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姑娘!”听到连芳洲这么说,苏锦的心里略略好受些,却仍是苦笑道:“你虽大度,我心里却还是——唉!我们好歹是姐妹呀,她怎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连芳洲便忙笑道:“苏姐姐也先别忙着下定论,究竟是不是如此总要先问一问,也许是我猜错了呢!”
苏锦苦笑了笑,轻轻摇头叹息。
她是个聪明人,其实心里已经信了连芳洲的话。
连芳洲一笑,便与苏锦回大院,让张秀儿去叫流霞去待客偏厅。
流霞虽然下定了决心打定了主意,可是看到连芳洲还是会情不自禁的紧张。
唤了一声“连姑娘、苏姐姐”之后,流霞便垂头站在那里不做声,双手松松交握垂在身前,穿着一身豆青水纹的素色裳裙,梳着垂髻,只插戴了银钗银簪,甚是素净,纤腰袅袅,愈见可怜。
不过连芳洲可没有什么心思欣赏她的装扮和可怜娇态,直截了当便笑问道:“流霞姐姐要走?是要去王老板那里吗?流霞姐姐,那人只会干这种挖墙脚的勾当,可见人品不怎么样!流霞姐姐是个聪慧的女子,怎么田四信了他,你也会信了他!”
“我跟田四不一样!”流霞脱口便反驳。
连芳洲把她跟一个奴仆相提并论,她岂能不反驳?
这话一出口,看到苏锦面上的失望和连芳洲面上的了然,她不由一怔。
这么轻易,连姑娘便从她嘴里套出实话了。
看了一眼连芳洲那仿佛洞若观火的眸光,流霞顿觉背后一寒。
话已出口,她也只能认了!
流霞轻轻叹息,轻轻道:“连姑娘,对不起……”
王老板给的条件太诱人,不由得她不动心。
连芳洲听出了流霞语气中的愧疚,她还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便又劝道:“流霞姐姐,那个王老板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上了他的当了!商人该有的诚信他可没有!他有的只是奸诈、狡猾!就算你再聪明、再提防,人家可是地头蛇,你却是孤身一个在异乡,就算到头来你明知道吃了亏又能奈他何!”
苏锦也不觉蹙眉道:“流霞,连姑娘说的很有道理,我看你还是——”
“苏姐姐!连姑娘,”一门心思想要获得更大利益的流霞如何能够听得进去别人的劝说?
甚至对她们的好意不以为然。
她又不是傻子,旁人想要骗她便能骗得着吗?连姑娘口口声声说她“聪明”看来也不过是面上的话罢了!
可她自信,她的确聪明!
流霞轻轻的道:“这个世上的人,总是要讲道理的!遇上不讲理的,还有官府可伸冤呢!”
苏锦见她如此固执不由叹了口气,“流霞妹妹,这里不是江南!不是南寻!”
连芳洲也不觉勾了勾唇,流霞,当真是鬼迷了心窍了!想必在那蚕桑发达的江南地区,女子的地位还是颇高的吧?自古以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真正不假!
蚕桑发达之地的女子比别处的女子赚钱更为容易,手中有了银钱,下意识的便会多几分底气,有了底气,自然就有自信,自信的人,是敢做许多别人不敢的事儿的!
想来在那里,官府还是颇为看重这些女子的。
可苏锦的话可谓一语中的:这里不是江南、不是南寻!
如此简单的道理,流霞偏偏就不懂。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咱们也好聚好散!但愿你能够心想事成!”连芳洲心中坦然的笑了笑。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她已经做得仁至义尽,流霞一味要往绝路上去,她干嘛非要拦着?
没的还招人恨!恨她阻人前程呢!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连芳洲是不会去做的。
流霞也不是小孩子了,她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同时也得承担风险和后果!
“不过,”连芳洲话锋一转,笑道:“该说的话我还是得说!就按当初的合约来吧!”
当初定下的合约,这一年之内她们都不得反悔退出,否则便要赔偿两千两的违约金;三年之内不得从事棉纺织,否则便得赔偿五千两违约金。
对于织女来说,就算再富庶也不可能出手就是几百上千两,连芳洲已经把违约金定的很高了。
当初苏锦、翠霓等都觉得做到这两点并不是难事,也就是说这两点的风险其实是不存在的,所以都很痛快的答应了。没想到,不到半年的时间,却用在了流霞的身上。
流霞忍不住望了连芳洲一眼,勉强陪笑道:“既然连姑娘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原本,她还想说上几句好话求一求连芳洲、也让苏锦帮着她求求情的,可是看到连芳洲这架势,她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既然她已经猜到自己背后的老板是王老板,她也不必顾忌这么多了。
流霞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轻轻的放在连芳洲面前:“这是八千两银票,请连姑娘收好!”
“流霞!你!”饶是答案早已呼之欲出,饶是苏锦心里已经有数,可是当流霞拿出八千两银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觉得好难堪!
违一年之约赔偿两千两,三年之约是五千两,流霞这是坦然的承认了她不会离开,她会留下来帮王老板。
连芳洲苦笑了笑,“好,好极了!流霞,你倒是个真小人!”
如此作为,倒也不失为一种坦荡啊!连芳洲无不讽刺的想道。
当然,想要不这么“坦荡”便从她手里拿走好处,她也绝对不干就是了。
苏锦那带着痛心、失望的惊呼令流霞如针芒在背的不自在,她不敢看苏锦,却抬头看了连芳洲一眼,轻轻道:“人各有志,连姑娘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呵呵!”连芳洲低笑了笑,眸光直视着流霞说道:“好一句人各有志!流霞姐姐,我最后奉劝你一句,人各有志也不能没了做人的底线,否则,便是有朝一日志向达成,也注定得不到旁人的尊重!”
流霞的身子猛地一颤,她轻轻一笑,勾了勾唇道:“多谢连姑娘好意!想不到连姑娘年纪轻轻见识不凡,倒真正难得!我却以为英雄不问出处,等到功成名就的那天,众人倾慕仰视,谁又会记得曾经的过去呢?便是记得,谁又敢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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