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瑄唤之不及,嘀咕一声“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连忙跟上。
李赋从内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大总管崔友德已经持着拂尘微微恭着身子侯在外头了。
见了李赋忙上前笑眯眯道:“威宁侯,五名宫娥已经挑好了,请威宁侯随老奴来,这便领出宫去吧!”
李赋万般不情愿,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面上倒是没有什么不情愿的表情,冲崔友德笑了笑,道了声谢。
崔友德一边走忙摇着手陪笑道:“老奴可当不起威宁侯的谢,不过听从圣命吩咐罢了!威宁侯好福气啊,可见圣眷隆重!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呢!“
李赋笑笑,心中却道:这种好福气、好事儿我倒宁愿没有!
五名精心挑选出来的宫女在隔壁一座叫做云容殿的偏殿等候着,两名小太监侯在殿门口。
见李赋和崔友德来了,忙弓着身子请安行礼。
李赋冲他们微微点头,崔友德却是眼角也不搭一下,抬手陪笑请李赋进去。
五名穿着一模一样的淡翠色领口刺绣的对襟过膝比甲、象牙白长裙,梳着双螺髻。
许是因为赏赐了给外臣,总不能太寒酸,不然岂不是叫人看轻了宫里,发髻上倒是钗环闪耀的,其中还有一件镶嵌着拇指大珍珠的金钗。
薄施脂粉,花容月貌,见了李赋,齐齐娇羞,偷偷瞟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眸。
崔友德笑呵呵道:“威宁侯,就是这五名宫娥,威宁侯您瞧着可还满意?皇上可是特特吩咐了,威宁侯若不满意,便再换几名,务必要满意了为止!”说毕命那五名宫娥:“抬起头来。”
无名宫娥站作一排,闻言娇声应是,慢慢的抬起头来,看清李赋的容貌身材,无不眼睛一亮,再想到之前佳嫔娘娘的话和淑妃娘娘含笑温和的神情,五个人顿时斗志大涨。
威宁侯如此品貌,竟又这么年轻,哪个见了不动心?
况且他家中一个乡下婆娘,岂能跟自己比?
在这宫里,皇上只有一个,想要出头太难太难了!可是威宁侯府上还没有妾室呢……
李赋哪里在乎什么满意不满意,胡乱点头说好,崔友德便呵呵笑着命那几个人跟着他走了。
崔友德有心卖给李赋一个人情,便殷勤的亲自送他出宫。
五名宫娥垂手默默的跟在李赋身后。
来到后宫与前朝相隔的隆福门时,刚刚出了门的李赋和崔友德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哎哟”一声尖叫吓了一跳。
二人回头,就看见走在前边的那名宫娥许是步子迈得小了,被那几乎高过膝盖的门槛给绊住狠狠的向前扑倒。
她这一扑倒不要紧,后边的四个猝不及防,一个拌一个,四个人竟然“哎哟!”、“啊!”的惊叫连连,叠罗汉似的全部都跌倒在地。
垫在下边的可就倒了霉,惨叫声杀猪似的尖锐。
一时间五个女子又惊又怒、又羞又气,裙子又长,加上罗裙上系着丝绦,你拉我扯,牵牵绊绊,谁都想起来牵绊之间反而谁都没起成,半起的反而又跌了一下,一时间乱作一团。
崔友德顿时愣住了,半响“呀!”的惊叫一声忙上前去将最上头挣扎的宫娥扶了起来,又叫她扶起其他的。
崔友德心里暗骂“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认定这几个宫娥是兴奋得过了头一时忘形所以才会闹出大笑话。
身为乾清宫的大总管,崔友德可是很有宫廷荣誉感的,这几个宫娥如此在他眼里便是大大的丢了宫里的脸、丢了皇上的脸!简直该死至极!
这也显得他这个大总管眼光太差劲——给挑的都是什么人啊!
便是皇上那里知道了也会不痛快,万一因此怀疑自己办事不用心,那岂不是——
崔友德本就是个心思重、心眼多的人,这么想着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恨不得一脚把这几个宫娥给踹死!
可惜不行啊,如今她们已经不是宫里的人了,已经是威宁侯的人了。就算要教训也轮不到他。
别说教训,他连瞪她们一眼都没有,反倒是和颜悦色的道:“几位小心一点,有没有磕着碰着哪?若还能走,整理整理就走吧!”
毕竟,这谁知道天上哪块云会下雨啊?万一这里头谁得宠了呢?枕边风厉害着呢,他从来不会平白的做得罪人的事儿。
五个宫娥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广天白日之下弄成这样,心里头战战兢兢得要死,就怕崔大总管会教训。
听到他这么和颜悦色得说话,几个人全部都惊呆住了,以至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敢吱声。
有那更机灵一点的先醒悟过来,立刻就想通了必定是因为威宁侯的缘故自己几个才不挨骂,顿时更坚定了要讨好争宠的决心,忙陪笑道:“多谢大总管关心,没事、没事了!”
李赋一直背着手不远不近的站着冷眼看着没有上前。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宫里是极讲究规矩的地方,所有宫女太监在正式上岗之前都会经过一番严厉严格的训练,为的就是在做事的时候以免出错惹得主子不痛快。
在宫里,奴才们命贱如草芥,惹得主子不痛快,随时都会丧命的。
不但做错事的本人会丧命,倘若主子心情不好便是管事姑姑们、领事太监们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说,宫里会有笨的人,但绝对没有不懂规矩、不遵守规矩的人——除非自己想死。
宫中各处宫殿门槛都较高,按理说这几个宫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才是,可是偏偏就犯了。
李赋下意识朝一丛花木葱茏之处瞥了一眼,若有所思。
如此也好,这样一来,这几个算是丢了宫里的脸、失了体统的宫娥,回了自己府上即便自己不搭理,皇上不会说什么,淑妃、佳嫔即便想说什么也没法说。
连走个路都毛毛躁躁能失仪失态成这样的,还指望她们能干什么?自己不喜也是情有可原!
那几个宫娥匆匆忙忙整理着自己的发髻、衣衫,有人忍不住悄悄瞥了李赋一眼,见他一副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不觉有些不安:威宁侯好像不喜欢呢……