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前因后果之后,吴宪恩沉默了。
但他没有泄露出任何情绪,只是用双手慢慢撑着椅子扶手坐下,手背上冒出的青筋仿佛在昭示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不知道过去多久,老人忽然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以为她只是配合我下棋,却不想这竟也是她的棋盘。”
“棋中棋,局中人,老伴,你这是何苦啊!”
吴宪恩老泪纵横,像个孩童一样哭喊出声,着实吓了秦挽一跳。
她都有点搞不懂这两位老师之间发生的事情了,不应该是吴老师迫于某个不知名组织的压力抛妻弃子来到m国吗?怎么听他这意思,好像其中还有自己老师的安排?
“吴老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秦挽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吴宪恩看向她,老眼中闪烁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几经变幻,最终定格为坚定与坦然。
只听他说:
“其实我不是华国人。”
“哦......啊,啊???”秦挽瞳孔地震!!!
可她还来不及震惊,就听老人继续抛出一颗颗炸弹,直将人炸得魂飞魄散:
“我是R国特工,但不是常人印象里那种能飞檐走壁武力值超绝的特工,我没有身手,我的武力,就是我的大脑。”
“47年前,我被送往华国,一个普通清白的农民家庭,当时像我一样的总共有300人,被送往华国全国各地,送往不同的家庭。”
“我们这些人受过专业训练,从语言、行为、习惯、甚至饮食偏好上都看不出丝毫R国人的影子。”
吴宪恩略微停顿了下,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继续说道:
“农民老汉姓吴,我便为自己取名叫吴宪恩,宪是要牢记特工法则,恩则是要牢记大R帝国的养育恩情。”
他闭上了眼,仿佛是在回忆,又或者是在为自己曾经的无知而悔过。
“高考,我考上了北城财经,在那里认识了你老师。刚认识她的时候,我内心是无比痛苦的,因为我能感受到我的人我的心我的灵魂我的一切,都在被她所吸引。”
“可同时,理智却告诉我,我与她身份有别,我们有着不同的立场,是敌人而不能成为恋人。”
“我和她一起读研、读博、留校,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成为了挚友,是外人眼中的‘模范情侣’,但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其实我们并没有真正的在一起,原因正是因为我藏匿在心底的秘密——我的身份。”
“转折点始于国内的一次清剿行动,那一次是华国针对所有外境特工jian谍的一次史无前例的打击,或许是我这一颗棋子从未被启用过的缘故,我很幸运地逃过了这一劫。”
“后来我多方打听,得知与我同一批的其余299人均落网,而唯一能够启用我们的上级,也被抓住了。”
说到这里,吴宪恩停了下来,他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眼中流露出怀念。
“你知道,当时的我是何心情吗?”
秦挽摇了摇头。
“喜悦,激动,情难自禁……”老人抬手抹了下眼角泪光,继而说道:“我那时候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自由了!”
“我自由了,我没有了上级,或许在R国总部眼里,我们这一批人全部都已落网,从今以后我不必再提心吊胆,有一天会脱下面具成为另一个人,我不必再提心吊胆,不敢去爱……”
吴宪恩嘴边笑容逐渐变得苦涩:“一直渴望自由的人一旦获得了自由,就会忘乎所以。所以那个时候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着去跟你老师表白……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便不会招惹她……”
看着吴老师悔恨的脸,秦挽感觉自己几乎能够猜到后面的发展:“后来,R国的人又找到您了?您突然来m国,就是跟R国那边有关?”
吴宪恩闭上双眼,痛苦地点了点头。
“我与你老师结婚、生子,共同在我们热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我也渐渐忘记了我R国人的身份,将自己当成一名普通的华国人,来自偏远贫穷小山村、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华国人。”
“然而就在四年前,那个被我尘封在箱底的联络器突然亮了,都怪我,如果我早先将其彻底毁坏,就不会被那些人找上来……”
“当时我并不知道联络器已被重新激活,紧接着,他们就按照联络器的定位找到了我家……”
“而不幸中的万幸是,当时阑星去上学,霜华去上课,整个家里只有我。”
“后面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我突然性情大变,抛妻弃子来了m国。”
“我以为我做出这一切,是为了霜华好,我以为我离开,她就会安然无恙,可我没想到她早已看穿我的伪装,而她之所以愿意配合我演出,竟然是因为她的病!”
吴宪恩老泪纵横,而到了这一刻,秦挽才明白他最开始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局棋里,不光吴老师一个棋手,自己老师竟也是这下棋人。
老师为了隐瞒自己患了癌症这件事,先是配合挚爱演出、将其送出了国,接着又是打通关系、将儿子送进了R域,最后只身一人面对病痛的折磨……
这部分逻辑是通了,可……秦挽还有一个地方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通。
既然吴老师是个不折不扣的R国鬼子……呸,R国人,那他当初又为何来了m国,而不是R国?
还有,她可还没忘记,灵狐先前告诉她的,吴老师的三个身份,其中一个可是反地联盟的三把手!
多么牛逼哄哄的身份!可安在吴老师身上,却显得诡异极了。
反地联盟是m国地下组织,他一个R国特工,被启用后不回去自己的地盘,反而又换了一个国家蹦跶?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
所以,其中必定还有很多事情,是吴老师没有和她说的。
秦挽顿时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扫视着吴宪恩。
“那反地联盟呢?你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