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不下饭,但是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好几口。
“妈,你也要保重身体。”
林萧回头看了眼病床,发现吴大伟已经睡着了,嘴唇微微长合,发出平稳的呼吸。
林萧找了张凳子坐下,切入正题。
“妈,纺织厂最近忙不忙?两边奔走累吗?”
林萧想问的是,纺织厂老板有没有刁难她。
肖红在吃着蔬菜,咬了几口想:“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刁难。”
“有时候犯了一些小错被无限放大。”
纺织厂工作纷繁复杂,说真的,偶尔出点小错无可非议。
毕竟人生在世谁能无过。
肖红想了一会儿,“不过以前都是一笑置之,最近我们组长好像吃了弹药,老是喜欢揪她的小辫子,一点小错就骂我很久。”
林萧双眼一眯,“组长?”
等事情告一段落,林萧想还是有必要会会肖红口中的组长。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见林萧一直阴沉着脸,肖红就怕他误以为自己被欺负了。
于是,小声的凑到林萧耳边,肖红又补了句,“唉,听说我们组长最近失恋,是女方劈腿……”
“所以他心里憋着气,急着找人发泄。”
“妈妈我就光荣成为他情绪发泄的垃圾桶,唉,骂吧骂吧,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
林萧:……
这就是车间里大妈的力量力量。
三人成虎,空穴来风,真的,本来没有的事,被传的跟真的一样。
不过,肖红是个老实人,只要自己做错事,从来不会想对方是不是针对她,是不是故意给他使绊子。
林萧以前去过纺织厂帮忙,见过肖红所在的车间小组长。
是个三十多岁没有结婚皮肤白得发光的清瘦男子。
从他娘里娘气的行为,日常穿衣打扮,林萧几乎可以断定,这人就是个基佬。
一开始只是怀疑,后来有一次,林萧上卫生间的时候,听到他在坑门紧闭的讲电话。
当时林萧刚好就在隔壁,不想听,但是还是听见了。
本就无关紧要的事,他当时出了洗手间就把这事忘了。
没想到肖红提起这个人名,唤醒他深处的记忆。
“人家喜欢男的,哪来什么女朋友和劈腿。”
肖红在捣鼓着平板,一时没听清,“什么?你说大声点……”
“我说,那厂里发工资给你了吗?”
一说这个,肖红整张脸垮下了,“没呢。”
“我去找财务,他说现在排查故障,不知道是他们的问题,还是银行问题。”
肖红情绪低落的放下平板,“说这两天会给我补发,可是两天之后又两天,现在都四五天了。”
“我追到财务室,跟他们财务主管,你不发我银行卡,发我现金也行啊。”
“人家就一口咬定不能这么操作,说这是老板定下来的规矩,我想要工资,还要等他们那边排查好原因。”
说到这里,肖红忍不住唉声叹气,她回头看了眼吴大伟。
“厂里那么多人,怎么就我倒霉摊上这事?”
“你说我们要是个普通家庭,还能耗得起,现在大伟的医药费不是每天都要结清吗?”
林萧搂着肖红,安慰道:“妈,家里有我,不用担心。”
这么说着,林萧心里已经千回百转。
规矩是老板定的,所以归根到底,还是纺织厂老板有问题。
可惜这两天他忙得像陀螺一样,实在抽不开身。
这时,卫生间的门打开了,出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他一头头发都白了,走路艰难蹒跚,脸上皱纹密布,看起来像七八十岁。
林萧之所以确定他只有五十多岁,是因为帮肖红收拾餐具的时候,刚好看到他放在床头的治疗记录。
吴大伟住的是双人间,理应有个病友。
林萧来了这么多次,从没有见过他。
这会儿居然撞上了,林萧主动朝他点头打招呼,“你好。”
可他是个怪人,面对林萧的招呼没有半点回应,像没看到一样,径直走出了门口。
“妈。”
林萧看着他略带沧桑的背影,“你跟隔壁病床的人说过话吗?”
“谁?刚刚那个吗?”
“他呀,就是个怪人。”
吴大伟住院这么久了,从来没见什么人来探病,家里也没有请护工。
每天到点就睡觉,到点就起床。
“你不是每天都差不多时间送饭吗?”
“他就看着时间,见你差不多来了,就出去了。”
林萧因为两天没有来,今天陪肖红说话留得晚一点儿。
“大概因为你走了,所以才回来吧。”
“那你平时怎么称呼他?”
肖红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住进来的这些天,他很少说话。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有说话。”
“唉,你说他一个老头,五十多岁身边没个人探望也挺可怜的。”
“但他就是怪啊,有时候买些水果,问他要不要吃也不理人。”
下午还有安建国的第二次开庭,林萧没有逗留太久。
骑着自行车把保温壶放回家里,又载着安然往第一人民法院的方向赶。
“来得及吗?”
林萧边把车停稳边问安然。
“还有五分钟。”
“那我们走快点。”
安建国在第一审判庭审判,林萧和安然坐进旁听席的时候,审判长和书记员还没来。
接着,门忽然被打开。
安然没想到,进来的是王中汉他们。
“你们……”
安然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你们怎么知道……”
林萧:“是我说的。”
从第一次开完庭,“他们一直嚷着要参加第二庭。”
林萧脸上流露出无奈。
不过也好,人多才热闹。
林萧都计划好了,等下开完庭,安建国无罪释放,回家做大餐也好,一起出去吃个饭也行。
没过多久,法官和书记员前后脚进来。
他们分别入座后,安建国被狱警押了出来,他穿着囚服,手上带着手铐,走路慢慢悠悠的。
似乎带着某些病态。
只稍一眼,眼泪瞬间盈满眼眶,“爸爸……”
安建国抬眸看着安然,眼睛似乎凝了千言万语。
后面跟着狱警,安建国没有说话,没有丝毫迟疑坐到犯人席上。
时间到,书记员先站起来,“起立。”
庭内所有人跟着站起。
书记员宣读:“现在开始(2011)刑初字第0453号案件的第二次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