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压住噗通乱跳的心，陆清菡咬住下嘴唇，死死盯住顾一念手里的手机。
顾一念勾了勾唇角，将手机解锁，调出一段录音，按了播放键。
很快，话筒里传来了一段对话。
“你是说……当时是大小姐觉得口渴，让你进商店买水的？”
“是。”
“你确定吗？不是二小姐，是大小姐？”
“确定，我记得当时二小姐在吃糖，并没有说话，是大小姐说口渴，让我去买水的。”
“你一个人进的商店？”
“当时我本来想带着两位小姐进去的，但店里人很多，大小姐说怕二小姐被人挤到，让我自己进去买就好，她带着二小姐在外面等着。”
放到这里，顾一念按下了暂停键。
大家都听出了第一个声音是顾一念，至于第二个苍老的女声……
陆老爷子突然想到什么，眉梢一挑，急急看向顾一念，“这是当年那个佣人？”
顾一念点头，看一眼身侧的霍子琛，“子琛帮我找到了那个佣人。”她一顿，沉冷的目光看向陆清菡，“姨妈不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说的话，跟佣人说的不一样？而且，是重要的细节处不一样？”
陆清菡终于开始有些慌了。
她没想到，顾一念居然这么大的本事，还是说，她是在诈自己的？
对，她一定是在诈自己的。
茫茫人海，仅凭一个名字要找人，不啻于大海捞针，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找到当年的佣人？
心中万分忐忑，紧紧盯住顾一念，试图从她面上看出一丝破绽。可她眸光清亮，眼含讥诮，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却叫她怎么也看不透。
陆清菡定了定心神。
不管这录音是真的还是假的，眼下，她也只能咬死了不承认。
定了定心神，嘴边浮起一丝冷笑，“一念，你随便拿段录音出来，就指责我说了谎，这未免有点太站不住脚了吧？”
顾一念盯了她一秒，突然笑开来，“看来，姨妈也找过这佣人呢，不然，怎么不相信我就能找到她？”
她将手机收回兜里，神态闲闲，“姨妈不信也没关系，你要是想的话，我现在就能让人把她带过来跟你当面对峙。”
听到她亲口说出这话，陆清菡只觉得被掐住了命脉喘不过气来。
顾一念不给她狡辩的机会，飞快地往下说，“我倒是相信这佣人的话，因为，她没有理由说谎。”
她盯着陆清菡，语气森冷，“如果要我分析整件事，当年我妈的出生，让你觉得自己在陆家不受宠了，所以趁着外婆带你们去港城的时候，想找机会扔掉她。你借机支开佣人，带着我妈走远，把我妈独自一人扔在了人来人往的街上，拖延了一段时间后，再假装寻找我妈未果，跟前来找你们的人汇合。”
她越往下说，陆清菡就越觉得心惊。
因为，她的分析，跟事实分毫不差！
可是，嘴里还是下意识说出了否认的话，“不是这样的，一念，我知道你对我心中不喜，可你也不能因此而污蔑……”
“够了！”她话还没说话，就被陆老爷子厉声打断。
事已至此，就算陆清菡再不承认，大家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听到陆老爷子开口，顾一念终于舒了口气。
当年陆清菡也不过六七岁，即便自己能找到证据证明是她做的，她也不可能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顾一念并未想过要跟她对簿公堂，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让陆家人看清她的嘴脸。
既然是这样，她就不需要什么铁证，只需要让陆家人相信她就行。
有许依依承认在先，又有佣人的证词，再加上陆清菡的表现，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相信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了。
“爸！”听出他语气中浓浓的倦怠和失望，陆清菡心中一凉，“您相信我，我没有……”
陆老爷子铁青着脸，失望至极地看着她，“事已至此，你还要继续狡辩下去吗？清菡，我们一家人自问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清舒？还有昕容，昕容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当年陆清舒走丢后，顾一念的外婆郁郁寡欢，很早就去世了。
陆老爷子语气很慢，似乎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陆清菡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陆老爷子已经相信了顾一念的话，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心底不由一片茫然。
“你还不肯说实话？”陆老爷子厉声又问。
陆清菡睁开眼，眼底一片绝望的灰败，她看着陆老爷子，嘴角慢慢浮上讥诮，“你都已经相信顾一念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见她语气中仍是满满的怨怼，似乎还想把整件事怪到顾一念头上，陆老爷子彻底失望了，看着她，缓缓道，“早知如此，也许当初，我们就不该收养你。”
原本已经蔫下去的陆清菡听到这话，突然像炸毛了一般，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可怖，歇斯底里地冲着陆老爷子吼道，“不必现在再来假惺惺说这话，我知道，你们早就后悔了！我没有陆清舒聪明伶俐，没有她漂亮可爱，即便她早就不在这里家里了，她的影子也无处不在！”
“我考上大学，你们说，要是陆清舒还在的话，她小时候就那么聪明，一定能考上京大的。”
“我填报志愿，问你们的意见，你们说得好听，让我自己做主。可是我知道，你们分明是不想我插手公司的生意！”
“你们嘴上说把我当成亲生女儿，既然这样，为什么大哥和陆清舒有的玉佩我没有，为什么公司名字只有大哥和陆清舒的缩写，我呢？我在哪里？”
“你们嘴上说不怪我，心里怎么想的，以为我不知道？！”
顾一念看着彻底爆发的陆清菡，心中替陆家人感到不值。
自己的女儿走丢了，难道日常缅怀一下也不能吗？陆清菡心思狭隘，自然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就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陆老爷子和陆智宏听她吼了这么一通，眼底的情绪由震惊彻底转为浓重的失望。
陆智宏看着她，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妹妹，“清菡……我从来不知道，你竟是这么看我们的吗？”
陆清菡不说话，胸口剧烈起伏着。
连许依依都被她吓到了，呆呆地坐在她身边一动也不动。
陆老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既然你心中对我们有这么多怨恨，这么多年还要对我们笑脸相迎，真是委屈你了。我养你到现在，也算是仁至义尽对得起老李了，以后这个家，不再欢迎你。”说着，冷声吩咐，“智宏，送客！”
陆智宏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一片冰冷，“李小姐，请吧。”
陆清菡僵了一瞬，终究还是站了起来，拉过许依依，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一走，陆老爷子突然像支撑不住了似的，脸色一白，身子往后一仰，倒在了沙发上。
“爸！”
“爷爷！”
“外公！”
“阿言，快，快打120！”
半个小时后，陆老爷子被救护车紧急送往最近的医院。
急症室外。
顾一念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急诊室门上的指示灯。
霍子琛走过来搂住她，“一念，别担心，外公不会有事的。”
顾一念脸色苍白，眼底涌上泪花，“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这么着急的，要是外公有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温婉去办手续了，坐在椅子上的陆智宏和陆言听到这话，抬起头来。
陆智宏站起来，看着顾一念安慰道，“一念，这跟你没关系，是我们没想到在家里养了头白眼狼，要不是你，我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陆言也站起来安慰，“是啊一念，你不要多想，外公一定会没事的。”
话音落，走廊尽头突然急急跑来一个人，看见顾一念他们，眼神一亮，跑了过来，“爷爷怎么样了？”
是陆蹊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顾一念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花又涌了上来，竟有些不敢看陆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