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姜文焕接到太皇太后的旨意，眉头一拧，“赐死？”这道旨意是逼着他和皇上翻脸。
来喜心不甘情不愿的嘟囔，“群臣不满立昭容为后，太皇太后就逼您，这事到头来还要皇上自己拿主意，咱们皇上谁能做他的主啊……”
“这种催婚老人，一年到头就会问你有没有对象，有对象问你啥时候生孩子，有孩子问你啥时候要二胎，真烦。”
“不过，比起先帝和圣祖，咱们皇上真是独树一帜。”来喜一边掐着指头，一边合计，“先帝在皇上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三个了。”
“啊……”
皇上立后、生子与稳固朝纲都有极大的关联，孕育子嗣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更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划重点，人家确实有皇位要继承。
一想到朱高睿要娶新媳妇，姜文焕的心像是被人悬在半空中，一直落不了地。
儿子养大会拱白菜，不是应该高兴吗？
姜文焕完全没有为人父的喜悦，毕竟他这个便宜爹，羞愧难当。
“挑就挑，本宫就不信，还挑不出一个正经八百的女子给皇上。”
翻了几轮画像，几位尚书家的千金，还有御史的闺女，忠勇侯家的小姐。
一个都没让他瞧上眼，姜文焕杵着下巴，坐在桌案前唉声叹气。
“太后，咱是给皇上挑媳妇？不是挑刺。”来喜举起孙家小姐的画像，“人家肤白貌美，樱桃小口，你说人家脸上有痣。”
“你不懂，咱要挑了这个姑娘，保不齐给皇上备一顶绿帽子。”
双喜眉头一挑，又拎出一幅画，“张大人家的小姐，你说人家头发少，还有这个就更离谱，你说皇上和她成亲，一定会被家暴。”
姜文焕眉头一挑，“我也是为皇上好，更何况这事关皇上终身大事，我拿不定主意。”
这一堆画里，哪一个美人都是风姿绰约，相貌端庄，到了他的嘴里就硬说他们配不上皇上。
来喜撇嘴道，“依靠奴才看，您压根就不想给皇上找媳妇。”
姜文焕被戳破了心思，还在强辩，“本宫是谨慎，皇上的媳妇是一国之母，不能这么轻易决定。”
“太后真心想给皇上找媳妇？”
“当然，真心……”
来喜说的对，他打心眼里就不想给朱高睿找什么媳妇。
可这个话，他说不出口。宫里、宫外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一国之君，还能让他真做一辈子孤家寡人？
这身份横在俩人中间，想在一起也没机会。
更何况他不能一直放纵朱高睿，任由他在自己的寝宫来去自如，成天占本宫便宜。
“反正太皇太后派给我这差事，明摆着就是让我难堪。”
双喜微微一笑，“太皇太后也不知道您和皇上……”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噎人？”
双喜连忙捂住嘴，噗嗤一笑，“太后，皇后的人选，他心里有数，咱就不跟着他操心，晚上皇上来给您请安，您和他说说不就行了吗？”
“说，你没见太皇太后下的懿旨吗？她想赐死我……”
这老太婆八成是觉得皇上不肯立后与姜文焕有关，才想着用这么个法子试探他俩的关系。
所以时至今日，这皇后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
“传本宫口谕，招内阁大臣进宫，本宫有话训诫。”
*
内阁几位大臣齐聚坤宁宫一事，传到寿康宫的耳朵里。
宫中无皇后，凤印便由太后执掌，原本执掌凤印的人应该是寿康宫，一呼百应的也应该是寿康宫，可太皇太后几道圣旨下去，换来的却是几个老怪物的言语讥讽。
说她久居皇宫又是个寡妇，几位老臣虽年事已高，但还是男子，实在不便同太皇太后私下见面，免得传出闲话，玷污她老人家的清白。
她气的在寿康宫里破口大骂，这几个老瘪犊子，别说他们年事已高，就是年轻力壮，她也不会找这几头犟驴。
不知道姜文焕用什么妖法，能让这些朝臣对他俯首贴耳，唯命是从。
“姜文焕，你是非要和哀家作对，让你选后，你把一群老不死的招来，是想同哀家示威吗？”
“太皇太后息怒，咱们静观其变，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你说的对。”
屹王所言已成事实，那些提议昭容为后的朝中大臣，正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户部尚书的儿子因贪图美色与人在酒楼械斗，正在被关在刑部的大牢中，徐凌峰又是一个铁面无私，绝不会为了同僚之意就徇私。
礼部何荣的小舅子居然在京中强买农田打死了人，事情也是闹的人尽皆知。
孙思逸这个老东西，一直装病不肯上朝，更对容王避而不见。
皇上在暗地里清除太皇太后的党羽，正一个个迅速的绞杀，其中有几个罪大恶极，竟被人半夜拖去了北镇抚司，上了铁刷扫脑皮的大刑。
“派人给屹王带个口信，就说哀家要见他。”
张大监恍然道，“太皇太后，您真的相信屹王说的话？”
“现在不由得哀家不信。”
*
“太后，老臣觉得这位孙大人的千金，秀外慧中，模样十分贤良。”
“太后，还有这个张府小姐，其父乃是鸿儒大学士，家学渊源，与皇上品貌相当。”
“太后，还有这个，此人父亲是朝中老将李克，忠君爱国，此番与瓦剌大战也是功臣。”
“还有这个……”
姜文焕眉头一挑，一拍桌子，“各位大人，本宫让你们来给皇上选媳妇，你们是不是也得从皇上性情着手。”
诸位大人摆出同一个表情，眉头一挑，全部低头不语。
皇上哪儿有什么性情？生气、暴怒、摔东西？
他杀伐果决，凡事不带一丝温情，要不是为了攀龙附凤谁愿意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皇后的母族要干净，人丁稀薄，才不会对皇权有所觊觎，免得像寿康宫那位一样，老想挟天子令大臣。
众人来之前商量过，大家都秉承这个原则给皇上选媳妇。
徐凌峰微微笑道，“皇上与臣等从无私交，要说皇上性情太后最清楚，你们亦师亦友，不如……您说一些让臣等好有个参考。”
姜文焕寻思了一下，略微点点头。
“皇上这孩子心细如尘，懂得体贴人，性子极为温柔……”
众臣公脸色忽变，互相看了眼彼此。
“徐阁老，太后说的人是皇上吗？”
“这个……”
姜文焕继续又道，“皇上隐忍又十分谦和，遇事也从不骂人，更不会乱发脾气。”
徐凌峰的脸沉的更厉害，转头对一旁的韩阁老说，“太后，嘴里夸的人应该不是皇上？”
“不是，肯定不是。”
姜文焕的皇上，天上有地上无，做事勤勉，事事亲力亲为，才学过人，样貌英俊。
众臣眼中的皇上阴冷、无情，发起狠来简直要咬人，唯有为国为民，勤勉政事这一条能勉强对上号。
夸人，没有这么硬夸。
“太后，您说是咱们皇上吗？”徐凌峰实在听不下去，叹了一口气，“老臣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