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东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马上抬头朝出声的地方紧张地看过去。
果然是胡晓辉。
看到王建东望过来,她笑眯眯歪着头看着王建东,不响。
王建东连忙走过去,帮着她卸下来身上背着的大包,连声说道:“怎么回老家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谢雨生和胡晓辉认识,自然要过去相认。
他对李主任说道:“今天谢谢主任的帮助了。我的采访任务已经差不多完成,刚好有朋友从外地上大学回来,我得要去招待一下,就先走了。”
“谢记者,这次我们受灾的情况你都看见了,就麻烦你帮帮我们这些基层的工作人员多说说话,帮着我们老百姓都多说说话。”李主任真切地说道。
“一定一定。我会把今天的实际情况一五一十的向上级汇报的。”谢雨生想了想,说,“稿件估计明天见报。我回去写好后传给你们看看,提提意见。”
李主任摆摆手,大声笑道:“不用不用。这一点充分相信你们记者。”
她反过身对围在她周边的居民笑笑,说道:“大家都散了吧。现在正是抗灾的关键时刻,都各自去忙着吧。”
到屋里把背包放下,王建东给胡晓辉和谢雨生各泡了杯热茶,说:“小花你回来告一声,我们可以去车站接你的啊?”
谢雨生开玩笑,说:“是小毛你自已去接,好伐?我们是不会去做大电灯泡的。”
胡晓辉和王建东又有一年的时间未见,没有想到再一次两人见面却是在烂泥渡路一片汪洋这样的环境之中。听到谢雨生的说笑,她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甚至小脸顿时有些发热发红。
王建东岔开话题,说道:“阿生,老百姓都不容易,你这次报道要把我们这里的实际受灾情况一五一十写清楚。”
谢雨生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问:“小毛,你从你所学专业的角度,谈谈对这次洪水的看法?”
胡晓辉没有停着,手不得闲,熟门熟路拿着抹布到处擦擦扫扫,开始收拾房间。
王建东示意胡晓辉坐下来歇一歇。胡晓辉笑笑,说是不打扰他和谢雨生的讨论,不用管她。
王建东只好作罢。想了想,他说:“我们这一带逢雨必涝,我觉得主要还是两个因素。一是天公不作美,这是怨不得人的。赶上十年一遇、几十年一遇、或者是百年一遇的洪水,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其次,陆家嘴的排水系统是什么状况,我想阿生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实际上,不仅仅是我们陆家嘴,上海很多的老城区也都是这种状况。归根到底,还是历史上的欠账太多啊。”
谢雨生说道:“来之前,我师父就推荐给我一篇台湾作家龙应台的文章。他说:高楼大厦看得见,下水道看不见,要等一场大雨才能看出真面目来。”
王建东停顿会儿,说:“那我再补充一些对你写作可能有用的资料。”
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良心。一个城市的良心其实就写在它的排水系统上!
这是100多年前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在《悲惨世界》中写的一句话: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
实际上,“下水道”一词来源于日本,和“上水道”对应,构成城市排水系统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
城市排水的文明史可追溯至古罗马时期,罗马于2500年前建造的下水道仍在发挥作用。但不是每一个城市从建立之初就有完善先进的排水系统,即使像伦敦、巴黎、东京、慕尼黑等大城市,也是在多年的建设过程中不断改进完善,才有了今日一流的排水系统。
一般来说,现在欧美、日本等国家规定的排水系统最低限一般为5年或10年一遇的标准。
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我们国家大多数城市下水道的排水量都是按照一年一遇的标准来设计的,只有小部分地区达到三年或者是五年一遇的标准。
比如某个着名的特大城市,就是每小时36毫米雨量。也就是说,超过这一雨量,这个城市的排水系统就无法承担,路面就会开始出现积水。
谢雨生好像恍然大悟,禁不住说道:“来之前我还对龙应台的那段话还不怎么了解,现在你这样一说,我算是终于有了一些粗浅而深刻体验了。”
“领教了,领教了。”他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大口热茶,站起来说道,“我要走了,还得赶回去报社交差把今天的稿子写出来的。”
胡晓辉过来问:“刚见面就要走,你真不坐了?”
等谢雨生走的时候,他顺便把们关上了。
王建东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想了想觉得一男一女在一个房间,这样关门有些不妥当,于是走过去把门打开来一条小缝,让它敞开着。
胡晓辉看到王建东的举动,心里想此人真是多此一举,这样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小脸上就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互相间问询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王建东问:“那这个暑假,你考虑到底怎么安排?”
对于胡晓辉这个暑假的安排,王建东多次在信里和胡晓辉有过交流。但是每次的结果都一样,胡晓辉一直不肯答应让王建东去给她找事干。
王建东开玩笑:“不会是再去找家教做吧?”
“当然不会了。我已经大二结束马上大三,要开始考虑工作的问题,所以这次我会去找一家单位实习的。”
王建东看着胡晓辉。
“单位已经找好了,不过暂时保密。”胡晓辉笑了笑,说,“你放心好了,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见王建东还是一副不太放心的模样,她说道:“这次我给你们带回来有礼物的。”
她从背包里掏出来四条貉子毛坎肩,说道:“这些东西抗寒蛮好的。这四条坎肩,一条给你姆妈,两条给你外公和外婆,还有一条是给你师傅的。”
王建东摸摸貉子毛,暖暖的软软的,还很轻。虽然对这些东西的市场价值不太懂,但是一看货品成色就知道,这四条貉子毛坎肩应该没少花钞票。只是现在胡晓辉一下子拿出来四条给自己,自己又怎么能好意思接受?
他问:“你爸妈现在工作怎么样了?”
说起来阿爸阿妈的工作,胡晓辉就不说话了。
这几年,黑河淘金整体来说形势不太好。虽然承包了单位里的一只采金船,但是现在最多只不过是勉勉强强度日,所以讲胡晓辉家里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太好。
看胡晓辉不说话,王建东隐隐约约就知道应该是好不到哪里去。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世道艰难,哪个地方其实都差不多的。”
胡晓辉走过去挽着着王建东的胳膊,说道:“小毛古古,你倒是好像比照片上要显胖一些,也白静一些,看来现在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的嘛?”
王建东尴尬的笑笑,解释说:“半工半读,又有单位的工资发着,再说家里也没有什么负担,总归到底比一般人还是要好上很多的。”
“只是这身衣服,我记得还是你以前学校里穿的衣服,这样好像不太好了吧?”胡晓辉松开手,围着王建东看了一圈,嗔怪说,“都已经参加工作的人了,穿着就应该有模有样。刚好这两天有空,我陪你去商店里看看好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花,王建东有一种想马上就拥抱她的冲动。但是心里试了好几次都不敢下决心,最后在行动上挣扎着还是不得不放弃了。
胡晓辉一边收拾收拾毛皮坎肩,一边不经意地问道:“你这花花公子,这一年没有给我弄出来什么幺蛾子吧?”
王建东知道她对去年暑假期间自己和何萍的误会,在心里还足耿耿于怀。他摇摇头,微笑道:“现在我的同学都是男同学,我就是想有这个心思……”
胡晓辉停下手里的动作,眉毛一竖,两个铜铃似的大眼睛瞪向王建东,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只要是有这个条件,就还会再像上次那样的去和大姐们搂搂抱抱喽?”
王建东正想着怎么搭话,门推开了。
林阿婆走了进来,隔老远就朝王建东他俩呵呵笑道:“是小花回来了吧。哎呦,这一年没见,又长高不少了吧?”
说笑一阵,阿婆说道:“我过来就是告诉你们,中午饭菜你们就不要做了,我和林伯伯多做上一点,添上两双筷子就好了。”
临走的时候,林阿婆还特别关照:“小花,现在阿拉上海菜还吃的习惯不?”
胡晓辉笑道:“阿婆,我原本就是上海小囡,哪能吃不惯上海菜的呢?”
林阿婆呵呵一笑,说:“是阿婆多虑了。刚才听你说话倒是变化满多,感觉有些东北腔调在里厢的。”
“阿婆你笑话我。”胡晓辉一愣,讪讪地说道,“在学校读书和东北人接触比较多,所以说话就有些感染了。不过不出半月,我一定讲一口正宗的陆家嘴上海闲话给阿婆您听,好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