龙希宁冷冷看着他,明明是自己先站出来,结果又被这枝桃花抢了风头。
凤斐眼波流转,晃得大家眼睛失了魂。
他这才慢悠悠地道:“其一,锦绣郡主与宁王是和离,不是被休,而提出和离的是锦绣郡主,只不过为了照拂宁王的面子,才让宁王提出来。锦绣不要的你捡了去,她为何要嫉恨?她不但不嫉恨,还要怜悯你,捡了别人不要的东西却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
当即摇头叹息,看向萧芳菲的目光满含怜悯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