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听着她的话,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出连芳洲正院那片片团团、争鲜斗艳的花团锦簇,没来由起了一阵怜悯,蹙眉道:“你那里——很冷清吗?可通了地暖?炭火足不足?”
琴姑娘微滞,忙笑道:“赋哥哥和嫂子都对我很好,我那里冷清点是应该的,不过,并不冷!”
萧牧想着李赋和连芳洲都不是那等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刻薄人,即便先前闹得不愉快,可李赋既然肯把琴姑娘留在府中,可见昔日情分还是有的,于是心中稍安。
看着琴姑娘那越发显得清瘦苍白的脸色,不由低低叹道:“你何苦呢……”
琴姑娘身子晃了晃,忽一挑眉,僵硬岔开话题笑问道:“对了,萧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萧牧见她这样,忍不住一股怒意直冲脑门,情不自禁上前猛的抓住她的手腕低喝道:“你怎么就非要这么死心眼的钻牛角尖呢!头儿他既然对你无意,你就不能好好的活着了吗?难道你活着就是为了他?你自己呢?你竟这般轻看你自己吗!做他的妾对你来说就那么荣耀?哪怕这辈子也没法同他并肩、哪怕自己的亲生孩儿也不能唤自己一声娘、哪怕天天对着他的妻子卑微恭敬的立规矩伺候?”
琴姑娘一时脸色白得可怖,颤抖得如同风中飘零的树叶,溢满泪水的双眸就这么可怜又痛楚的看向萧牧,仿佛已经承受到了极限随时都有可能跌倒下去!
萧牧心中大痛,咬着牙道:“你——”
“琴姑娘!”碧桃见这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样子不由怒极,心中暗骂了不知多少句不要脸!这儿是李府,要这两个人真闹出什么后花园私会的戏码来,岂不是让老爷和夫人难堪?到时该如何处置?一个不好,府中下人们心里会怎样想?
碧桃想及此,便放重了脚步高声叫了这么一声。
她这声硬低沉隐含凌厉的声音将琴姑娘和萧牧都吓了一跳!
萧牧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失态,慌忙放开了手下意识后退两步。
琴姑娘既恼且羞,沉默不语。
吓得呆懵了的丁香也猛然回神,她眉头一挑,便迎上前不客气的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碧桃“嗤”的轻笑,讥诮的目光不着痕迹扫了萧牧和琴姑娘一眼。还好意思问她?不是该问问他们两个狗男女干了什么好事儿吗?
“夫人挂念着琴姑娘,所以奴婢就想去看看琴姑娘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吩咐,没想到在这儿就碰见琴姑娘了,倒省了奴婢许多事!”碧桃扬了扬下巴,声音说不出的讥诮。
琴姑娘听了这话憋着满肚子的气闷没法儿发作,勉强笑道:“是吗?多谢嫂子有心,也多谢你了!我很好,也没有什么吩咐!倒难得大晚上的你来这一趟!”
言下之意说完了你就赶紧走吧!
丁香与碧桃是死对头了,想到自己从前的风光,如今却被碧桃这个村妇身边的粗俗丫头给踩在了脚下,心里头岂能甘心?
便忍不住“哟”了一声,不阴不阳的道:“碧桃姐姐来的可真是及时!我们姑娘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在那静心斋中,也不见夫人遣谁去看看,今日好不容易姑娘出来散散心,碧桃姑娘就来了!怎么?我们姑娘带发修行是不假,可也没到软禁的地步吗?难道见个人都不行吗?”
碧桃大怒瞪了丁香一眼,忽而脸上怒意褪得干干净净,冷笑道:“我懒得搭理你!只是丁香你自己想想,夫人倘若是个刻薄歹毒的,你还敢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吗?切!别以为谁不知道,先前你们主仆在那边府上,可是老实得不得了呢,便是被人骑上头来,也自称什么‘忍辱负重’忍下了!这会儿倒刚烈起来了!”
“你!”丁香一时脸上涨得通红,瞪大眼睛呼吸都粗了。
碧桃又道:“这里是李府,琴姑娘又是方外之人,这男女大防即便是熟人也没有这么随便的吧?大晚上的又是后花园中——哼,倘若传出什么不三不四的,你自己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别把老爷夫人阖府名声给带坏了!”
碧桃这话说的琴姑娘脸色发白,丁香恼羞,萧牧则是愣在了那里。
她一扫三人,却是掉头大步走开了。
真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琴姑娘缓缓舒了口气,勉强冲萧牧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见萧牧急匆匆的说了句“有空再去探望你!”便转身忙忙的走了。
令她连开口都来不及。
琴姑娘一时大为错愕,继而是深深的恼怨如潮水般的袭来:萧大哥他,他竟也如此待她!
丁香更是气得不行,跺脚恼道:“狐狸精的奴婢也都是狐狸精,瞧这手段,看样子不把同姑娘交好的朋友勾个精光是不会罢休的!”
琴姑娘听毕越发恼羞,忍了又忍,呵斥住丁香,冷着脸转身往静心斋走去。
萧牧急忙忙赶上碧桃,叫了两声“碧桃姑娘”将她拦了下来。
碧桃百般欲走不得,气恼跺脚,怒视萧牧冷笑道:“萧将军想干什么?杀人灭口吗?”
萧牧劈头盖脸挨了这么不客气的一句,顿时甚是郁闷,可想想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只得忍了气,道:“碧桃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解释清楚!我和琴姑娘是清白的——”
碧桃不等他说完“嗤”的冷笑,挑眉道:“关我什么事!”又讥诮道:“萧将军倒是想不清不白呢,可惜人家眼界儿高,直勾勾的盯着我家老爷不放呢!”
“住口!”萧牧只觉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厉声低喝。
他行伍出身,沙场中金戈铁马血拼下来的人,身上自然而然带着那么一股常人不及的戾气,平日不觉,爆发起来却不是碧桃这样的小丫头能承受得了的。
眼见碧桃脸色发白,满面惊惧惊惶,萧牧一时有些心慌意乱过意不去,张惶着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忙放缓了声音略显僵硬的道:“我,我和琴姑娘只不过说了几句话罢了,并无不可对人言之事。你不要,不要与人说起……她一个姑娘家,名声何等要紧!我以后再不会这么去找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